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

    三人离开偏殿,终于松了口气。

    秦延年与他们不同方向走开,只剩下他二人,严秀夫才道:“我这腿都给我跪酸了,果然上了年纪,就经不起折腾。”

    薛白立马道:“哎哟,严相,要不找个地儿歇歇,我给您先捏捏。”

    严秀夫笑着道:“我现在啊就想回家好好躺躺,下次吧,下次再给我捏。”

    “好的,严相,下次您尽管找我。”他道,接着又面色忧郁道:“皇上刚才说羽卫司的事儿,您怎么不反对啊?”

    “我反对?你看那秦延年反对了吗?”严秀夫反问道。

    “可是,这羽卫司衙门马上就要落成了,皇上还特准羽卫司以后可以单独行使侦查、逮捕和审问的权利,那羽卫司可真就与我们刑部平起平坐了,我想啊,总有一天会爬到我们刑部头上,这……严相你也可以忍受吗?我可不能。”薛白抱怨道。

    “那有什么办法,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我们只是为皇上办事的人,你还想用胳膊拧过大腿?这次这事儿,皇上为什么没降罪于我们任何人,你知道为什么吗?皇上就是想用这件事迫使我们同意羽卫司掌权之事,本来以前让羽卫司先在刑部上值就是皇上的权宜之计,现在时机成熟了,我们要是再敢说不,那皇上可有的是招对付我们,我们必定吃不了兜着走。”严秀夫道。

    “我们这位圣上啊,可不是当年那个少年天子了,现在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了,我啊,终究是老了,我哪儿斗得过真龙啊!”严秀夫继续感叹道。

    薛白亦步亦趋跟在严秀夫身后,只能悉听指点,频频点头。

    王森渺处理好李游曳的事情之后,就去了翠红院找如烟。

    他和风妈妈聊了一会儿,便去屋里看柳如烟,远远就听得琵琶声,他不想打扰如烟,便在屋外静静站着聆听直到琵琶声停止。

    “如烟,你刚才弹错音了,你是不是有心事?”王森緲走进去道。

    柳如烟见王森渺进来了,立马起身招呼他坐下。

    “如烟,你怎么了?”他继续问道。

    “我只是有点想姐姐了,也有点想探微,她们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觉得好孤单。”柳如烟一脸忧郁道。

    “你还有我啊!”王森渺回道。

    “……”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王森渺接着道:“如烟,我是认真的,你怎么总是不明白我的心意?”

    柳如烟见王森渺一脸诚恳,又略带焦急的神情,心下忽觉有一丝愧意。

    “我知道,王公子是把我当朋友了,怪我不好,总怠慢于你。”她回道。

    “你以后能不能别公子长,公子短的叫我,你叫我森渺不行吗?还有,我对你可不止是朋友,你难道还不明白?”

    柳如烟很怕他说出那句话,便急忙道:“好好好,我以后叫你森渺便是,你别生气!我去给你拿点果子来,你等着。”

    “我不要吃什么果子,我带你出去吧!”王森渺道。

    “可是……”她迟疑道。

    王森渺不待她应允与否,就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柳如烟直说道:“森渺,你快放手,让人看了去不好。”

    “有什么不好?”他道,依然不松手。

    “你松手吧,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去就好了,这总行了吧?”她继续道。

    “那行。”王森渺便松开了她的手。

    两人走到翠红院门口,王森渺道:“现在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然后,他就拼命跑了起来,柳如烟跟在他身后,跑过了不知道多少条街,多少座桥,终于她实在跑不动了,累得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的。

    王森渺也停了下来,走到她面前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柳如烟半蹲着用双手扶着膝盖道:“我现在只想休息和喝水,我实在太累了!”她边说话,边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这就是我带你出来的目的!”王森渺道。柳如烟这才明白,他是想让她忘掉那些烦心事,再也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柳如烟笑了,王森渺也跟着笑了。

    黑暗中,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天上,周围繁星围绕。郊外的夜晚,除了虫鸣声,还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便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顾探微和陈不渝坐在房顶,正在安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星,他俩从小便有这个习惯,除了冬天,别的季节里,他们总爱在天气晴朗的夜晚坐在房顶上看星星,还有数星星,比在相同的时间内,谁看到的星星多。

