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应该珍惜已得到之物。

    ——高绥

    薛苓璐和高绥是在酒店楼下碰见赵煦良的。

    薛苓璐嘴角一耷拉，明显不悦：“你没工作吗？”

    赵煦良没打算遮掩：“在等入组。男主角还得十几天。”

    薛苓璐有些别扭，开口道：“我和我男朋友现在要出去，你是有什么事吗？”

    赵煦良终于和高绥对视上，只见男人一张扑克脸，哪有镜头前营造的从容温暖。

    高绥轻笑了一声，似不痛不痒：“怎么，你对我们很感兴趣？”

    终究是赵煦良退了一步，他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拿着他熨烫整齐的防晒衣，眉目仿佛隐藏到了极夜漆黑的夜空里：“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

    薛苓璐抬头看高绥，高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赵煦良，我已经给过你回答了。”

    三个人，二对一，站在人来人往、彻夜通明的酒店门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赵煦良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样：“高霁霖，我在沉溪等你。”

    薛苓璐愣了，等赵煦良转身走后，有些尴尬地问道：“你就是他下一步的男主角？”

    高绥嗯了一声，反问：“很奇怪？”

    薛苓璐在心里默默地也嗯了一声。

    高绥拉起她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解释：“他演技不错，长得也不错，虽然算不上是娱乐圈顶尖的容貌，但是用现在小姑娘的话来说——是帅的。本来我们出现在同一部剧里的几率就很高。”

    高绥紧握着她的手，为她打开了车门。

    她边钻进车内边寻他的声音：“最近递上来的本子很多也意向他来当男二。毕竟前段时间我们才刚刚在综艺里一起友好地合作过，很多导演选人的时候也会考虑到这点，合作过关系还行那拍戏会顺畅得多，再者综艺播出后他的人气有了飙升，往后要和我在一个剧组出现的概率比从前高得多。”

    薛苓璐有些担心，将自己一直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你最近的资源有受到影响吗？”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她早就在心里准备好了答案。

    高绥为她调整安全带的长度，笑了：“不要担心，拖了恋爱的福，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被那么多实力派导演盯着。”

    高绥打开了自己那边的窗，薛苓璐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变得顺畅干净多了。

    高绥握上她的手，宽厚又安全感。

    “最近很多与以前不一样的本子递到了公司，其中有几个我很喜欢。”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认真起来，“如果确定下来，接下来两年我都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了。”

    薛苓璐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随着他表情也变得紧张，听完后反倒将一颗心放了下来，真正地笑了：“多工作，多挣钱，说不定以后要养家。现在孩子读书的费用很高。”

    高绥与她想象中的反应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他只是加重力气包住了她的手：“我能靠我自己养老婆孩子。”

    薛苓璐眼珠子一转，心想她好像没有提过这件事。

    两人牵手走在泰国夜晚的街头，两侧灯火热烈，薛苓璐直接越过卖小吃的摊子，直接落脚在一个买泰式服装的摊铺面前。

    守摊的是个年轻女人，眼窝很深，皮肤黝黑，额头高耸，鼻子扁平，嘴巴微凸。她手上拿着半个咬了几小口的糕点，见到她们在来了立刻从蹲变成了站。

    她将糕点包好攥在手里，与他们语言不通地交流。

    薛苓璐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翻译机，这还是上大学时她买给爸爸的老款。不过爸爸没用多久就患了癌，卖了车，翻译机也就成了他的无用之物。

    薛苓璐放在衣服上的手微微颤抖。

    “要这套，”高绥将衣服取下递给女人，与她十指相扣，“去左边看看。那也是她的。”

    薛苓璐这才发现往前走两步的那个摊子买着很像义乌出来的短袖，男士女士的分门别类，但无人看守。再仔细一看，两个摊子用的衣架明显是同一批，老旧但结实。

    薛苓璐和年轻女人用翻译机交涉，最后随着薛苓璐将手中三套短袖短裤和从摊里走来走去才挖出的两条粉色裙子交到她手中年轻女人喜笑眉开。

    薛苓璐在长大后很少在朋友以外的人身上见到这种笑容，在国内所有东西都网购，她差点忘了人间的笑容从来不缺这种明目张胆的全部面部器官都在笑的笑容。

    梦回幼时。

    幼时的她也过得清贫。

    高绥与她的手指一刻也没有分离，在年轻女人给高绥找零的空歇时间里，她抬起头以视线描绘他的侧颜。直到高绥拿到了钱，她察觉被发现，面对他含有满足笑意的眼眸仍不肯停下。

    一点一点，细致认真。

    “你干什么！你不想陪我来就不要来！”“你以为我愿意来？是你一直说要来要来，我才来的。”“是我拿刀还是拿什么逼着你办签证买机票了吗？”

    高绥和薛苓璐齐齐望过去。

    是一对小情侣，看上去是大学生。

    “阿苓，”

    薛苓璐闻声看他。

    “如果我们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遇见就好了。”

    薛苓璐红唇微张，时间突然停止，她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可见，砰砰砰地快速跳动。

    “亲我。高绥。”

    她见他不动，只深深地看着自己，重申、提高了声量，也显得娇蛮：“亲我，高绥。”

