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冬天结束了，春天仓促而至。
校园里重新回归寂静，许念今成了为数不多快过年还要留校的人。
在此之前，她是和江晓晨一起过的，和她在香江，或者去姥姥那边儿…
许念今扇了自己一耳光。
力度不轻，有片刻的耳鸣。
从阳台望出去，能看到空无一人的操场，有些枯黄的法国梧桐成排站在那儿，像忠诚的警卫军。
顾星赴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还在发呆，铃声响了两遍她才木讷地接起来。
“吃饭了吗？”顾星赴问。
“没有。”
“出来，我在校门口，我带你去逛逛。”
“好。”
可是当顾星赴看到她的时候，笑了，“傻瓜，你的鞋子穿错了。”
许念今低头一看，不仅忘记换鞋，还穿着两只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拖鞋出来了。
一只是她的，另一只是余梦的。
“啊。”许念今迟钝地反应了一声，“我去换。”
顾星赴拉住她的手臂，“别，你从里面出来花费了十八分钟，再回去再出来，半个小时就过去了…”顾星赴无奈地摇摇头，“你啊…还是迷迷糊糊的。”
手从他的胳膊转移到她的手掌，握住，很踏实的感觉。
“我带你去买一双。”
“不用。”许念今下意识拒绝。
“能不能让你男朋友有点儿成就感啊。”顾星赴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颊，□□弹弹的，胶原蛋白满满，手感很好。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
顾星赴将她塞进了车子后座。
开车很快的老陈和她打了一个招呼，“许同学，晚上好。”
“陈叔晚上好。”
吃的是法式餐厅，餐厅氛围很好，顾星赴还特地安排了小提琴演奏，“之前，有没有来这儿吃过？”
许念今摇摇头，之前江晓晨倒是经常有这个想法，但许念今每次都拉他去学校附近的摊贩集中区，那儿消费低，不像这种餐厅，一顿几千，吃完肉疼。
何况，现在看来，也没有多么好吃。
“你上次说想去看狗，然后挺远儿的…我想了下，学校是不可能让你养狗的，不如就交给我吧。”顾星赴说。
“不行，别看一只狗儿，挺麻烦的，要给它洗澡，安排吃的，还要处理它散落的毛发，还得…”
许念今有点尴尬地盯着眼前摆盘精美的菜品，说出来可就真破坏吃饭氛围了。
顾星赴笑了笑，显然是听懂了。
“我家里多的是人可以照顾它。”
也是，这又是一个富家大少爷。
门外，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手握着手，姿势亲密。
顾星赴说道：“看到没，那样儿才是情侣，不像你，总那么害羞。”
走近了，顾星赴就认出来了，男的是陈跃阳。
“嗨，想不到在这还能碰上你们。”陈跃阳笑了笑，搂了一把女生的腰，把她按在他们身后的座位上，动作有些刻意。
“许同学，你还是收敛些为好…”陈跃阳说：“我们家晓晨之前可天天带着你吃饭来着…你转头又带着另一个男人，会不会让人觉得…”
他斟酌了一下言辞，大概也想不出其他词儿来，索性说全了，“有点…水性杨花儿啊？”
顾星赴冷着一张脸看着他，“如果同学之间吃个饭，就能被你想的这么龌龊，那你的思想也太肮脏了。”
陈跃阳想说什么，顾星赴抬手招呼来服务生，“你好，今晚餐厅我都包了，麻烦把闲杂人等清理下。”
他说的很自然，自带威严。
服务员闻言去到后座和陈跃阳交涉去了。
陈跃阳骂了一声晦气，牵着女孩儿站了起来，路过许念今身边时，还不忘冷笑几声阴阳她。
许念今的脸红了白，白了红。顾星赴握了握她的手，“念今，看着我…”他说：“这些不算什么，别听进去，有我呢。”
“其实你不必这样，吃个饭多花这么多钱。”
“没事，难得这样。”顾星赴笑了笑，“平时我很低调的。”
吃完饭，两人沿着时代广场的边缘走了一圈，期间顾星赴的手机不停的响。他也不管不顾。
许念今问：“为什么不接电话儿？”
“都是一些无聊的电话，不想接。”
许念今就没问了。
顾星赴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呵气，“冷吗？”
“有点儿冷。”许念今看着他的脸，“我问你一个问题。”
顾星赴揉搓着她的手，“我听着，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啊…”顾星赴将她的手掌握在自己宽厚的手掌内，包裹地严严实实。“应该是你流鼻血那次…”
他似乎在思考，“或者是你不辞而别开始…”
说到这，洋装恼怒，在她额上轻轻点了一下，“你这家伙儿，就算走，也该和我说一声，你放我鸽子，让我难过了好久。”
“好吧，那确实是我不好。”许念今笑了笑，“当时觉得自己很无奈，觉得自己和大家的差距很大，觉得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才不是，如果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留下你的。”
