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卢平
一生之中我们似乎每天都在遇见不同的无数的人，但实际上，一生之中我们大概只会遇到两千九百二十万人，相遇的概率是百万分之四，相识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五，相知的概率则是十亿分之三。
西尔维娅有时候总在想那晚遇见希华德·夏普究竟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意义，这是一道难解的题。像是她的一次冲动，对那位苍白又坚韧的夫人起了恻隐之心，对那个看起来还懵懵懂懂、有着一颗纯洁的，未被世界染黑的心的金发小女孩生出一股怜爱。现在看来这件事对她并没有什么物质上的益处，她这些年几乎帮夏普家养了这个小女孩。西尔维娅在遇到夏普夫人之后才真正感受到母亲的伟大，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对另一个人有这样的奋不顾身的、献出一切的、至高无上的爱。邓布利多所说的爱西尔维娅从来不信，直到遇见她们，她才真正懂得了爱。
之后她也去爱别人，与别人相爱。这件事她花了十几年，才遇到了那个比十亿分之三还要低五十倍概率才能遇见的，相爱的人。
这件事最大的益处正在于此。
所以她仍在为希华德的命运而痛苦。
即使她毫无办法。
这顿饭西尔维娅吃得闷闷不乐，饭后两人打算散散步就回程，于是一直静默地走着，今天午后的太阳不太刺眼，却也是热乎乎的，晒得人有些心烦意乱，还有些困倦。
“西弗勒斯，”西尔维娅突然喊他，斯内普低头看她，“那边有一家神奇动物商店。”
“我记得你有格罗索给你送信了？”
“嗯哼，所以我想买只别的宠物。”
“像洛丽丝夫人那样的？”斯内普戏谑地说，脸上的表情让人很想打他，“都说宠物和主人会越来越像，我觉得有道理，洛丽丝夫人和费尔奇简直像是有血缘关系。”
“你闭嘴，不许反驳。”西尔维娅拉着他往那家店走去。
那家商店不算很大，充斥着宠物店的气味，还有好几种动物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墙上挂满了笼子，两只巨大的紫色蟾蜍坐在笼子里狼吞虎咽地吃苍蝇，旁边一只大得吓人的乌龟待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它背上的壳倒是亮闪闪的像颗宝石，一看就知道年纪很大，品质不错。斯内普这种对宠物不感兴趣的人难得对它多看了几眼，他最近翻到一个老魔药配方，需要煮过的乌龟壳，而他刚好还没有找到称他心意的乌龟。有毒的橘色蜗牛在玻璃缸里慢慢蠕动。此外还有各种颜色的猫，一笼子吵闹的让人受不了的乌鸦，一筐蛋奶糕颜色的绒毛球滚成一大团。柜台上的大笼子里是油光水滑的黑老鼠。
以及——眼熟的三个小巫师。
“格林格拉斯教授！”赫敏眼尖先发现了他们，刚想伸手又因为斯内普缩了回去，“斯内普教授，你们好。”
“嗨，赫敏，”西尔维娅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以及韦斯莱先生，还有波特先生，我们今天第二次见了是不是？”
哈利一看见他们俩又出现在面前就不免想到上午最后见到的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告诉刚碰面的罗恩和赫敏。他眼镜后的绿眼睛忍不住向下去看他们的手——是分开的。
呼，他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接着他又想起来上午西尔维娅对他说得什么保护他的话，他下意识以为西尔维娅指的是他没被魔法部追责的是，毕竟他把他的姑妈吹胀了不是？
算了，和一个暑假没见的罗恩以及赫敏终于在对角巷见到的喜悦让已经自己闲了好几天的年轻的哈利·波特没什么时间去想别的。而西尔维娅正对着赫敏拖着的那三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惊奇。
