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给你看张照片。”

    赵佳敏给顾星赴发过去一条消息。

    那边懒洋洋地回复了一个问号。

    然后赵佳敏就把偷拍的许念今的照片发给了他。

    顾星赴刚洗完澡出来，正用毛巾擦着头发，点开图片看的时候，心脏猛地一抽，像被针扎了一下。

    顾星赴几乎拿不住手机，打文字过去好几次都打错了。最后直接打了电话给赵佳敏。

    赵佳敏问：“怎么样？这回你不会说不认识她了吧？人家女生都承认是你同学了。”

    “你说她叫什么？”顾星赴的声音都颤抖了。

    “沈月啊，高一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吗？空降加塞到我班里的，和那吊炸天一起来的。”

    吊炸天是赵佳敏私底下给江晓晨取的外号。

    “明天…我去你学校，就这样。”

    顾星赴挂了电话。

    赵佳敏发信息给顾星赴，“你认真的？”

    顾星赴：“嗯。”

    顾星赴刚回了一个嗯字过去，赵佳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哥们儿你认真的？”

    “不能再认真了。”

    “别啊，就看了一张照片而已。我承认沈月确实好看，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但也没有这么夸张吧？顾总…你以前可不这样的。”赵佳敏知道顾星赴从不开玩笑，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觉得这事儿玄幻。

    顾星赴，这个可是很有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儿的男人啊。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顾星赴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抖了，“我翻遍了整个x市，我甚至去了一趟济县…你知道的，我曾经为了找一个女生，差点崩溃了…”

    “所以，你要找的人就是沈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叫沈月…”顾星赴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叫许念今。”

    赵佳敏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

    无语凝噎好半晌，才骂了一句，“搞什么啊，我也他妈难得看上一个女生。被吊炸天捷途先登这事儿我还没过去呢，又来一个你。”

    叹息一声，才感慨一句：“这世界也太小了。”

    “我也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人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了…”顾星赴的嗓音很浑浊，尾音有些破碎，似乎…赵佳敏不敢相信，顾星赴怎么可能跟他哭呢。

    但那声音确实是像哽咽。

    这一晚，顾星赴翻来覆去很晚才睡。

    同时睡不着的还有江晓晨，他在期待那个答案，并且假设了两种结果，还把两种结果以后的相处模式都做了模拟。

    如果许念今同意，那么他会特别开心，然后要做什么呢？要把她光明正大介绍给姥姥姥爷，介绍给老爸，照他嘚瑟的性子，估计真的会昭告天下，那就登个报儿吧！哈哈哈。

    但如果是拒绝呢？如果她心里还有另外的人呢？他又要怎么做？放手成全？

    去他妈的吧！

    这不是他江晓晨能做出来的事，才没有那种人，如果有，那就是喜欢得不够深刻，怎么可能把喜欢的人拱手相让，然后还白痴一样儿说一句祝你幸福，或者你一定要幸福这种虚伪的话。

    许念今也睡不着，她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算不算喜欢江晓晨，她犹豫、彷徨。她害怕做错了决定，害怕江晓晨到时看着她的目光。

    直熬到凌晨两点，许念今才把自己说服了，那就先试试吧，不管怎么说，她似乎都没有理由拒绝江晓晨。

    没有他，不会有今天的许念今。

    江晓晨给许念今带来的早餐是燕麦粥，配了一颗白蛋，一根油条。他自己吃了一份炒粉。

    “那个…昨晚你有没有想好？”江晓晨问。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女生的尖叫。

    “好帅啊…”

    许渭正在吃茶叶蛋，忽然被这些尖叫惊着了，茶叶蛋咕噜噜从桌子上滚了下来，正滚到江晓晨脚边。

    江晓晨皱了皱眉，心想大早上这些人喊什么喊？这个学校还有比他更帅的人？

    就看到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前面那个人是他们班的赵佳敏，后面还跟着一个比他还高一点儿的男生，沉静着一张脸，特别熟悉。

    当江晓晨抽搐的大脑反应过来是顾星赴时，已经晚了。

    只见顾星赴已经走到了许念今跟前，朝她伸出了手掌。

    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如同天降站在了许念今面前。

    顾星赴看着许念今，眼眶有些红，但眼神很清亮，也很坚毅。

    顾星赴在赌。

    阔别多年，中间隔着无数个日夜，他仍然觉得，自己对于许念今而言是特别的存在。只要他朝她义无反顾地伸出手，只要他诚意十足，他就一定能把她带走。

    他，赌赢了。

    虽然没人计时这中间到底进行了几分钟，也没人知道许念今犹豫了多久。

    只是知道许念今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顾星赴的手上。

    江晓晨的脑袋一热，像被什么东西轰了一下，耳鸣了。

    他盯着许念今，盯着她那双此刻只有顾星赴的眼睛，盯着她放上顾星赴手上的手，不禁红了眼眶。

    江晓晨觉得心里像被无数带刺儿的触手牢牢捆住了，最要命的是还在不断收紧。

    存心要痛死他。

    眼里蒙着一层雾，他甚至没有看清许念今随着顾星赴跑出去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是赵佳敏发出来的。

