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天。

    纪连芙都被温暖包围着。

    圣诞那天，纪薇来蓉城看房，给她带来一大堆自制的腊肉，香肠和米酒。

    听说章云野住她对面，纪薇拎起腊肉去找。

    纪连芙好险才拦住，说章云野并不在蓉城，章雄林新排的话剧首次演出，他为此回京华了。

    纪薇走的时候也没等到他回来，很是遗憾：“你记得把腊肉给云野带过去。”

    纪连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记得，你说了好几遍了，你都多少年没见他了，亲成这样。”

    “那不是见不见的问题，你是不晓得他多有礼貌，每年都会给我发微信说新年好，。”

    纪连芙诧异：“去年说了？”

    “大前年也说了，每年。”

    送纪薇回去后，她还一直在想这件事，事不大，搅得她心里五味杂陈。

    章云野从京华回来，心里同样五味杂陈，周思语和章雄林对他教育理念向来是放养，可自从五年前那场事故，二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他哪哪儿都不放心了。他去京华是想支持父亲的话剧，反被逮到机会劝说他出国。

    元旦，纪连芙去机场接章云野。

    凌晨，接机口，匆忙的旅客人群。

    她精准捕捉到熟悉的身影，章云野抬眸，四目相对间，二人心头盘庚已久的沉闷同时飞散。

    两道迅影奔跑相拥。

    灰色长大衣的高大身形将身着浅蓝羽绒服的女人抱起。

    迎接新一年的所有。

    -

    因为纪连芙紧锣密鼓且张扬的追人计划，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很多。

    相处越久，纪连芙发现章云野渐渐活泼多了，有很多次，笑脸能和以前重合。

    章云野爱吃甜食，做饭的时候，往菜里放一勺又一勺糖。

    纪连芙偶尔观摩，初衷只是想多看两眼他的脸，可目光移到他手上煎豆腐，实在忍不了，他竟然往豆腐里放糖。

    顺手拿起手边的辣椒罐子往锅里甩了三下。

    章云野撇嘴，也不吭声，默默又往里加了一勺糖。

    纪连芙拿辣椒罐紧随其后。

    一下接一下，不知道多少下后，成功做出来一盘甜辣豆腐。

    其刺激程度，瞬间把纪连芙弄吐了。

    章云野端着盘子站在洗手间门口，边看她吐，边往嘴里塞一块豆腐。

    还冲她嘚瑟笑。

    纪连芙无语三连：“你有病吗？你很闲吗？你要不要站我头顶吃啊。”

    章云野诚恳：“没办法，我就是有这样接受创造的天赋。”

    且不论较真做出来的“甜辣豆腐”算不算创造。

    单说“接受”，上天都不同意。

    当夜凌晨，章云野紧急肠胃炎被送到医院急诊，挂了三瓶点滴。

    纪连芙给他擦汗的时候，恍惚间感觉他怎么老是进医院：“你为什么最近身体变这么差？”

    章云野噎住。

    “上次咱俩掉景观池，你也挂点滴。”纪连芙掉景观池吃药就好了。

    章云野吐槽：“宝贝，你说我为什么掉景观池啊，讲点理好吗？”

    话一出口，章云野就后悔了，纪连芙喜欢多想又爱自责，万一她生闷气想不通怎么办。

    眼看纪连芙扭头扶额，章云野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测，忙握她的手：“别乱想，我——”

    “再来一遍。”

    “啊？”

    纪连芙抬头眼睛亮晶晶：“你头一次叫我宝贝。”

    哦，原来重点在这里。

    章云野才意识到自己叫了她什么，他脑子里根本没这个概念，怪了，怎么会从嘴里蹦出这么个词来。

    这算，真情流露？

    “再来一遍。”纪连芙伸出一根手指。

    章云野躺倒闭眼：“该睡了。”