“噢，教授，我选的新课比较多，这些都是我的课本，保护神奇动物，古代如尼文，占卜学，麻瓜研究……对了，还有天文占卜！是教授你的课。我已经等不及了。”
“是的，很有意思的一门课，当然我自己说这话有一些夸耀自己的成分在。但，天文占卜确实很有意思，只要你享受它。”西尔维娅想起来前段时间麦格提到的赫敏选了所有的选修课的事，时间转换器已经很久没有人申请使用了。赫敏对于学习的热情确实是她当老师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
斯内普早就对着那只乌龟研究去了，罗恩则把他的老鼠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到了柜台那一大笼老鼠旁边。那些老鼠全都挤过来凑到铁丝笼旁边，仔细打量着罗恩的老鼠。
“哇哦，这只老鼠看着……上了点年纪。”西尔维娅本来想说看着像是一副饱受虐待的样子，比起旁边笼子里那些毛色鲜亮的老鼠来说，罗恩的老鼠着实有些寒怆，还瘦骨嶙峋。
“珀西把斑斑给我…哦！斑斑！”罗恩委屈地跟西尔维娅解释的时候那只叫做斑斑的老鼠在抬头看了看西尔维娅后突然窜起迅速往旁边跑，但柜台后宠物店的女巫迅速抓住了它。
西尔维娅不太喜欢老鼠，稍微侧身让了让。遂而去问哈利和赫敏新学期准备的怎么样，虽然哈利看着像是一副直到西尔维娅问出这个问题才意识到回学校是要继续学习的痛苦模样。
在那只黄色的大猫差点儿把罗恩砸趴下的时候，斯内普手上托着那只几乎不动的大乌龟来了。
“噗嗤，”西尔维娅看见他托着乌龟走过来就忍不住笑，旁边三个孩子看上去忍笑已经快忍得要憋过气去了。
“波特，如果你下个学期的魔药还是只能拿‘T’的话，我想你的魔药课搭档或许就只能换成它了。”斯内普把乌龟放到柜台上，女巫拿出专门带宠物的塑料盒子，并且极力向西尔维娅推荐再带一个大玻璃缸回去。
“哦，你该问他要不要买，又不是我买乌龟。”
罗恩和哈利跑出去追又一次跑走的斑斑了，反而是赫敏抱着那只黄色的大猫喜欢的不行。
“它多漂亮啊，是不是？”赫敏说，高兴得满脸放光。
“呃，还不错。”西尔维娅勉强地说。在她看来这只猫除了它姜黄色的毛蓬松柔软看上去很好摸之外，就是内八字的脚，阴沉的表情和古怪的柿饼脸。
“我要它了！”赫敏心满意足地付了七个加隆。女巫受了钱之后又向她推荐了一堆猫咪用品，她全盘接收，又花了三个加隆带走了那一堆猫粮猫零食等等杂物。
“哦，刚刚那个小男孩的老鼠强身剂。”
赫敏接过来那个小红瓶，跟西尔维娅道别。在走之前西尔维娅给她的三个大袋子施了一点小魔法，重量瞬间减轻了。
“哦，谢谢你，教授。”
“没事，很期待在霍格沃茨以及天文学和天文占卜的课堂上看见你。”
斯内普敲晕了那只大乌龟，随手把装着乌龟的盒子扔进袍子口袋里。
“你都买乌龟了，那我也要买猫。”西尔维娅跑过去看那些各种颜色的猫，一只明显比其他猫咪小一点的，金色毛发的猫咪从午睡中醒来，睁开了那双蓝色的，澄澈的眼睛，颤巍巍地去看西尔维娅。
“嗨，小宝贝，”西尔维娅伸出手去抱那只猫咪，“愿意跟我走吗？”
小猫在西尔维娅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成一团又懒洋洋地睡了过去。
就像它天生就是西尔维娅的猫一样。
“哇哦，一只西伯利亚猫，它现在还是只小猫，等长大了会相当好看。就要这只了是吗，我们还有猫……”
“等等，”斯内普及时站出来，“如果养猫，而且是在我家养猫，我们是不是该定点规矩。”
西尔维娅低头用下巴轻轻去碰那只小猫的头顶，小猫软软的毛发轻轻地扫在西尔维娅的皮肤上。“嗯哼，什么规矩，我听听，合理的话可以采纳。”
“比如，不能让这东西进我的实验室。”
“合理，继续。”
“不许掉毛。”
“连你都掉头发，凭什么不让我们米洛进行正常的掉毛活动。”
“那最后一条，”斯内普深呼了一口气，“我绝不会同意让这玩意儿进卧室。”
