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知椋国公主暴毙一事进展如何？”

    秦谦隐挑着下朝时辰入宫，见到白谨延连句寒暄都没有，单刀直入，直接问上这么一句，噎得白谨延一时竟接不上话。

    “自然还在调查中。”

    秦谦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椋国的大理寺真是好效率。”

    白谨延只当是听不出，含糊回应，琢磨自家皇姐究竟是做了什么，都逼得容国的“谪仙”也开始阴阳人了？

    秦谦隐当然急，为君者看似权势滔天，万人之上，可这万人也随时可以覆灭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会选择叛国的人毕竟是少数，真正能掐住容国咽喉的是不作为的忠臣良将和大作为的贪官污吏。

    秦谦隐看白谨延这打太极的样子，心知自己暂时是回不去容国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冷酷，忠臣良将暂时拉拢不上，揪出几个贪官污吏还是容易之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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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一次发过大怒后，容帝的身体是每况愈下，让人担忧他随时会魂归西天，到这种时候也无人敢出头触这位陛下的霉头，别说立储，哪怕是和亲也无人敢提，以至于这几天只有朱远坼一人直面秦宇轩阴沉沉的视线。

    待朱远坼回禀完毕，容帝嘶哑着嗓子开口：“朱爱卿，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宋家妇自己胆大包天，打晕官兵，在荒郊野外步行上万里到达京城，自己改制了从前的文书，然后混进容殊，是吗？”

    虽然听起来离谱又离奇，中间必定有人相助，但其中主要部分确实只是宋六夫人一人所完成的。

    “所以朕的一众朝臣竟都比不上一介妇人，是吗？”

    朝臣们“呼啦”跪下，高呼“陛下息怒”。

    容帝怒极反笑：“瞧瞧！看看朕的爱卿们，一介妇人，文能改制文碟，写状纸，武能打昏将士，行万里，你们有什么用？啊，朱远坼，你是否打心里佩服那个妇人，觉得她能行你不敢行之事？”

    朱远坼闭上眼，心知时候到了，俯首道：“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欺君罔上，蒙蔽天听，你不是已经做了吗？既然你这般赏识那罪妇，不如一起到黄泉路上聊聊。来人，京兆尹朱远坼，勾结逆党，欺君罔上，即日问斩。”

    一般死罪都是判处秋后问斩，先前秦宇轩撸了那么多人的官帽，那些所谓判处死刑的人至今还在牢里好生呆着，朱远坼竟是今年第一个让刽子手开刀的。

    作为京兆尹，朱远坼和容殊大大小小各种官员打交道，既有至交好友也有相看两厌的仇人，故容帝诏令一下，有人悲戚有人幸灾乐祸，倒是朱远坼这个人这个当事人最平静。

    他漫不经心地想：“幸好夫人还未与我诞下孩儿，她生得好看，又端庄贤淑，手上既有钱财又有人脉，改嫁或是独立过活大抵都是不愁的，回头写封和离书给她，可惜之前给她买的脂粉全在府衙，也不知能不能送到她手上……”

    朱远坼脱了官帽，不用禁军动手，他自己甩袖离开，气势之猖狂，简直像他弃得朝堂一般。

    容帝神情不见好转反而更阴沉了，老臣子都知晓陛下这是没杀够，偏偏朱远扯一介寒门，双亲皆亡，宗族凋零，妻家不过商户，迁怒都没地方迁。

    这时赵广平突然眼皮一跳，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还未来得及思索由来，就听见自己的孙女婿，御史沈即出列开口：“臣有事启奏。”

    四皇子一派皆有些惴惴不安，可赵广平也不知晓沈即发什么疯，只用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容帝也来了兴致，问道：“沈卿有何事启奏？”

    “臣要状告吏部尚书孙彻贪污受贿，以公谋私，私下收受贿银操纵官职调动，掌国家重器者，自当以天下为先，此子利欲熏心，上负皇恩，下负百姓，不以严惩，不足以振朝纲。”

    闻言孙彻抖如筛糠，汗如雨下：“陛下，臣冤枉，沈御史红口白牙污人清白，请陛下明鉴！”

    沈即冷笑道：“孙尚书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陛下，臣手中有吏部孙尚书十年来收受贿银的账本，以及为其做假账的账房王含章证词一份，请陛下过目。”

    一时大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响，余下人心思各异。

    宁乐郢还在疑惑沈即是误打误撞还是深藏不露，赵广平已经断定沈即身背后必定有人，只是他猜不出是谁。而秦谦言立马就知晓必定是齐王出手了。

    高台下的朝臣只能听见越翻越快的声音，只有容帝身畔的大太监能瞧见他发亮的眼神和因为兴奋露出的獠牙。

    “孙彻，你有什么话说？”

    “臣，臣……”孙策结结巴巴，只会喊冤。容帝大手一挥，让禁军把人拉下去，对刑部尚书周皓青说：“周爱卿，此事交由你负责，务必调查清楚。”

    调查清楚啊……周皓青欣然领命。

    下朝后，宁乐郢走到赵广平身边乐呵呵地夸赞道：“赵大人教导有方，沈御史一心报国，可歌可泣。”

    赵广平皮笑肉不笑：“世侄客气。”

    没错，虽然赵广平和宁乐郢同在朝为官，品阶相当，但宁乐郢却结结实实比赵广平差一辈。

    当年赵广平与容帝以及名老丞相一同长大，赵广平和宁老丞相可不是纨绔子弟，他们两个不仅是同科，还是当年的榜眼和状元。

    三个人年岁相当，一个因病早逝，一个垂垂老矣，一个却还龙精虎壮的，放谁身上心里都不平衡，更何况一个还是帝王，所以这些往日的情分反而成为了赵广平的催命符。他也不招人嫌，乖乖当个影子，今日倒是被人挖出来盯了个彻底。

    两个人假笑片刻，分道扬镳。

    赵广平上了马车沉下脸色，对侍从说：“把沈即叫来。”

    宁乐郢递给侍从一枚玉环，让他送出去。

    “沈即？”白沐阳颇有兴味的挑眉，“从前倒是忽视了他。”

    “主子，我们不做点什么吗？”桑梓疑惑道。

    白沐阳抿了一口茶，轻笑道：“现在该急的可不是我们，以静制动才是最上之策，更何况我要的是善战的将，一个蛀虫，我救他干嘛？”

    “这个孙彻对容国这般重要吗？”

    “重要的可不是他……”白沐阳意味深长的笑着。

    孙彻广为人知的身份是孙老太保的独子，作为帝师之子，他所拥有的只是大家对他父亲表示尊重时所连带的恭敬，钱，权，势，他一样都粘不上。

    所以大家都忘了，十几年前楚家正盛之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楚大将军的连襟，楚休戈的姑父。

    而那位久居佛堂十几年的孙夫人——楚青柠，正是这世间唯二能操控甚至毁掉楚休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