“哪有那么容易…”许念今说，“当时我们都那么小…”
顾星赴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第二天，许念今给江晓晨打了个电话。
“我想看看小花。”许念今说：“或者，把小花接过来。”
江晓晨沉默了一会儿，才提醒道：“学校不让养狗。”
许念今还没回答，他又接着说道：“也是，学校不让养，顾星赴能帮你想办法。”
许念今沉默了。
她一沉默，江晓晨就受不了，“说话！”
“你今天有空吗？”她问。
“没空！”
江晓晨直接将电话挂了。
许念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有点难过。
怎么突然就把关系搞这么砸了？！
十分钟后，江晓晨的电话打了过来。
“二十分钟后到学校门口等我。”
说完就给挂了。
许念今穿着一件大衣，出门急忘记围个围巾，双手和脖子都缩着，如果有人看她，估计会把她比喻成缩头乌龟。
车子停下的时候，许念今微微诧异了一下，竟然不是老蒋开车，江晓晨坐在副驾驶，冲发呆的她喊了一声，“上车。”
许念今走过去拉后座的车门，拉了几下没拉开。
江晓晨说道：“坐前面。”
于是她只能坐到前面去。
江晓晨专注着开车，没有多看她一眼，“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都不怕冷了，穿这么少。”
许念今解释：“羽绒服洗了没干，然后出门急忘了拿围巾…”
“羽绒服没干就没有其他保暖的外套了吗？”江晓晨的语气像是埋怨，埋怨完又忍不住讥讽，“你男朋友连件外套都舍不得给你买吗。”
“不是…”许念今尴尬到了极点，“是我…”
“好了，不用跟我解释…”江晓晨一点儿也不想听。
不想听她替她男朋友解释，不想听她提起顾星赴。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语气不好…”江晓晨说：“对不起。”
有时候，江晓晨觉得自己快疯了，手机每天能看八百遍，想给她发消息，想给她打电话，想见她，想陪她吃饭…
可是真见到她了，又只剩下生气。
矛盾到他自己都讨厌自己了。
“没关系。”许念今说：“是我不好。”
得。
江晓晨又炸了。
“你能不能别这样懦弱…”
一个急刹，两个人都因为惯性往前扑去，身后一辆车也急刹，车轮刮着马路发出刺耳的声音，摇下车窗朝江晓晨骂了一句：“你他妈急停不说啊，想死回家上吊，别祸害别人。”
江晓晨笑了，人的情绪一旦暴躁到极点，有时候不一定是疯狂的发泄，也会无比冷静，甚至还会笑。
就跟江晓晨现在这样儿。
“我就多说一句…我只不过…”江晓晨在找合适的词，“希望你别总是把对不起，是我不好这样的词挂在嘴边。”
他继续笑，眼睛却如一潭死水，“你自己都这样暗示自己，怎么能自信的起来。何况说的多了，也会让别人觉得你是这样的人，会让人无法重视你。”
江晓晨重新发动汽车，这一次，他的车开的很平稳。
到姥姥家时，富贵儿和小花趴在院子一角睡觉。姥姥在绣十字绣，见到他们来了，高兴的放下东西迎接他们。
“都快两个月不来了，你们可真狠心。”姥姥埋怨道。
江晓晨搂着姥姥的肩膀，“学业繁重，天天都要早自习，晚自习，不停的做卷子，复习，复习…好辛苦的。”
他这么一撒娇，苏恒就受不了了，心疼的不行，拉着江晓晨的手看了又看。“难怪瘦这么多。”
又看了看许念今，“两个人都瘦不少。”
问他们，“今天来多待儿几天吧，我让海妈多做几个菜，给你们补补。”
江晓晨拉着苏恒进屋，“姥儿，我现在是虚不受补，我还不如去跳舞锻炼锻炼，念今拿完狗就走，我下午也要去练舞…”
“一来就走啊？”苏恒有些不满。“还要把小花带走啊？”
她说：“富贵儿不一定会答应哦。”
姥姥又抱怨了一堆，诸多不满。
但是不满归不满，还是让人安排什么点心，水果的东西赶紧端上来。
就跟这两人是闹饥荒过来的一般，得多喂几口才行。
“妮儿，过来，让姥姥好好看看。”苏恒喊许念今进来。
许念今坐在苏恒身边，苏恒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这白瓷面皮倒是又白了些，只不过下巴尖了，清减了不少。学习很苦吧？！”
许念今摇摇头，“不会苦，可能是年纪大了…竖着长了。”
苏恒被她逗笑了，“你可是我孙媳妇，可别学那些妖精儿减肥啥的，按姥姥的意思，你再胖个十斤二十斤都不是问题。”
许念今想说什么，被江晓晨拦了话头，“姥儿，我替你盯着她，让她每天吃两碗饭，下次来看你，绝对比现在胖。”
“臭小子，光吃饭就顶事儿了？”苏恒给他上课，“要补充优质蛋白，适量的碳水，维生素等等。”
苏恒道说：“这样，我现在就去列个清单，你按我的单子每天给念今买，监督她吃完保管有用。”
江晓晨说：“不用了姥儿，我自己会百度。”
苏恒还是坚持起身，戴上老花镜，找了笔和纸出来，伏在案上一样样写好，再郑重地交给江晓晨。
“就按这个买。”
江晓晨接过来，看了看，还真是丰富，丰富到有点夸张了。
江晓晨笑了笑，将纸张折叠好塞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