    就这样过了许久以后,两人才开始说话。

    “夜空还是那么美,感觉跟我们离开前都没有什么分别。”顾探微感叹道。

    “可是,你和之前的你却有了分别。”陈不渝道。

    “什么分别?我还是我啊。”她道。

    “你不想知道此时此刻,在武都的人,他还好吗?”陈不渝道。

    “如烟一定挺好的,我希望她好。”她回道。

    “那李游曳呢?你就从来没想起过他吗?”陈不渝正经道。

    顾探微见他毫无打趣的意味,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她也在问自己,难道对李游曳就真的一点思念之情也没有吗?当然不是,只是——

    “我希望你可以听一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所有的心思可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骗得了你自己,也骗不了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陈不渝道。

    “我知道,但我现在不想说这些。”她回道。

    陈不渝不再说话,他伸手从背后那颗大树的枝丫上扯了一片叶子下来,然后对折了一下,便吹出了一串音。

    顾探微也学了吹树叶好多年,却无论如何也吹不出一个音来,为着这事,他没少被陈不渝骂笨。

    想着想着,她不禁笑了出来,陈不渝问她:“你笑什么?”

    她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我第一天来风云堂的时候,贺叔叔让你带我玩,你啪一声把门关上说‘我才不跟小姑娘一起玩!’”顾探微边说边笑。

    “有这么好笑吗?我就是不喜欢女的啊!”他道。

    “不喜欢女的,难不成你喜欢男的?”顾探微好奇道。

    “男的也不喜欢,不过有一个男的我挺喜欢的。”陈不渝回道。

    “谁啊?”她问道。

    “李游曳呀!”他回道。

    “你是不是又在打趣我?你真是正经不过三句话。”顾探微责怪他道。

    “怎么,我是真的喜欢李游曳啊,他人挺不错的,他是第一个喝酒能喝过我的人。”陈不渝继续道。

    顾探微知道他是在说他们一起喝酒那次,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另说道:“你为何不像我一样叫贺叔叔呢,而是要叫堂主,这样显得好生分,明明你比我更早被贺叔叔收养。”

    “因为堂主以前很可怕!”他回道。

    顾探微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自打她八岁开始跟着贺云以来,他甚至连重话也没对她说过一句,她道:“真的吗?我不相信!”

    “你来之前,堂主就是一个十足的阴郁凶狠之人,我可没少被他打骂,还经常被他关进小黑屋,我那个时候都害怕死了。不过,自从你来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成了一位‘温柔的父亲’,连带着对我,对我们所有人都好了起来。”

    顾探微拼命想象,也想不出贺叔叔会有那阴狠的一面。

    “所以,你从来不肯叫他做叔叔,就是因为这个?”她问道。

    陈不渝点头。“那你见过贺叔叔没戴面具的样子吗?”她继续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堂里就没人见过堂主的真面目,大概只有跟他形影不离的明叔才见过吧!”

    顾探微心想,自己与贺叔叔生活了十年,却连他的样子也没见过,当然陈不渝也没见过,这事情想来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但其实知不知道贺叔叔长什么样都无所谓,因为贺叔叔对她的爱护都是真的!

    她接着又问道:“我们风云堂为什么要为王谔做事啊?你不是说他不是什么善茬吗?那我们为他做事,岂不是很危险?”

    陈不渝叹了口气道:“你知道赵守仁谋逆案吗?”

    “听说过,但是不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我太小了,这案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她疑惑道。

    “关系大着呢!”陈不渝说罢,便把当年之事原原本本讲与她听了。

    赵守仁就是当年创建风云堂之人,贺云是受了赵守仁的照顾和委托才做了风云堂的堂主,至于贺云和赵守仁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又有什么复杂的关系,陈不渝就不知道了。

    赵守仁当年因为谋逆案而被满门抄斩,甚至连平时和他交往过的很多人也没能逃过或杀头或流放的厄运。贺云当年原本以为风云堂肯定是逃不过的了,毕竟风云堂与赵守仁关系密切,还为他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关键时刻,王谔却找上门来,说他是受了赵守仁之托来帮助他们的,只要风云堂按照他的话去做,就一定能安然无恙,贺云当时也没得选,就听了王谔的建议,果然,风云堂顺利度过了难关,打那以后,风云堂便开始为王谔做事了。

    “我们下去吧,已经很晚了,明日我们再去刘副堂的家里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陈不渝道。

    两人便下了房顶,往各自屋内走去。

    天上的星辰越发闪亮,虫鸣声也越发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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