    江晓晨没有追出去，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是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昨晚他想了无数个许念今可能会拒绝他的理由，可能会是他不够温柔，还不够强大，不够独立，不够体贴…他甚至害怕她拒绝的理由是他小学曾欺负过她。

    怎么也不会想到，顾星赴会出现，只一个眼神，一只朝她伸出的手，就能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巴不得托付终身的人带走。

    许念今啊，你要不要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许念今旷了一上午的课，刘老师把她叫去办公室谈了一会儿话。

    回来的时候，她主动和江晓晨道歉。

    她问：“能不能谈谈？”

    “上课吧，有事放学再说。”江晓晨的声音很平静，和平时并没有两样。

    然后他们就这样沉默不语地坐在一起熬了一下午。

    换作平时，江晓晨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绝不会让气氛冷场。他其实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以说他毒舌，但绝对说不上他话多啰嗦。

    他只不过太喜欢一个人了，所以才总是在潜移默化地改变自己，讨好许念今。

    放学后，两人走在校外的护城河边，江晓晨走在前面，许念今在身后跟着他。

    “我请你去吃饭吧？”许念今说。

    江晓晨停下，转身看他，“就在这儿说吧！你昨晚考虑了一晚上的结果。”

    他还在希冀。

    昨晚的一个结果。

    “晓晨…”

    多么熟悉的迟疑啊。

    “我…我…”

    “够了。”江晓晨打断她，“我懂了，明白了，理解了。”

    江晓晨的声音不大，但咬字很清晰，近乎刻薄，神色也不友善，尤其那双眼睛，凌厉得像能杀死人。

    “许同学，你很棒啊。”他冷笑了一声，“你考虑了一晚上，然后再见到顾星赴，瞬间改变主意了。你很棒啊。”

    “晓晨…我…”许念今的声音很小，迟疑得让人心烦，最终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我输在哪儿？”他问。

    许念今抬头看他的脸，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不，你很好，真的…”许念今解释：“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不够好…”

    “我很好？我哪里好？如何好？”

    江晓晨向前一步。

    “我很好，为什么你没办法喜欢上我？我很好，为什么你选择了顾星赴？我很好，为什么你忽然改变主意？我真的很好吗？”

    江晓晨步步紧逼。

    许念今后退，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江晓晨从身高到长相，都有足够的优势，他能有这种压迫感，但看到许念今脸上迷茫又无辜甚至委屈的神色，又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也可以说他心软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逼迫她吗？

    真的太可笑了。

    于是，他没再动，就那样红着眼眶看着她。

    “许念今，我他妈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很快将自己融进了黑暗里。

    江晓晨迈入黑暗的那一刻，突然有种回家的感觉。真的，不是他心里有多阴暗，是他觉得他本来就该这样。

    他想起6岁那年的冬夜，他孤独地守在餐桌前等着爸妈回来陪她切蛋糕。等来的却是妈妈出车祸的消息。

    八岁那年有一个女人找上他，告诉他，她是他敬爱的爸爸包养的女人，而他们，已经好了很多年了。甚至那晚把妈妈叫出去的女人，都是她。

    为什么她会来告诉江晓晨呢，是因为他敬爱的老爸不要她了，她气不过，想毁掉一些东西。

    嗯，她有这个本事，毁掉了妈妈，毁掉了这个家，现在又来毁掉他。

    江晓晨期待过父爱的，全心全意的父爱。

    但弥补他的，是青柠姐，是家里那些佣人。

    父爱这东西，好像从不属于他。

    他曾经破罐子破摔过，在小学的时候，他想与全世界作对，他以最恶意的模样怀疑这个世界，他考倒数，他欺负人，他甚至调戏老师…

    他曾经做过这么多幼稚的事情，想要引起爸爸的注意。

    呵呵…

    后来啊，他也看到了光，毕业告别会上一袭白裙的光，一首再见的光，还有在白裙之上，让他一辈子都无法直视的，染了血光的光。

    可是，这光，任凭他再怎么努力，也要离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