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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第四十章

    洗尘宴到来的那天拥有一个格外晴朗的天气,风和日丽,暖风拂过发梢留下一个吻,苦难都会因为这份温暖而暂缓脚步。

    容国的朝廷虽然水深,但在对外方面还是一致的,贪何处的银子都不敢贪使馆的,因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尽雅致且奢侈,前朝名家的书画,官窑上贡的瓷盏,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步一景,风光如画。

    桑梓推开窗,透过院墙上的洞窗看到极尽妍丽的美人蕉和大丽花,漂亮也灼人。这些都是西番和海外来的稀罕物,单拎出来当然好看,唯独与这满园秋色格格不入。偌大一个容国自然不会寻不出一个心灵手巧的工匠将艳色妥帖地融入林阁,只不过某些暗戳戳的心思作祟罢了。

    “殿下,这花真扎人眼。”桑梓本想通风透气的,平白生了一肚子气。她打开箱奁,发愁地为白沐阳挑选晚宴预备的服饰。

    “扎眼不好吗?所有人第一眼都能看到它们,会因此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却唯独不会有警惕。”白沐阳慢慢绞干头发,目光从箱奁内掠过。

    白沐阳身为长女,一贯是以沉稳大气受人称赞,装了几日张扬犀利的性格,连桑梓都迷糊了,恍惚以为自家殿下本来就是肆意的公主,直到打开箱子看到一水的青蓝白黑才回过神来,却也发起愁。

    艳色注定比素色更抓人眼球,但要殿下穿红戴绿也太抬举容国那群人了。

    白沐阳也不着急,桑梓之前不在宫内,这宴饮的规矩大有讲究在,她还有的学,只是若是桑白在,应是早早便备好的,白沐阳难得有些怀念从前的舒适日子。

    眼看白沐阳妆发都描好了,桑梓还没定下,她眼中的心虚越发重了。

    白沐阳在心里浅浅叹口气,蘸上朱红的唇脂涂到嘴唇上,浅浅晕开,桑梓斜斜看到,麻利捧了一套宝蓝色的大袖曲裾出来,白沐阳一边伸展手臂,一边对桑梓说:“衣饰的选取要考虑地点,时令,活动,主人家的喜好以及客人的身份,这是一般人的做法,但是我不一样,在椋国,我才是那个应该被避讳的人,而在容国,呵,我是来和谈的吗?不,我是来踢馆的,他们的喜好关我什么事?”

    “所以越喧宾夺主的衣服越好,他们对我的皮囊越肯定,就越会觉得我苗而不秀,这本身就是一种轻视,但不论如何,他们都无法忽视我,然后目光就会被牵制在国内,等到大厦将倾才痛骂出声,你说若是这时他们发现国内也是一败涂地会是何等模样?”白沐阳的眼眸里闪动着浓浓的野心,她低头对上桑梓的眼,“一座腐朽的阁楼从坏烂处拆开当然迅速,但是先把主梁拆了不是更有意思吗?”

    桑梓早从方才的无措中回过神来,含笑替白沐阳捋顺禁步的流苏,清脆地说:“殿下,您猜怎么着,宁家有两个皇后。”

    白沐阳意味深长地说:“真是个好消息。”

    “公主,您要不要换一套衣服?”

    宫女捧着大红的襦裙胆战心惊,秦可嘉却自顾自上着唇脂,闻声道:“本宫平常不也这样穿,有什么好换的,正好本宫也想看看,传闻中的靖宁公主到底是何等模样。”

    她抚过镜中自己凌厉的眉毛和眼尾,像是披甲戴盔的将士,缓缓吐出一口气:“要开始了。”

    秦谦引换上玄色的锦袍,捏着腕上的珠串,垂眸沉思,总觉得心里一直打鼓,好像有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会发生。旁边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忽听太子说:“将靖宁公主的资料再拿来。”

    宫侍忙不迭出去,徒留秦谦引目光悠悠盯着窗外。

    时辰刚过未时,便陆续有马车行向宫门,那都是些品阶不高的小官门户,半点不敢掺和进大人物的博弈,即使有些小心思的也都仔细收敛好,一个个低眉顺眼的,看上去不像入宫赴宴,倒像是上学堂考核的。

    直至三品往上的官眷出现,场面才热闹起来。夫人小姐聚成一团一团,说些心照不宣的场面话,缓缓向宫门行去。

    随着座位渐渐填满,某些隐秘的氛围慢慢发酵,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身旁的人身上,眼神不住地向殿外瞅。

    宫宴入场是说头的,先贱后贵,王公贵族,皇子皇孙,既是佳婿良媳,也是极好的利益对象。

    楚休戈除外。

    他入殿时不仅没有欢声笑语,反而寂静一片,忌惮,恐惧,讥讽交织,别扭至极。

    直到秦谦言和秦可嘉携赵皇贵妃来到才打破这一僵局,秦谦言英伟俊秀,气宇轩昂,赵皇贵妃雍容貌美,保养有加,但都不如一袭红裙的秦可嘉博人眼球,那是犹如大漠胡姬般怒放的生命。

    姑娘们何尝不艳羡,公子们何尝不向往,但或许是她站的太高了,这样的心情被裹进酸言酸语和冷嘲热讽里,再也瞧不出。

    最后一批人入场里的讲究才是最要命的。秦谦言还未封王赐邑,在一众兄弟之中地位最低,皇贵妃与他同时入场也是为了给他撑腰,以示他并非势单力薄。

    而接下来就是平王秦谦彬,他的生母是宸妃,母族舅舅正是兵部成尚书。但是这个皇子十分有意思,他的母族是将门世家,容帝也是马背上长大的,偏偏给他取了个“文质彬彬”的“彬”字,更与“兵”同音。秦谦彬成年后的封号为“平”,可到底是平定的平,还是平庸的平,谁也不敢给个定数。

