高绥，你会对我失望吗？
——薛苓璐
薛苓璐领着张越来到上次和高绥妈妈一起喝咖啡的咖啡店，甚至连坐的位置都和上次一般无差。
张越看了眼手机，长叹一口气：“出事了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
薛苓璐摇摇头：“不是非要惊动你们的大事，我是大人了，我能处理。”
“网上的话不要听，一向说得很难听。”
薛苓璐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没有放在心上。张越，打个电话就行，我知道你知道了我就会给你报平安的。”
张越不喝咖啡，他面前只有一杯凉水，他的指头在摩梭杯子外壁：“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先躲一躲，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处理。”
薛苓璐先是一愣，然后眉头皱起，她知道张越是好意但是听着心里不是很舒服，她语调柔和：“谢谢你，不过，我可以。”
张越不再劝。
薛苓璐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之前在灾区见面太忙连形象都顾不上更谈不上顾忌彼此之前的那点情感纠葛，但如今面对面薛苓璐还有了男朋友，薛苓璐虽然没有明说，但张越能从她发的朋友圈和之前的谈话推测出几分他们的感情。
薛苓璐看着他那明灭不定、深情冷淡也不定的眼神，后背往沙发上靠了靠。她有些明白他的来意了。
薛苓璐眯起眼，拿起手机云淡风轻地给琉南璃发了一个短信：南璃，打电话给我，就说找我有急事。
薛苓璐刚放下手机，还没两秒，震感就从手机传导到了整个桌面。
薛苓璐假装无视张越的视线将电话接通：“喂？”
“好。我马上来，你看着高绥。”
说着就要站起身。
她捂着手机，对张越道：“我先走了，单我买了。”
走出咖啡厅，再走了百米，她才把手机挂断。
琉南璃这次也很乖，没有多问一句话。薛苓璐看着手机上和她的聊天界面——这孩子跟高绥去一场国际剧组还长大挺多的。
薛苓璐沿着小路走，走过曾和何青说话的路口，走过和高绥站在雪地里一起抬头看路灯的转角，走过见证了他们深情亲吻的篮球场。篮球场上总有年轻人在运球、抢篮，薛苓璐勾着唇浅笑。
夕阳将完全落下，她真正等待的电话终于如约而来。
“是你联系的我？”
“看你怎么算，”薛苓璐理了理耳边的长碎发，“你主动打电话来的，也可以算是你联系的我。”
“韦乌这件事的完整录音你真的有？”
薛苓璐垂垂眼，眼睫毛又黑又长，卷翘得如展翅的蝴蝶：“你想要的我都有。视频也有。我能让你一下子捶死她。”
“不过你得想想用什么条件让我出让这些难得可贵的证据。”
对话那头的狗仔沉默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你主动来找我就应该知道我和韦乌最近最不对付，我的号都被她的粉丝冲没了，我明明说的是真话但没有人信，但她因为是明星随便说几句有歧义的话粉丝就无脑相信了还认为她委屈。我本是为了给那些小明星讨点公道，没想到要把自己赔进去了。我自然是不服气的。”
“你既然找了我，我信你是明白这点的。”
“所以，你也不是来找我要钱的吧？”
薛苓璐浅笑开，如春池鱼在水面下吐出的一层层涟漪，片刻后她才不紧不慢回答：“我总要一些保证。你万一反悔了，把我卖了，那我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总有人愿意爆这个料的。不过我还是愿意和您表一表我的决心——我苦心经营的号没了我也会被公司开，如今您这份材料一来，不仅挽回了我的名声我的账号，更是让我在观众心里有了根基信任，日后我的公司只会重视我了，那些明星也会忌惮我几分。”
“不过您要个保证——我给。”
“我的真实信息给您，一旦我反悔，您尽管公布，现在网上恨不得啖我之肉的人很多。”
薛苓璐本就没打算要他什么，只是不想那么直接答应。干脆利落的答应不会让人觉得你很看重他，反而可能会让对方以为你很急切并没有别的路而让自己遭到怠慢轻视。
薛苓璐故意钓了他一分钟，开了口：“好。”
挂了电话，将文件用邮箱转了几手最后用了个外国开通了好几年的邮箱发了出去。随后将这张国外的一次性电话卡拔出，折断扔掉。
那日韦乌在片场打朱颜的视频和今天在警局的录音。录音她听过，声量足以让网友们听清楚在表达什么。
至于视频，那是《贵儒少年录》导演给的。
他不知从哪儿先得知了韦乌是指使何青和对家剧组的人，在事发的第二天就来找了她，同时还带来了那盘录像带。
薛苓璐很惊讶，问他不怕这部剧被抵制了被追责么。
他答：“那还是你的作品呢。你舍得？”
