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房

    李游曳走在回北陵驿站的路上,思考着刚才那位省府的参政大人,他先前看向窗外的时候,正见着他准备上轿离开。

    他不敢肯定一定是这位参政大人送了他那两枚棋子,但无论是谁送的,都表明此地的大人们知道他们来陵州了,兴许他们还猜想他两人来陵州的目的并不单纯,因此才来试探。

    而他们要做的,依然是沉住气,一步一步慢慢调查。

    他走过东胜街转到一条小街上,突然听到有小姑娘说话的声音,这声音颇为耳熟,他转头一看,一群人从他身旁路过,不经意和其中一个小姑娘打了个照面,夜色昏暗,有点看不太真切,但他只觉这张脸有点面熟。

    又走了一段路,他才恍然大悟,那个小姑娘不就是在漕河边驿站外遇到的其中一个小姑娘吗?他赶紧调转脚步往回跑,可惜,再找不到人了。

    李游曳回驿站后把事情都讲与王森渺听,他只道了句:“咱们见招拆招!我才不怕他们,什么牛鬼蛇神都尽管来吧!”

    次日一大早,便有驿卒来通报李游曳,说是驿站外有一少年找他有事,还说那少年看起来跟个小乞丐一样,要他当心。

    李游曳知道是吴华来了,便赶紧出去见他。

    “你来找我何事?是有什么难处吗?”李游曳问道。

    吴华从怀里掏出一包用草纸包着的东西,然后打开给他看,道:“这银子是你那天偷偷放在我父亲床板下的吧?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需要用钱,没事儿,你先用着。”他回道。

    “我不要!无功不受禄,我父亲让我务必将这银子归还于你。”吴华道。

    “那你拿着,不让你父亲知道不就行了,你就当自己做工挣的。”李游曳道。

    “不行,我不能要!”吴华坚持道,硬把那包钱往李游曳怀里塞。

    “你这小子真奇怪,我给你钱你不要,但你却要去偷钱,你这算什么?”他问道。

    吴华撇了撇嘴,道:“这不一样,我偷的都是坏人的钱,你是好人,我不能要你的钱。”

    李游曳不禁笑了出来,道:“你怎么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就凭你这双眼睛就能看出来?”

    “你别管,我就是知道,哼!”他急忙反驳道。

    “那这样,钱我收回来,但我改天找人去帮你们把房子修葺一下,免得下雨再漏雨。”李游曳道。

    “那好吧,多谢你了,李大人。”吴华回道。

    “什么李大人,你这小子都跟谁学的?”

    “你能住这官府驿站,肯定是当官的官老爷啊!这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李游曳摸了摸吴华的头,道:“不是什么官老爷,就是个替人办事的人而已。吃饭了吗?要不我带你去吃点?”

    “不吃,我要走了。”话毕,他就一溜烟跑开了。

    几日后,李游曳和王森渺带着一群瓦匠、木匠、锯匠等一大早便去了吴华那里,是日晴空万里无云。

    到了院子后,除了贪睡的小孩子,其他人都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修葺房屋需要的材料都堆在了院子里。

    工匠们各司其职,院子里的人们也该帮忙扶梯子的扶梯子,递物料的递物料,看孩子的看孩子,都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了,四周噼里啪啦的劳作声和人们的说话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李游曳瞧着吴华的父亲和另外几位仿佛也是腿脚不太方便的男人,在院里的水井边坐着,正在聊着天,他刚走过去,吴华的父亲就道了句:“真是抱歉,我们都帮不上忙,害得你们这么辛苦!”

    吴华父亲说罢,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另外几个男人也是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没事儿,这房子也不大,现在这么多人,天黑前就能干完。”李游曳道,接着又问了句:“你们几位都互相认识吗?”

    “认识,认识,我们之前都是陵州那个千户所的士兵,都是罗总旗手下的人,哎,不知现在罗总旗可还好?”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道。

    “原来如此,那你们为何会在这里?”李游曳心下疑惑,他想,他们应该都不是本地人,按理说受伤的士兵应该会得到抚恤或者回家休养后也能顺带免除一家的赋役,他们怎会流落在这里呢?