    “再来一遍。”纪连芙不依不饶。

    章云野装睡着了，眼睛看不见她的情绪，耳朵传来纪连芙低低笑声，紧着着纪连芙身上香气压上来，耳尖被温热的气息打到。

    “宝贝，晚安。”纪连芙凑在他耳边，如是说道。

    病好后。

    纪连芙断定他是学画画后，睡觉运动不规律导致体质变差的，人身体差，就会郁结，情绪不好。

    章云野高中那会儿，身体好得跟钢铁一样，每天用不完的活力与热情，定点定时陪她晨跑。

    纪连芙有样学样，开始每天早上7点30点，拉章云野晨跑。

    章云野一开始是拒绝的，不是怕跑步，他睡眠不好，上午基本上是补觉时间，所以锁上了房间门，可耐不住纪连芙连环夺命敲门。

    五分钟后，章云野顶着惺忪的睡眼，穿着运动衣和她出门了。

    刚开始是绕街三圈，之后慢慢加到五圈，十圈。

    跑完后，两个人回来洗漱吃早饭，白天纪连芙出去上班，章云野呆在家里画画，忙画展的事，晚上她回来，二人窝在客厅地毯，裹着被子抱着一号和二号看电影。

    不限类型，动作片和爱情片都看，科幻片与恐怖片齐飞。

    偶尔也听音乐，纪连芙喜欢爵士，章云野只要是音乐都听。

    不过二人很有默契地没放过小提琴曲。

    等到快睡觉的时候，章云野把纪连芙送回她的小屋，纪连芙偶尔会亲他，他总是嘴上拒绝，却每每被她得逞，有时候也不可自持地主动。

    除了没睡一起，但凡是普通情侣做的事，他们都已做过。

    章云野不规律的作息，硬生生被她掰好了。

    他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有几个瞬间，纪连芙问他什么，他都愿意回答，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可惜，纪连芙没有问，也没让他做任何事。

    农历新年，章云野回京华，纪连芙则把纪薇接来蓉城。

    纪薇果然收到了章云野发来的微信，很长一段话，都是祝福的话，最后祝她新年好。

    她展示给纪连芙看。

    不一会儿纪连芙接到到电话。

    章云野的兴奋透过手机都有声有色：“蓉蓉！吃水饺了吗？”

    “我们不吃水饺。”纪连芙听着开心，声音温柔。

    “哦对，我忘了，习惯不太一样，我刚才还在想，你包饺子会不会包折耳根馅的。”

    “折耳根之神听了都要屏蔽你。”纪连芙靠在阳台,轻松道，“没符合你狂野的想象, 失望了吗？”

    “倒也没有，蓉蓉，给你听这个。”

    纪连芙疑惑屏气，听到那边传来烟花升空的响声。

    “是烟花。”

    “对啊，好不好看。”

    纪连芙实在忍不住：“你有病啊，我是有通感吗？”

    她以为章云野会借机把她微信加回来，然后打视频电话，不是更省事吗？

    “不要紧，你听着我给你描述。”章云野声音清澈温柔，描述烟花轨迹形状，宛如一篇浓墨重彩的画卷在纪连芙面前徐徐展开。

    她闭上眼睛，好像真的亲眼看到那盛大热闹的烟花。

    “想象比实物更有声有色对吧。”

    纪连芙几乎能想到章云野轻松自得的模样。

    但她对他的话，只认同一半。

    “可比起想象的你，还是真实的你更好。”

    对面久久没有言语，在她以为信号不好，连接中断的时候来幽幽传来一句话。

    “你别这样，我会疯。”

    第二天一早。

    纪连芙下楼扔垃圾，满街树装饰新年五彩灯笼，此时还亮着灯，煞是好看，纪连芙待了一会儿，被冷到打喷嚏，又瞥了一眼对面黑漆漆的窗户，缩缩脖子准备上楼。

    就在转身的这一秒，背后的人闯进视线。

    章云野穿着厚实的羽绒服，鼻梁被冻得通红，双眼含着水雾，眼睛里盛满纪连芙而流光溢彩，他插兜站得不太端正，歪头观察，仿佛一直在等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

    等她扑过来时，及时搂住，轻笑转为自得的大笑。

    “你怎么才发现我啊。”

    纪连芙摸到羽绒服的面料冰凉，在寒冬站了多久不言而喻。

    她抱了一会儿，伸手捏上章云野的脸，眼里又像哭又想笑。

    “章云野，你真疯。”

    -

    年后，章云野的画展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隔三差五去给纪连芙单位给她送饭，一来二去，同事对他熟了，几乎默认二人是情侣关系。

    单位里的老同事，甚至开始问纪连芙什么时候结婚，把她吓到合不拢嘴。

    却也确实在心里激起片片涟漪。

    她向来认为，“爱”是一回事，“在一起”是一回事，“结婚”则是另一回事，三重深河，层层难过。

    她爱章云野，也知道章云野爱她，但不确定二人算不算在一起了，怎么结婚？

    思及此，她摇摇头，不再想跟结婚有关的事。

    终于来到3月。

    章云野的画展举办在即。

    初次画展，他无比重视，把能通知的朋友都递了邀请函。

    不过不用等他通知，有几个人已经悄然来到蓉城。

    麦琳被导师调来蓉城市博物馆协助，许润川因为工作也了蓉城。

    时隔半年，四人重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