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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夜探揽月楼

    夫平立国,划天下十二州,并将国都定在豫州首府,更其名为“永宁”,欲取永世安宁之意。

    然而,天不遂人愿,夫平的王朝只传了一代,在三十年的乱世中戛然而止。随后的新朝迁都兴业,永宁城便终结了它作为国都的使命。但是,它的名字被保留了下来,同样留下来的,还有前朝在这里建立下的一片繁华都会。

    身处中原的中心位置,即使不再是一国之都,永宁城也注定不会破落衰败。现如今,这里依旧是十三州上第二大的城市,高楼林立,旌旗招展,南来北往之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除此之外,这里还驻扎着将近二十万的预备军,由所有武将中居于二席的飞龙大将军芈策统率,以备全国四处之需。

    小鹿这一辈子没有到过这样大的都会,只是那巍峨雄伟的城墙与典雅壮丽的门楼,便已经让他看直了双眼。等到走入城中,他看见一驾驾奔驰而过的宝马香车,看见深宅大院的锦绣侯门,看见地上的不再是飞扬着尘埃的黄土,而是一块块精致整齐的青砖,就不由得有种到了云宫仙境的感觉了。

    他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左右环顾地看着,似乎生怕眨一眨眼,这梦幻般的新世界便将从眼前消失似的。他究竟是个孩子,是个并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所以他的眼中也射出来赞叹与兴奋的光芒——可这光芒却在下一个瞬间骤然闪烁,又倏然消失。

    他看到远处那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上,正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瘦弱乞丐。无数锦衣华服的人们从他身旁走过,却没有谁像小鹿一样瞧上他一眼。

    “阿绣姐……你看那个人。”小鹿驻足不前,目光盯着那个乞丐,“这样大的城市里,也会有这样的人吗?”

    阿绣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沉默着,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不太清楚该怎么回答小鹿,无论多大的城市,多么光鲜的皮囊,只不过意味着这里有更多站在高处的人罢了,但他们脚下所踩着的,却永远都是那些在泥土里挣扎着的人们。

    她知道,这样的事实对于这个立志拯救苍生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于是,她从所剩不多的盘费中拿出了一块碎银,又取出预备在路上吃的两块饼子,将它们交到了小鹿的手中。

    阿绣知道,这并没有什么意义。纵能帮他捱过今天,明天他也依旧要忍饥挨饿,更何况,这世上倒悬水火的寒士又何止千千万万?她心中唯一想的,只是希望能让小鹿这孩子稍稍好受一些,他适才看自己的眼神里,竟已分明闪烁着泪花。

    “小鹿,去把这些给他吧。”她用温柔如水的声音轻轻道。

    小鹿愣了一下,看了看被塞到手中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阿绣,后者皎如朗月的面庞上,正挂着春风般的一汪浅笑。他但觉得全身刹那间被阳光普照,不由自主地一阵悸动。

    “阿绣姐……你……”他怔怔地道。

    “去吧。”阿绣轻轻道。

    小鹿于是拿过那些东西,飞也似地在永宁城的东风中奔驰着。他穿过人头攒动的热闹市集,穿过云楼广厦在地上投下的横斜清影,穿过道路旁的依依杨柳。他不敢去瞧那个瘦骨嶙峋的乞丐,匆匆地将东西放在他的面前,回头去看的时候,阿绣还站在那里等着他,依旧带着那世间无比温柔的微笑。

    像父亲般疼爱着他的贺天龙,包容并原谅着他所有幼稚的过错,却从没支持过他这样的举动。小鹿或许分不清阿绣这样做是为了自己,还是真的为了那个乞丐,但是她明媚的微笑却已真切地印在了他的心头。

    阿绣带着他走到了永宁城静谧的一角,在一处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安置了下来,同时,也向他解答了早上的那个问题——之所以要收起兵刃,是因为永宁城距离碧落赋的总舵极近,此处人多眼杂,四处是碧落赋的眼线,行事说话,皆要多加小心。

    “所以,阿绣姐,我们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呢?”