    “我们也是没办法,盛州是回不去了,只能留在这里。”一个断了一只手的男人无奈说道。

    “我们只是些无权无势的人,只能任人摆布,这就是命啊!”脸上有疤的男人继续道。

    “大哥此话何意?”李游曳问道。

    吴华的父亲咳嗽了两声,这群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调转话头说起了修葺房屋之事。李游曳知道这里面有隐情,有他们不好言说的秘密,因此也就不便多问了。

    “哥哥,哥哥,你真厉害!”一群小孩的声音传来。

    李游曳转头一看,原来是王森渺跑到房顶上去了。

    “森渺,你在上面捣什么乱,你快下来!”李游曳冲着房顶上的他道。

    “那群小屁孩说我不敢上房顶,不会修房,我这不是在证明给他们看嘛,你别管!”王森渺回道。

    李游曳无奈笑了笑,王森渺却突然脚下一滑,坐到了房顶上,旁边的人都一阵惊呼,惊呼声过后是一阵欢笑声。

    王森渺终于还是小心翼翼从房顶上下来了。

    “大家都来这边休息下,有冰饮喝哦!”陈不渝的声音传来,只见他带来了两位挑着担子卖饮子的货郎。

    大家都赶忙聚拢到这儿来,准备喝这夏日冰凉饮。

    “陈不渝,你怎么来了?探微呢?”李游曳问道。

    “昨日不是说了吗?我们有空就过来,我有空,她没空,所以就我一个人来了。”陈不渝回道。

    “嗯,那多谢你了。”李游曳道。

    陈不渝看了一眼他,打趣道:“没事儿,等下把买饮子的钱给我就行,还有我辛苦一路跑来的路费。”

    李游曳道:“陈不渝,你这人真是……”

    一群人一直干到天黑,终于把所有房屋都修葺好了,院子里的人对李游曳他们皆感激不尽。

    房屋修好后的几日里,陵州城连日暴雨,城内很多地势低洼排水不便的房屋都遭了灾,昨日夜晚的一场暴雨,更是冲毁了秦柳河的一段堤岸,河水漫灌上街道,今晨河水退去,留下一地狼藉。

    知府廖青松听闻此消息后,亲自上秦柳河边去安排紧急加固堤岸的事宜了,甚至还亲自扛起了沙袋。

    知府大人亲自出马,那本该管理此事的县坊的大人们自是颇为不满,认为他是多管闲事,但表面上还是屁颠屁颠跑来跟着一起帮忙了,还不忘夸赞廖大人是爱民如子,吾辈之楷模。

    看着满头大汗,一袋又一袋扛着沙袋的廖青松,很多老百姓也自发跟着帮起忙来,不时还有百姓端着水来,让廖青松喝口水,休息下,还说他是陵州府有史以来第一位亲自扛沙袋修堤岸的知府大人。

    热火朝天忙活了一上午之后,终于把那段堤岸加固好了,廖青松满脸通红,汗如雨下,但看着筑好的堤岸还是不禁面带笑容,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正要上轿准备离开,一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百姓却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跟前,道:“廖大人,听闻您在青山县的时候就有‘廖青天’的称号,小民今日特地从永安县赶来,就是为了求廖大人替我主持公道,求廖大人帮帮小民!”

    廖青松看这男子年届中年,脸上的皱纹里布满了汗水与污渍,一身粗布衣裳已破烂不堪,脚上的草鞋也快磨穿了底。

    “你快站起来说话,你先告诉我,你是何人,来自哪里,所求何事,想要状告何人?”廖青松问道。

    “小民叫何三旺,是永安县的农民,我要状告我们里长欺上瞒下,多收税粮,欺男霸女,他……他欺负了我的女儿何小花,还不认账,小花,小花她不忍受此屈辱,便在几日前……投井……投井自尽了。”何三旺声泪俱下,断断续续讲述着。

    “岂有此理,竟有此事,待本官查明,如你所言属实,必替你讨回公道,严惩作恶之人,绝不姑息!”廖青松道。

    “这样,你先跟我回府衙,待我细细查明。”他继续道。

    何三旺跟着廖青松的官轿往陵州府衙走去,廖青松心想,这永安县是陵州府的产粮第一大县,当地土壤肥沃,地势优越,不止粮食长得好,甚至还是江南地区丝绸的重要出产地。

    他原本以为富裕如永安县,老百姓应该普遍能过上比较好的日子,没想到,竟还是有何三旺这样的可怜人,富裕之县尚且如此,那那些贫困地区,更是不堪想象,不觉悲乎哀哉。

    想到这里,廖青松又拨开轿帘看了看后面的何三旺,只见他手上正拎着一只草鞋,看样子是那只鞋坏了,廖青松赶忙跟旁边的小吏讲:“找一家卖鞋履的店铺,我们去给他买双鞋。”小吏点头。

    不多时,廖青松的轿子便在一家卖鞋履的店铺门前停了下来,他走下来,对何三旺说去里面试试,买一双合脚的。

    “不用,不用,我光脚也行,看这鞋都挺好的,应该很贵,我买不起。”何三旺摆手道。

    “谁说要你自己出钱了,我给你买,你只管挑一双合适的,不碍事。”廖青松道。

    “这可使不得,不行,不行的,我怎么能花廖大人的钱。”何三旺拒绝道。

    “不用客气,一双鞋,花不了多少钱。店家,你来给他看看,给他找一双能穿的。”廖青松继续道,何三旺一脸战战兢兢又不好意思的模样,只能被动接受着他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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