西尔维娅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好吧，同意了。米洛马上就跟妈妈回家吧。”
连名字都起了，就算斯内普不同意她最后也会把猫带回去，充其量不养在蜘蛛尾巷罢了，毕竟西尔维娅的房子也不少，只不过蜘蛛尾巷是他们两个最有记忆的地方，所以才选择一起住在那里。
“我要一套和刚刚那个女孩一样的用品。”
女巫本来还觉得西尔维娅一个成年人能买更多的东西，但怎么说西尔维娅也只是要和赫敏一样的而已。
“走吧，米洛。”
“听话的小猫。”
那天晚上的聚餐对于哈利·波特来说非常愉快，在破釜酒吧的大厅里，韦斯莱一家七口，和赫敏以及哈利一起围着一张由原来的三张桌子拼出来的大桌子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五道鲜美的菜肴。哈利感觉度过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之后，他对于回到霍格沃茨也更加期待了。他们每个人都吃的饱饱的，昏昏欲睡。
直到睡觉之前赫敏分享的重磅消息赶走了他所有的困意。
“格林格拉斯教授和斯内普！怎么可能？”
“拜托，你看他们今天的样子，肯定是在一起了。”
“他们今天什么样子？他们平常不就这个样子吗？说实话，我一直说，格林格拉斯教授这么一个既和蔼又漂亮的人，怎么一直和斯内普在一块。”
“拜托你仔细观察一下吧，罗恩·韦斯莱。你没发现斯内普看格林格拉斯教授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吗？”
“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敢去看斯内普的眼睛，我以为他的眼睛都会放射毒液呢。”
“哈利呢，哈利肯定看出来了。”
“呃，”哈利·波特也和罗恩一样处于被这个消息炸到的震惊当中，“我今天上午在魁地奇精品店见到他们，似乎…他们好像拉着手。”
“我就知道！”赫敏看起来像是发现了龙血的新用法，“在宠物店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们绝对是在谈恋爱了。”
“不！”罗恩看上去还是很不可接受的样子，“怎么能让老蝙蝠占了这个便宜，他和恋爱根本看上去就没关系。”
“嘿，孩子们，回到你们的房间去，如果明天你们不想起床晚了让我们手忙脚乱的话。”韦斯莱夫人催他们上床去了。
在霍格沃茨，开学第一天最忙碌的永远是教授，而院长又是最忙的。早晨斯内普八点钟就准备去霍格沃茨了，西尔维娅前一天晚上还打算爬起来送他，实际上直到八点钟斯内普从壁炉里走了，甚至走之前还给围着他的脚转圈的米洛喂了点东西吃，她也没从床上爬起来，呼呼大睡到十点钟，才急急忙忙起来准备回霍格沃茨去。
今年他们的教学生活有点小变化，对于他们俩来说，除了夜勤的时候都不在霍格沃茨休息室休息了。对于整个霍格沃茨来说，换了两位教授，海格和——莱姆斯·卢平。
在这样特殊的时期，邓布利多却找了莱姆斯·卢平来任职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加上他的狼人身份，留在霍格沃茨简直就像是一个危险的炸弹。
斯内普第一时间就提醒邓布利多当年这位新教授与现在全范围追捕的那位逃犯的亲密关系，虽然紧接着他就想到坐在自己旁边的西尔维娅和小天狼星的亲戚关系。但邓布利多向他们做了保证，卢平是个绝对正直的，不会在暗中帮助旧时好友的好教授。并且拜托了斯内普帮卢平熬制狼毒药剂
那双永远睿智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虽然斯内普答应的时候像是喝了整整一瓶生骨灵。
在开学晚宴开始前，西尔维娅在办公室里忙完了所有的开学准备，统计了新学期天文学和天文占卜的人数，并给新奇地探索着办公室的米洛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之后她关上办公室的门，前往礼堂。