    阿绣将门窗闭好,附耳于墙,听了听四外的动静,确认屋内安全,才缓缓摘下了包袱,坐在榻上,道:“小鹿,你要听好,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乃是这几天的计划部署——这个任务是掌门委派给我的,原本与你无关,但既然闻人将军将你托付给我,我也只能带你同行。此次任务事关重大,不可儿戏,我不需你帮我做什么,但是你务必要听我的话,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小鹿见阿绣忽然正色,也不由得稍稍肃然,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阿绣姐。”

    阿绣伸手入怀,取出来闻人飞交给他的那只锦囊,用纤细笋指从中拿出来一卷绢帛,道:“前不久,有线人报与掌门,称当今朝廷派出密使前往碧落山,似乎与碧落赋有所往来。朝廷与江湖几十年来未有瓜葛,是以此番事不在小,掌门于是派我暗查此事。闻人将军帮我访出线索,也便是他记在这张绢帛上的。”

    小鹿定睛看了一眼那绢帛,贺天龙虽教了他读书写字,但是其上字迹潦草,他也只能看懂“四月十八”这几个字而已。

    阿绣轻启朱唇,继续讲道:“此次朝廷派来的,是光禄台卿罗守仁,与碧落赋人的接洽地点,就在永宁城东的揽月楼,而时间则是四月十八日夜,也就是明日晚间。”

    “阿绣姐,我们该怎么做?”

    “揽月楼是永宁城内最高楼,明日在此设宴,此楼必然封锁,所以今晚我要先去那里,探明道路——至于明天,只能见机行事,能与光禄台卿同席的,必然是碧落赋中地位尊崇之人,恐怕很难有什么机会,想要有所突破,恐怕只能在罗守仁身上下手。”

    小鹿看着阿绣有条不紊地安排布置,似脱去了娇花弱柳的模样,一下子变得精明干练。但说到底,她看上去也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娇柔少女,虽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自己,小鹿倒从心底里担心着她。

    “阿绣姐,那我呢?”他不迭问道。

    阿绣看了一眼他,笑盈盈摸了摸他的脑瓜,道:“你呀——你一路都累得不行了,今晚就好好地躺在这床上睡大觉,等我办完事情回来再说,好不好?”

    小鹿一个劲儿的摇头,无论阿绣怎么说,只是执意要随她同去。阿绣被他缠的没法,又念在今夜不过是一探虚实,危险不大,也便同意将他带上。

    当下叮咛嘱托一番,等到月出东山,两个人改扮成市井布衣,便来到了街上。永宁城的繁华在此时凸显犹甚——楼台酒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车马喧嚣,虽然已经入夜,坊市上却依旧热闹非凡。

    小鹿自又看花了眼,一路上东张西望着。阿绣领着他的手,暗中观察着沿路的人群,匆匆地带他穿街过巷。行了有两炷香的功夫,二人走到了东关内的神仙坊,也便是永宁城内最为繁华的一处地段。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七层宝塔。塔呈楼阁之态,每一层皆是八面,铺以五彩琉璃,倒映着飞檐上悬挂的红灯笼,从远处看便已经熠熠生辉。塔基呈四面正方之形,足有七八丈宽,乃是以白玉石砖修筑而成,上有莲花、卷草、力士、奇兽等浮雕无数,不仅有雄伟壮阔的气势,亦有巧夺天工的装饰。

    阿绣告诉小鹿,这便是揽月楼了——这座前朝建起来的睥睨天下之危楼,现如今成为了寻常百姓可以登临之处。楼的下面两层,乃是可做八方大菜的著名酒楼;而以上的五层,白日里可供百姓登高临远,到了晚上则封闭起来,专供达官显贵在此寻欢作乐,纸醉金迷。所以,说到底这“揽月”二字,也不过是这群人才能享受到的特权罢了。

    他们来的不算早,食客们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大半。阿绣带着小鹿,就坐在一层的一处座位上,自有伙计笑脸相迎走上前来,道:“姑娘,小客官,要用些什么饭?”

    阿绣幽幽抬眼扫了一眼那伙计,便将他看得心头一荡,脸上笑得更灿。前者随即轻启朱唇,道:“我们是头次过来,不要太油太腻,找两三道拿手的菜,由小二哥掂配便是。”

    伙计被她一声小二哥叫的只觉心神荡漾,连声应允,将口信带到后厨,回转栏柜,一双眼睛却还忍不住往阿绣那边瞟着。阿绣朝小鹿眨了眨眼,道:“等一下你只管听着,千万不要插嘴。”

    说罢,她盈盈转过头去,对那伙计报以一笑。伙计立即丢了魂似地三两步过来,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阿绣理了理鬓边发丝,举手投足散发出少女特有的妩媚娇柔,看着伙计,轻轻道:“小二哥,听说揽月楼是永宁城第一高楼,我带着弟弟从外阜慕名而来,只想登楼一望——菜还未好,不知可否上楼去看看?”