    如她所想，一如既往的轻柔，就像软绵的棉花糖。

    高绥一手捧着她的右脸，深情又专注，他看到轻盖唇瓣时她眼中的莞尔，看到深入时她闭上了眼睛，又期待又害羞。捧着的脸颊温热了起来，无数的人从他们身边来了又走，他终于再次拥抱了他的全世界。

    在薛苓璐面前，高绥是用一个吻就能满足的成年人。

    从高绥左手边路过的路人开始纷纷侧目，高绥听到了熟悉的语言，终于将人松开，随手将摊上的帽子扣在了薛苓璐脑袋上。

    薛苓璐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眼睛睁开终于演变成滚烫。她压低了帽子，更多的是为了压住自己那快要崩出来的害羞。原来汹涌的爱意是只要通过一个器官就能被传达。

    夜市还有很多可以逛。

    薛苓璐第一次来泰国，对一切都很好奇。

    夜市上也有不少会讲中文的泰国人，薛苓璐和他们杀价一来一往不亦乐乎。甚至有时能遇到要一起拼单的同胞，几个人商量好了就一起买，然后分。

    高绥跟着她身后付钱，只有遇上了同胞时他才退到一米外，等她们杀完价分开了再出现。

    高绥和张越是在薛苓璐正和几个同胞与卖玉大叔激烈砍价时遇上的。他看到张越的一瞬间，脸色微变。

    “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

    “不是我不愿意，是你不该跟踪她，”高绥语气中带着警告，“还有下次，我会直接报警。”

    “我没有跟踪她。”张越的眼睛还是那样‘盈盈一水间’，这目光落在薛苓璐身上实在说不清道不明，这让高绥很膈应。

    赵煦良的目光纵使毫不掩饰地认真又深情，都不足让他用上膈应二字。

    “新闻说泰国一个酒店出了事，她哥又骗了我，我就以为她出事了。落地了才反应过来，如果真的，她哥不会那么淡定。”张越自嘲哼笑了一声，叹道，“一败涂地啊……”

    摊主显然不同意她们一群人的售价，薛苓璐还在据理力争。

    高绥眉梢带上浅浅的欢喜，神情姿态也变得松弛起来，他将搭在臂弯的衣裙往手臂外挪了挪使其更加稳妥地待在他的臂弯，他沉着地回应了张越的叹息：“张越，你明明比我有更多的机会，现在在这里感叹一败涂地，是不会让人心生怜悯的。张越，你不知道珍惜，不知道你忽略的、不想要的甚至是嫌弃的是别人趋之若鹜、可望而不可得的。”

    “如今你后悔，是你自己的事。”

    “是你应该受到的惩罚。”

    高绥的嘴角多了冷峻的讽意：“谁让你伤害了她。她那样炙热、真挚的，爱意。”

    薛苓璐一堆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高绥有些担心，他随手拿起前面摊子上的一块佛牌，给了钱，并朝摊主挥了挥手示意不用找钱，一气呵成。

    “张越，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薛苓璐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下意识说道：“高绥！帮我！”

    众人望过去，有女孩已经已经哇出了声，激动万分：“高霁霖！”

    薛苓璐反应过来，心里暗叫不好。高绥摆出了他镜头前那标志性的职业暖笑，轻松从容，完全看不出是出于职业习惯。他对每个人都点了头示好，一个也没漏。

    薛苓璐压了压帽子，将自己大半脸遮在帽子里，在高绥身边小小声：“幸好拿的是大帽子。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高绥手指卷起她背后的长发，拿过摊主手上的玉，说道：“最普通的缅甸玉，卖几千块过分了。”

    薛苓璐立刻瞪住摊主：“你这骗人啊！别装听不懂！刚不是用中文拒绝我们拒绝得很利落吗？！”

    摊主这才结结巴巴地硬撑着面子：“好了好了，1000泰铢一块！”

    “500顶天了。”

    摊主用泰语骂了一句，站了起来，叉腰指着高绥：“我进货价都要500！你这是要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啊！”

    高绥抿唇笑了，但这抹笑意转瞬即逝，他将面前一块紫玉翻了下：“染色？哦，还有更严重的问题。”说完抬眼看向摊主。

    摊主心虚，眼神躲闪，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聚来过来，粗着嗓门：“好了好了！300泰铢，能拿就拿，不拿就走！”

    高绥从钱包里抽出足额的钱，接过小玉石，每个跟薛苓璐一起砍价的同胞都得到了一块，他左手牵着薛苓璐，右手朝他们挥着告别。

    走出了人群，高绥才像变魔术一样将藏起来的玉石送到薛苓璐面前。薛苓璐温热的手指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就像冰激凌落在了热锅上，一下就融化殆尽。

    “高绥，会被拍吧，我们刚刚。”她牵着他的手，沿着小街走着，他们要一直走到这条路最光亮的地方。

    高绥嗯呢一声，欢快轻盈。

    “不过我应该不用怕？你公司会解决？”

    “嗯。公司答应我我没有同意之前不会让你的正面照流出，见微的公关部真想保护艺人隐私是很厉害的。整个娱乐界，也就只有见微一家有这个能力。不过，这是谁告诉你的？”

    薛苓璐的眉毛慢慢形成了一个拱形，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左嘴的唇角一个劲地往上勾，最后眼睛形状变成了弯月，卧蚕堆在眼下，灵巧艳丽。高绥牵着她，她的手软软地卧在他的掌心。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