天已经黑了，魔法部今年派了摄魂怪来看守，不免让人单独走在寂静的校园里时感到一丝冷酷。西尔维娅加快了脚步，走到礼堂里。
斯内普迎了上来。
“摄魂怪突然检查了火车，哈利·波特在火车上晕倒了。”
“梅林啊，邓布利多之前不知道魔法部下达检查火车的命令吗？”
“是的，”麦格教授也走过来，她的脸上明显带有怒气，“他气疯了，说要找福吉部长聊聊。”
“要我说在福吉说要派摄魂怪来的时候就应该把他直接打回去，这个学校里这么多人，还保护不了一个波特吗？”西尔维娅撇撇嘴。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已经到了，麦格急着去找哈利·波特和赫敏·格兰杰。西尔维娅和斯内普坐在了席上。
“呃，嗨，斯，西弗勒斯，西尔维娅，你们好吗？”
两个人同时转头望去，面前这个浅棕色的头发已经有点花白，看着病殃殃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的，身上的长袍破烂不堪还补过好几个地方的老同学——莱姆斯·卢平。
“呃，嗨，卢平，我是说，莱姆斯，最近还…欢迎你来到霍格沃茨任教。”西尔维娅除了那段短短的在凤凰社开会的时间里之外几乎和莱姆斯·卢平再没有任何交流，又是十多年不见，更生疏了。而斯内普——他看上去要用手边的刀叉把卢平大卸八块。
“那个，这里是空座。”西尔维娅悄悄地在桌布底下推推斯内普的腿，让他表现的友善一点，她为卢平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斯内普看着脸更黑了。
“你身体最近还好吗？”西尔维娅隐晦地问。
“哦，还，还不错。”卢平虚弱地笑了笑，“之后也麻烦，斯，西弗勒斯了。”
很明显他对要和斯内普表现出一副友好的样子，叫对方的教名还有求于对方这件事显得也很不适应。特别是对方看上去并不想和你演的情况下。
斯内普从嗓子里憋出一个音节，权当他听见了。西尔维娅夹在他们俩中间只觉得很尴尬。
高年级的学生们正在陆陆续续地进礼堂，而他们这里的氛围依旧凝固。
“你要不先给自己找点事做吧，这样你就忘了你和谁坐在一张桌子上了。”实话讲西尔维娅对于斯内普和卢平他们那四个人的恩恩怨怨了解的不算多，暑假里问斯内普他也含糊过去，西尔维娅也不想逼问。但显而易见的是这学年因为狼毒药剂的是这两个人会接触的相当多。
“哦，海格，恭喜你，成了保护神奇动物课的教授不是？”海格这时候进来了，他把新生交给了斯普劳特教授之后回到了教工席上。
“啊，是的，是的，谢谢你教授，这是我梦寐以求的。邓布利多，这个伟大的人……”海格相当激动，拿着桌布擦着眼泪。
西尔维娅现在努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回到新生分院上。
邓布利多在分院结束后跟所有同学们强调了摄魂怪的问题，他看上去永远都是精力充沛的感觉，尽管他年事已高。
“所以摄魂怪突然进了火车搜查…布莱克？”
卢平显然也很恍惚，对于那个“布莱克”的称呼。“是的，他们大肆地在火车车厢里游荡，很多学生都吓得不轻。”
“哦…”西尔维娅想让这里的气氛别这么古怪，一个恨不得杀了另一个，一个还在适应工作环境，另一个大个子还在激动感伤。
“见到他了？”
“哦，见到了。”卢平的脸上浮现了一点笑容，“长得真像他爸爸，是不是？但眼睛像莉莉。”
斯内普的刀叉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西尔维娅默默地把斯内普的手从刀叉上拿下来，把他的魔杖也往袍子里推了推。他们俩在袍子的遮挡下牵着手。
邓布利多开始介绍今年新来的两位教授，海格的脸在迎来格莱芬多们热烈的掌声后涨得通红，大大的笑容隐藏在他那把蓬乱纠结的黑胡子后面。
“来吧，”西尔维娅用空着的那只手举起杯子，和卢平碰了碰，“希望你能当个好老师，毕竟去年这帮孩子可没学到什么真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