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这厢楚休戈回到将军府，就去寻楚休戚。

    楚休戚正在小花园中打络子玩。别家姑娘手指翻飞，丝线好似活活过来一样，各种繁复样式信手就来，她倒好，活像把丝绦五马分尸一样，手中络子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形状。

    楚休戚也不恼，耐心地从尾部开始向上捋，看到兄长过来，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位大忙人。

    楚休戈沉默地拿过络子处，楚休戚就坐在旁边看。彼时日头西斜，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楚休戈墨发高束，眉目凛冽，是大刀阔斧落就的硬朗将领，而楚休戚的长相更多随了祖母，脸蛋五官皆是小巧，一双眼眸瞳圆尾弯，恰似灵动出神的狸猫，泛着晶莹的琥珀色，只是娴静的坐在石凳上，依然叫人觉得路过她的风都欢快起来。

    休戈休戚，本就是楚氏给予他们最大的希冀与祝福。

    楚休戈修长的手指灵活变换，没一会儿就照着石桌上的络子款式打出一条一模一样的。楚休戚不用叹道：“大哥你太厉害了，这同心结真难编，我学了好久，还总是错线。”

    楚休戈一听到“同心结”，脑海中立刻闪过某人刻意拉长语调，慢慢悠悠的嗓音，他对楚休戚说：“世上同心之人，总是难得的，若打的太轻易，便也不珍惜了。”

    楚休戚不置可否，对楚休戈说：“大哥，你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吗？”

    楚休戈瞥了她一眼，问道：“你佩的香叫什么？哪里买的？”

    楚休戚拎起腰间精巧的香囊，回道：“这香叫‘清玉兰’，是元月里玲珑阁上的新品，对我胃口，我就买了许多，一直用到现在。”

    “你买了多少？”

    楚休戚回想一下，说：“大概有六七盒吧，每盒分量不多，但它香味持久，也用到现在。后来有女郎送礼时添了此香作赠，有九盒左右，不过我都没有用。”

    楚休戚也不傻，入口的东西细细查过还可能让人钻空子，这种成分复杂东西转过几道手谁也不知道，不过是面子上的玩意，收了也就是让人锁起来的份儿。

    但是她兄长素来不懂女儿家的物什，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大哥，这香有问题？”楚休戚皱眉。

    楚休戈摇头：“对于正常人不仅无害，而且大有脾益，只是对患有头疾的人，无异于火上浇油。”

    楚休戚脸都白了，她一把抓住楚休戈的肩，语无伦次地说：“大哥，你，现在……阿秋姐，她……”楚休戈拍拍她的手腕，眉眼罕见温和下来，说：“放心，没事。”

    楚休戚仍然呼吸急促，她颤着手指扯下香囊，想扔掉又怕毁了线索，想给楚休戈又怕刺激到他，急出了两汪泪。

    楚休戈无奈，接过香囊，拿过帕子递给楚休戚说：“我又不是瓷人，别好像我一碰就碎的样子，好了，别哭了。”

    楚休戚狠狠抹掉泪花，一边嘟囔着“我才没哭”，一边高声叫道：“玉章！”

    楚休戚手下的一等女使玉章闻声从亭外进来，见楚休戚通红地眼吃了一惊。

    “把房中，库房里所有的‘清玉兰’都拿来，库里放的用朱砂在盒子上点一个点。”

    玉章屈膝应是，有些奇怪和担忧，但还是快步离开了。

    楚休戚咬着唇，神色怒气冲天，一想到千防万防，反而是她自己成了别人谋害兄长的刀，她的心火就直往上冲。

    待到玉章捧了盒子来，便看见楚休戚“噌”的一下站起身，吩咐道：“备马，我要出府。”

    玉章吃惊地看着这渐近黄昏的天色，有心想劝阻，却被楚休戚挥手制止。楚休戚磨牙道：“左不过那几个脑子被驴蹄子蹶过的蠢货，黄昏？要不是这宵禁，我三更半夜踢馆子去！”说罢怒气冲冲地出了垂花门，卷起一阵风，刮到姗姗来迟的周敛身上，惊得他打了个寒战。

    周敛举袖挡住自己后怕的脸，他为自己先前的担忧感到抱歉，或许他担忧错了人。

    “劝谨，你这妹妹越发凶悍了，到底到了嫁人的年纪，先装上几年，等把倒霉鬼，呸，慧眼识珠的英雄……嗯，到手了，到时天高地广任她飞。”周敛非常不正经地劝道。

    楚休戈看他一眼，周敛讪讪不敢说话。

    “你怎么迟了这么久才回来？”楚休戈疑惑问道。

    周敛默然，半晌才低声说：“我放了信鹰让阿秋回来，那参王只怕是个幌子，何必让她白费功夫。”

    “回来做什么？”楚休戈望向天，“她本就不是拘于京城内宅的女子，如今修远远在他国，容氏散尽，她心中苦，我们又何必绊住她？让她在外散散心也好。”

    “劝谨，修远与阿秋……”

    楚休戈叹息道：“他们两个都是又傲气，又别扭的性子，心里又都有疙瘩，旁人也不好劝，只能看他们自己的想法。”

    “可叹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