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

    李游曳查出来,武都城内不断出现的持刀狂徒都是来自江州某县的失地流民,他们之所以会如此,是为了想引起朝廷的注意,好能有人为他们做主。

    他们从江州辛苦来到武都,最后花光盘缠,只能像流浪者和乞丐一样呆在武都,但是天子脚下,却求告无门,被逼无奈,才想到这个法子。

    皇上知晓此事后,让都察院和户部一起调查此事,责令务必要查出真相,还失地百姓一个公道,如果其间有官员违法作恶,无论是谁,也必严惩不贷。

    那日王森渺和柳如烟的故事,他也知晓了,王森渺还告诉了他认识顾探微之事。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道他与顾探微之事,应该说,是他喜欢顾探微这件事。

    李游曳最近几日因为忙着查持刀狂徒之事,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今日,总算有点空闲了。

    他在想,要不要去找顾探微,只是他只知道她住在清水巷,但清水巷那么多人家,也不知她家是哪户,要不,挨家挨户问问?可现在大晚上的,去找人家姑娘怕也不好。

    正想着呢,王森渺从外面进来,说要带他去翠红院参加盒子会,这事儿早上就给他讲过了,只是当时不知道今晚会否有空,就没答应,现在有空了,他便说:“行,我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了就去,你着急的话就先去。”

    何为盒子会呢?

    盒子会是武都青楼女子的节日,节日当天,参加聚会的女子们都会准备各式时样饮馔,装在各色精美食盒之中,意要一家赛过一家的精致美味,故曰盒子会。

    不过,吃食是一项,比色试艺也是重要的活动,最后她们还会以结手帕的形式互相约为姐妹。

    顾探微和陈不渝也被邀请去了盒子会,顾探微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节日,因此,今日早早就与陈不渝去了翠红院。

    二人来到翠红院,门口还有人查看请帖,未持请贴者,今日谢绝入内。

    顾探微从未见过石桥街上有如此多人,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燥热的味道。

    很多无法进去的青楼女子都三五成群在街边有说有笑,哪怕去不了,她们也精心打扮。还有一些看热闹的路人,也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惊喜似的,一直驻足不愿离开。

    二人一进到翠红院,就发现里面不同于以往的装饰摆设和异常热闹的氛围。

    盒子会还未正式开始,但是桌几椅凳已经摆好,大概就等着聚会的主角们入座了。

    “今晚,可以大饱眼福了。”陈不渝对顾探微说道。

    “那你把眼睛睁大一点,可别错过了你的哪位美人儿。”她故意打趣说道。

    两人转了一会儿不见如烟,顾探微便问陈不渝要不要去里面找她,他不去,顾探微便自己去了。

    顾探微从热闹中走出,慢慢往后边清净的院子走去。

    水池假山后面一块暗红色的衣角漏了出来,探微心想这后面是有人吗?她缓步往那边走去,天上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竟开始下起雨来了。

    她慢慢发现好像是一个男子的侧身,再往前走去,发现竟是严熹!

    严熹转过身子,抬起头,看到顾探微,立马又把头转了过去,好像不愿见到她似的。

    “下雨了,你一个人坐这地上干嘛?”她问道。

    “你走开!”严熹道。

    “我偏不走开,我倒要看看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时你可不是这副模样。”她说道。

    “那你过来,不要被人看到。”严熹说完,顾探微就往里面走了走,然后也蹲了下来,两人就这样藏在假山后面,一个坐着,一个蹲着,面对面,膝盖仿佛都快要碰到对方了。

    顾探微看着眼前的严熹,跟先前认识的他判若两人。

    他神色哀伤,眼睛微闭,几小绺打湿的乱发垂在他的额前脸上,整个人更显一副失魂落魄,孤独可怜的样子。

    严熹也不言语,也不看她,顾探微见此情形,不知该如何是好,便也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刚被贺叔叔收养那两年,因为思念父母太甚,也经常一个人在房间的角落里躲起来偷偷抹眼泪,一晃那个当年那么孤单脆弱的小女孩儿,现在已经是十八岁的大人了,念及此,她不禁能理解一些眼前的严熹了,虽然她并不知他为何如此。

    “你好像哭了?”顾探微突然道。

    “我没哭,你看错了!”严熹立马回道。

    “我分得清雨水和泪水,而且我也不会笑话你,因为七尺男儿也可以流泪。”顾探微神情认真地看着严熹说道,接着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罗帕给他,道:“擦擦你脸色的雨水!”