    成尚书作为秦谦彬的亲舅舅,却是公然的保皇党,他的儿子更是与皇党的梁尚书结亲。

    保皇党保的是正统,是皇后嫡子,是太子。

    皇党忠于的是君王,是容帝。

    可惜这两方势力对秦谦彬似乎都没什么好脸色。

    楚休戈别过眼,突然想起白沐阳曾经评价容帝的话——“他就像在秤盘上加加减减的商贾,所有人都被他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他为棋手弈风云,但人是有心的,私心也好贪欲也罢,一分一毫都将成为压垮骆驼的稻草,终有一日会满盘皆输。”

    储君乃国家社稷安定之所在,但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储君显然比没有更危险,就像现如今已经滋生出的事端和惨烈的斗争,它们正加速这个国家的腐朽。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休戈漆黑的瞳孔浮上笑意,争这些镜花水月吧,斗那些过眼云烟吧,用鲜血去冲刷,去忏悔。

    大殿门口掀起小片喧哗,秦谦彬扶着宸妃走进来。

    仿佛真应了那个“彬”字,秦谦彬生了一副白面书生样,好似永远不会生气一般含着笑,身材瘦弱,总叫人忽略他才是几位皇子中最高的。

    宸妃一袭烟粉翠边的宫装,妆容温婉大气,像位祥和的长辈,只眼尾生着些许纹路露出岁月的痕迹。

    几位位分低的妃嫔行礼吃吃暗笑,笑宸妃上了年纪,老态连脂粉都遮不住。

    赵皇贵妃心中冷笑,几个没脑子的,陛下若是年富力壮,妃子年轻娇嫩是分雨露恩泽的好事,若是有心无力那可是要命的,还笑人宸妃,也不看看谁家上了年纪的夫人皱纹只长眼尾的?她的额头脸颊嫩成那样,分明是画出来的皱纹!

    她含笑打量那几个妃嫔一眼,瞧着那些几乎鲜艳到轻佻的颜色,冷漠地想她们会以什么罪名受罚。

    正在这时,传来宦官尖利的传唱声——陛下与皇后、太子、齐王到了。

    所有人行大礼,俯首高呼万岁。明黄的衣角在众人的余光中摇晃,慢慢消失,良久,他们才听到上方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

    “免礼,平身。”

    权利这个东西像毒药,它会缓慢而不容推拒地腐蚀每一个人的心智和灵魂,无论他的本性如何。

    从皇帝的视角来看,所有人都匍匐于脚下的滋味何止一个享受能说尽的,即使已经体会过很多次,宁皇后万年不变的笑容都变得更明艳几分,可正因如此,仅仅只是单膝跪地,腰板笔直的楚休戈也就更扎眼,秦谦引原本愉悦的心情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变得烦躁。

    容帝满意地见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把目光放到秦谦隐的身上,只看到令人反感的滴水不漏。

    而事实恰恰相反,秦谦隐的心绪不仅在波动,而且堪称翻江倒海,他的耳畔像是有几千只蚊子在嗡鸣,殿内所有人的悄悄话就像是扒掉衣服站到他的面前一样,然后这些蚊子还当着他的面演“皮影戏”。

    秦谦隐落座还没缓口气,容帝宣布宫宴开始,殿内陡然从窃窃私语转变为喧哗热闹,逼得秦谦隐险些捏碎酒杯。

    正低头平复心绪,忽然听到宦官高声道:“宣——椋国使臣!”秦谦隐不由正色抬头看向门口,他这反常的样子也落入有心人眼中。

    从门口开始隐隐有喟叹声传来,不过没人在意,因为那个身影近了。

    她没有戴面纱或者珠帘,大大方方将一张明艳的脸庞示于人前,一袭宝蓝色的曲裾衬得身姿窈窕,繁复的发髻和鎏金的华胜为她的威严添色。她美吗?那当然毫无疑问。少见吗?当然也不,只论颜色的话光是这殿内就能挑出不止一个不相上下的姑娘。

    可她就是不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因为她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气势凌于人上,俯视众人,好似随时会降下雷霆之怒,让人胆战心惊又心悦神服。

    任由众人的目光,她自巍然不动,端庄地行了个拱手礼,朗声道:“椋国靖宁长公主白沐阳,见过容帝。”

    沐阳……容帝觉得这两个字与休戈一般棘手又讨厌,他淡淡道:“靖宁公主有礼了。”

    楚休戈适时露出意外与惊艳,或许是出于真心的缘故,看上去格外情真意切。

    秦谦隐面上还是那副冷淡自持的复礼模样,实则全身都在叫嚣着杀意,他敏锐地意识到如果不将这轮烈阳斩落,最后烈火烧身的只能是自己。

    难得的,他的同胞兄长有了和他一样的想法。亲眼目睹那张熟悉的脸庞走近时,秦谦引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手指僵硬到几乎握不住酒杯,连面上的笑意都显得呆板又可怖,凭着多年的本能才勉强没泄露出什么异状。当白沐阳站定那刻,陌生又熟悉的姿态把他从魔怔中扯了出来,那不是娇俏可人的木姑娘能有的模样,那是他作为皇室最熟悉的“龙章凤姿”,是执棋者的强大和冷漠。

    她不能留。

    秦谦引的心底像是逃命一般涌出这个想法,他的目光渐渐染上杀意,与白沐阳的视线一触及分,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冷色。

    秦谦言和秦可嘉对视一眼,皆感到棘手地皱起眉头。

    桑梓站在白沐阳身后,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个人只有完全不具有威胁十容貌才最重要,但当那个人足够强大之时,容貌姣好只是锦上添花,不会有人仅仅因为外貌来权衡利弊,那样的人,不适合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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