“我相信我笔下的人有生命，但真实可以被触碰的活生生的生命对我来说更重要。有些冤枉，大家看到了该帮忙喊一喊；有些公道，大家知道了也该伸出手帮忙推一推。”
“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蓝球场上下来一个细皮嫩肉的年轻男孩，看样子十七八岁，腼腆地走到她面前找她要联系方式，想约一起探店。
薛苓璐高挑着眉，笑笑，不知这个男孩如果知道她刚刚坐在这儿做了什么事儿他还会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表情。薛苓璐坐在石凳上，抬头看他：“弟弟，你今年几岁？”
少年弯腰倾身，一副攻气十足的样子：“姐姐，不要拿年龄说事儿。姐姐这么貌美，就算是老妖婆又怎么样呢。”
老妖婆？你才是老妖婆。
薛苓璐推开他，就算是再外显的攻气十足也不能完全遮住少年人的青涩，她嘴角含笑看着他身后远处：“小朋友，该跟妈妈回家了。”果然，那个站在场边就一眼捕捉住男孩的女人开始向他走来，似乎是对此见怪不怪，所以走得很慢。
薛苓璐拿起挎包站起，撩了撩折进后颈的长发：“弟弟，成熟点再学别人找姐姐。”
离开篮球场回到酒店点完外卖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薛苓璐还有一整个晚上可以挥霍。她原本打算利用等外卖的时间背下雅思单词，但没想到高绥的视频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过来。
很久没有和高绥视频，薛苓璐有些不习惯。
所幸话题从吃饭过渡到今天小鲜肉看上她后，气氛已经变得融洽轻松。
薛苓璐觉得很神奇，要是放在少年时代她根本想象不出今日的这个场景，想象不到有一天她和高冷的帅哥高绥能够如此自然愉快地相处，恍若已经相处了不断时日的恋人。
薛苓璐看着因为赶路原因只能看到下颌线的高绥，趴在桌子上有些沉迷：“高绥，”她柔声唤他的名字，“我有没有说过你现在比从前长得要帅。”
高绥噗嗤一笑，薛苓璐看到他眉眼俱弯，他看了眼屏幕又看向前方昏暗的道路，边走边回答她：“那就真的要怪我以前长得不帅了，没让你心动。”
薛苓璐垂了眼，拨弄桌子上摆设的小球：“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哦？”
薛苓璐才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我今天在警局碰到韦乌了。”
“真的是她？”
薛苓璐可惜地嗯了一声：“后悔死了，当时在杀青宴上我还祝她有光明的未来——啊！想想真的后悔大了。”
高绥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情绪，琉南璃和他说了几句话，高绥沉默着点了点头，等琉南璃说完他将手机拿稳，正对自己的脸：“他们不值得你想这么多，你不如多想想该想的？还有——你的饭还没到？”
薛苓璐下滑了通知栏，瘪了嘴：“还真没有。”
“高绥——”
她突然叫他，他也因此突然再次停下脚步，停在了异国他乡昏暗的还飞着飞蛾的路灯下。
“怎么了？”他的嗓音清浅，全然展现着他的耐心和温柔。
电话那头，将近三十的女人趴在桌子上，盯着屏幕，目光却有些躲闪涣散，她嘤嘤呀呀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问他：“高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也会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会对我失望吗？”
高绥突然心急地觉得这手机屏幕太小了。太小了。
他扯下口罩，摘下帽子：“薛苓璐，看看我是谁。”
薛苓璐摆正了脑袋，有些病怏怏地答：“高绥。”
“对了，”高绥深叹了一口气，“我是高绥啊。怎么会对你失望。”
薛苓璐一怔，这句话像是说给她听的，也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高绥，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薛苓璐有些手足无措，高绥跟她讲过他很喜欢她，她也认为从重逢之后自己就一直知道高绥很喜欢她。可今天为何会有些惊慌？惊慌于刚刚大脑感知到的飞闪而过的那份厚重。
敲门声咚咚咚响起——“薛女士，您的外卖，我给您送上来了。”
高绥在手机那头浅笑，将温和的良夜五字直观形象地展现在她面前。他卸了彩妆的唇一张一合，他说：“阿苓，去吃饭吧。你答应我的，会按时吃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