    严熹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罗帕,在手上紧紧攥了一下,才又用它擦了擦脸。

    “回去吧,你没着凉,我倒是快着凉了!”顾探微故意噘着嘴像是责怪他道。

    严熹点了点头,然后两人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往屋里走去。

    顾探微心想这下可以去找如烟了,没等她开口,严熹却先开口道:“你能陪我去外面走走吗?”见她不答允,又补充道:“我没别的企图,就是走走而已。”

    顾探微见他那么诚恳,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回到屋内,出门前,严熹顺手取了一把伞。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现在石桥街上的人比之前少多了。

    严熹撑开伞,缓缓将伞伸过探微头顶,但自己右半边身体却整个都在淋雨。

    顾探微抬头望着那把伞,道:“这伞离我头顶好远。”

    严熹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嗯,怪我太高了!”

    “你笑了!”顾探微开心道。

    严熹心下思索,她刚才是在逗我开心吗?

    “让开!快让开!这马受惊了。”一声声男子的疾呼声,伴随着东西洒落和人群尖叫的声音一起传来,但说时迟那时快,那骑着狂奔受惊之马的人此时已到了两人身后。

    严熹一个转身将探微紧紧搂在怀中,躲过了这场可能发生的意外。

    严熹第一次这样紧紧拥抱一个女子,原来怀抱一个心有好感的女子是这种感觉,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她从不会私下忆起的女子竟悄悄走进了他的心里,可能就是在半柱香之前,她对他说七尺男儿也可以流泪的时候吧!

    严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能感觉到那女子的胸脯正紧紧贴着自己,他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凝结了,停止了,这一刻,只他和他怀里的女子还在呼吸。

    顾探微推开严熹,道:“没事了,方才多谢你,我们走吧!”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去。

    严熹跟在身后,也颇觉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这雨真是越下越大。”她在前面说道。

    严熹突然发现伞在自己手里,连忙跟上前去说:“要不你用吧,我淋着也行,反正我都湿了。”

    “我看着像这样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的人吗?”话毕,伸手拉了拉严熹的袖口,示意他把伞撑到自己头顶。

    两人又同撑一把伞走了起来,顾探微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你刚才......”

    严熹道:“是我母亲的忌日。”

    她疑问道:“你母亲的忌日?那你怎么还来翠红院参加盒子会啊?不应该在家中吗?”

    “是啊,所以我等下回去又要被父兄数落一通了。”他无奈道。

    “可是你明明很在意你母亲,不然刚才也不会......”顾探微继续道。

    “是,只是......”严熹欲言又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说道。

    严熹点头,道了声:“是。”接着又说道:“顾姑娘,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屡次的冒犯和无礼。”

    顾探微听了严熹的话,略带疑惑地扑闪着双眼道:“你这人,好奇怪。之前的事情,我早忘了,你也忘了吧。不过,你以后可别再做那等荒唐事了,不许欺负任何女子!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放心,再也不会了!”严熹神色严肃地回答她道。

    “顾姑娘”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顾探微往前望去,发现是李游曳,便道:“啊,你这是要去哪儿?”

    “就前面,翠......红院。”他有点磕巴地说道。

    三人走近,“严公子,是你。”李游曳道,严熹接着道:“你是,李游曳,羽卫司百户大人。”

    李游曳听罢,赶紧说道:“严公子叫我名字就好。”然后,两人略带尴尬地看着对方,不知该做些什么。

    顾探微赶紧道:“那我们三人岂不是都认识,好巧,我和严熹也是从翠红院出来的,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现在雨越下越大了。”

    李游曳在心里嘀咕,顾姑娘为何不称呼严公子,却直呼他姓名,他二人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想着想着突然失落起来,顿时便对严熹从心底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敌意。

    三人并排往翠红院走去,李游曳和严熹一左一右将顾探微挤在中间,并同时把伞都往探微头上举,她发觉她头上的伞都交叠到一起了,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她突然伸出手来把严熹的伞拿走了,快步走到二人前面,留下一句:“我先走了,还是你俩撑一把吧!”

    剩下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尴尬对视后,两人对着彼此挤出了一个僵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后,李游曳还是和严熹同撑一把伞往翠红院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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