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你竟然是那个失踪的女官!”

    观应没有想到乔姿提起的那名无端消失的侍女竟然会是容娘,欣喜地就要从榻上下来,险些没有站稳,还好裴献这次反应及时,扶住了她的手。

    “殿下即将临盆时,有内官拿了道手谕过来,说是殿下想吃六和斋的荔枝膏,指明了要我娘去。因为过去都是我娘出宫去买,所以那天也就没有多想,谁知道没等回来,就听到殿下薨逝的消息,我娘惶恐不安,虽是有人故意调她离开,却怕娘娘迁怒于她。于是易了容,伪造了身籍,从东都逃了出来。”这句话说完杜若又是猛烈地咳嗽,伏在床榻上大口喘气,这些话已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说到这里,观应也差不多能够猜出来个前后因果了,“容娘心中有愧,所以见到我出现在云海楼时,才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救我出去,是为了赎罪?”

    泪水已盈满容娘的眼眶,她在听到“赎罪”二字后,闭上双眼,任泪水滑落。她无法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观应往前跳了几步,容娘从床榻上起身,跪在观应面前,裴献将她扶起,她却不愿意,观应叹了一口气,“容娘,你不用跪我,这并非是你的过错,你心中有愧我能明白,但是你看,如果没有你和杜若,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这些话。”容娘听完又是拼命摇头,极力否认观应的说法。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裴献到此一句话都没问,不是说他也有事想知道吗?

    “你没有要问的吗?”

    “该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走吗?”裴献作势就要蹲下来,观应挪开一步,疑道:“你做什么?”

    裴献扫了眼她的脚,被细布裹成了一个粽子,这里到西寺尽管不远,但上坡的路可比下坡还要难走,“你的脚……”

    观应恍然大悟,方才一心扑在容娘身上,倒忘记自己扭伤的右脚了,她临去前同容娘说道:“现在金陵一事已算盖棺定论了,没有人会再来威胁你们的性命,我无法日日前来,绿蒲会替我来照看你,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休养。”

    裴献背起观应往外走时,“欸我的鞋!”裴献蹲下重新捡起绣鞋攥在手里又觉不妥,将鞋子递给观应,她左脚绣鞋上珠串串成的蝴蝶随风轻颤,另一只裹紧细布的右脚前后晃动,她似乎是很开心,“看来许三小姐心情不错。”

    “也不是开心,是松了一口气。其实我本没指望在容娘这里打听到多少事情,但柳家两个字就已经让我少走很多弯路,我便知道该去找哪些人了。何况她竟然是我母亲的旧人,乳母不知道的事情,也许可以问她,要是母亲还在就好了,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裴献微微一愣,在提到永安长公主时,她还像个孩子一样,“河东柳氏一族在东都势力之大,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与各大世家渊源颇深,焉知害你之人没有其他氏族在推波助澜?”

    背上的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裴献险些以为她睡着了,绿蒲出现在洞门边时,才听她说道:“多谢。”

    浮来峰上的虹桥已经消散,他颀长的背影被夕阳铎上一层柔光,观应这才发现原来他今日没有戴冠,只是用木簪束了发,他越走越远,叫人疑心是世外仙人,唯有身上干透皲裂的泥巴昭示着他是尘世中人。

    观应与绿蒲重新换了衣服去到北面浄室,许观知坐在窗边临帖,见绿蒲身上像从泥巴地里滚过一样,端庄如她脸上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绿蒲,你这是去哪里了?”

    “小姐不小心扭伤了脚,奴婢见林子里长着能化瘀的三七,就想摘了抹在小姐扭伤的地方,没想到脚一打滑,就摔了。”绿蒲还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得就像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还特意撩起了观应的裙子露出右脚。

    许观知敛去笑意,蹲下来轻轻碰了下观应肿胀的脚踝,观应“哎哟”一声更让她觉得绿蒲这个简单的包扎不靠谱,“回府。怎么能这样胡闹呢,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好?你又不是郎中,也敢随意用药的。”

    她也只是嘴上斥责绿蒲,心里仍是紧张观应的脚,担心不只是扭伤这么简单,一路赶回去请了药丞过府,听到药丞说是没有伤到筋骨,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还好没什么,就怕万一……家中姊妹兄弟肯定不会说什么,外人总是要说闲话的。这阵子你就呆在问园把脚养好。下个月十六就是你的笄礼,可别到时候还一瘸一拐地入宫去。”

    从临江离开时,还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不想一眨眼原来就要中秋了。

    因中秋赐宴加之这日是萧令淑的忌辰,故此祭奠永安长公主的忌辰提前到八月十四,观应的笄礼推迟到八月十六,秋闱三场考试也在这几天,贡院设在太平街上,届时宫城内外必然挨山塞海。

    观应连连应下,许观知所说无有不对的,她抬手发誓:“大姐姐怎么比我还紧张,我一定乖乖地呆在白玉台,哪儿都不去,等着宫里来接我。我如果乱跑,就叫我……”

    许观知连忙将观应的手放下来,捂住她的嘴,“誓也是随便发的吗?你知道就好,乔姑姑,就要麻烦您看住她了。”

    乔姿称“是”,送药丞与许观知出园后回来,就听观应故作神秘地说:“乳母,我找到你说的那位下落不明的女官了。”

    “她还活着?”毕竟她们少时入宫,也算是一同长大的姐妹情分,如果不是观应问起,兴许这个人就已经被尘封在回忆之中。

    “不但活着,你近来还是见过她的。”乔姿这下就更觉奇怪了,将最近见过的人全都回想了一遍,甚至于连太平街上卖菜的婆子长啥样也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次,“是容娘,乳母,但我想她是不愿意叙旧的,否则她在见到你的时候就会将脸上易容的药物洗去。”

    要是愿意相认,便会在她安顿好后多少也寄一封信,托一句话给她,然而她没有,“也好也好,我就当不知道,相认了反而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乔姿嘴上说着不要紧,心情却明显地低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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