    伙计面露难色,看了一眼阿绣,啧了啧嘴,道:“姑娘,这个……只怕不太好办……”

    他话没说完,阿绣的眼中便流露出一丝失望神色,伙计于是赶忙摆了摆手,道:“不是,姑娘,您听我说——这揽月楼的上面几层,只有白天才开,晚上照例是关着的,如今已然上了锁,小的我纵想让您去,也没有法子呐。”

    阿绣看了看小鹿,微微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明日我们就要走了,不过也罢,白天挤出功夫,再过来一趟便是了。”

    说到此处,那伙计满脸通红,两只手抓着自己的汗衫,含羞带愧,连声音都低了下去,道:“姑娘……明天白天……只怕……只怕也不好办啊!”

    阿绣轻转螓首,长长地睫毛忽闪着眨了两下,无言地看着那伙计——伙计并不敢看她,低着脑袋喃喃道:“明天晚上,有朝廷来的大老爷将揽月楼包了下来,白天连酒楼都关门谢客,要上上下下为他布置……”

    他这样说着,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底气越弱——及至悄悄抬头一瞟,便看到阿绣那张瓷娃娃般的精致面庞上写满了失望与哀怨。伙计刹那间神魂颠倒,心头血往上涌,咬了咬牙关,一拍大腿,倒将阿绣和小鹿吓了一跳。

    “罢了!姑娘,今天晚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但是……明天,明天白天你来,我无论如何也想办法,带你爬到这揽月楼上!”

    阿绣轻轻眨了眨眼,柔声道:“小二哥,这样你不会受责罚吗?”

    伙计嘿嘿一笑,道:“我们小心些便是——再说,只冲姑娘这一声小二哥,什么责罚我也认了!”

    小鹿在一旁听着,早已对阿绣佩服得五体投地,后者却尚未收手,朝那伙计露出来古灵精怪的一个微笑,拍了拍一侧的座位,道:“小二哥,活若不忙,坐下来陪我们聊聊天吗?”

    伙计受宠若惊,险些昏厥过去,扭头看了一眼满堂的几桌残席,壮了壮胆子,道:“姑娘,坐下我可不敢,就站在这陪姑娘聊聊天吧。”

    阿绣噗嗤一笑,道:“那都依你了——只是我们可不是什么京里来的大人,小二哥也不必太拘束就是了。”

    “哪的话,哪的话……”小二连连摇头,“我是怕被掌柜发现——那大人若是能像姑娘一般,让我天天关门谢客我都求之不得!”

    “小二哥认识这位大人?”

    “瞧姑娘说的,小的一条贱命,上哪去认识京中的大人,只不过……”伙计左右环顾,压了压声音,“只不过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是了。”

    阿绣眨了眨剪水双瞳,问道:“小二哥何出此言?”

    “唉……不瞒姑娘,那大人明日要在此留宿一宿,我们这几日忙前忙后,就为了按他的要求采买布置,光是一间屋子,便花了几百两银子了——这揽月楼素日来的,本也都是达官显贵,却不见谁有他这般排场,如今到处打仗,民不聊生,这些钱不知道能救多少人命,却只为了他住上一夜,您说……唉,最关键的,他明明有公务在身,竟还要寻花问柳,实在是荒唐透顶!”

    “寻花问柳?”阿绣看了看伙计,作出不懂的样子。

    伙计凑近了些,更压了压声音,道:“这件事您可千万别往外传……这大人听说我们永宁城的青楼天下第一,特意吩咐下来,要找一位名声最盛的花魁姑娘,明天偷偷送到她的房间——他倒还知道害臊,要严格保密,是掌柜将这件事托我去办,就连其他的伙计也并不知晓。”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柜台那厢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骂道:“李二聊,怎的又与客人闲扯起来了?明日要事当头,眼里不能放些活计?”

    伙计一咋舌,耸了耸肩,道:“姑娘,掌柜在骂我了,我得赶紧去帮忙了——明日午时,我就在门口等候姑娘,绝不食言!”

    阿绣报以盈盈浅笑,道:“谢过小二哥了,那么,我们明日再会。”

    伙计神魂颠倒,哼着曲子匆匆往后处跑去。阿绣等他走远,扭头看着小鹿,轻轻道:“怎么样,你可有办法了吗?”

    “我?”小鹿愣了一下,蹙了蹙眉头,“虽然问出了很多,但我好像还是没什么办法——阿绣姐,你呢?”

    阿绣笑而不答,伸出素手理了理小鹿零乱的衣领,道:“办法当然已经有了,但是你总该自己动动脑筋——倘若回去之前你能想出来,我便给你买一袋糖吃。”

    “什么糖?”小鹿一下子来了精神。

    “随便你要什么。”

    “那……我要蜜糕!”

    “可以。”

    “不对不对,我要玫瑰露!”

    “可以啊。”

    “不对——我……我要豆沙团子!”

    阿绣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摸了摸小鹿的脑瓜,道:“你啊,先给我想出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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