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天晴日朗,曲博东面海子的海鸟飞越整个城池,在湛湛青空中留下一行行踪。

    听芸暂住在顾家,但因水土不服的缘故,这几日身子欠安,未曾出去逛过,多是自己歇息,或是在顾老太君跟前儿陪伴照顾。

    翡翠到了曲博,听芸不拘束着她,她倒是在外面好生玩耍了几天,每日兴冲冲回来告诉她曲博的风土人情多有趣。

    “奴婢觉着,曲博的风土人情和北地大不相同,但都有一样,女子爽朗飞扬,男子也不小肚鸡肠。”

    翡翠蹲坐在顾老太君面前的脚踏上,手上剥着龙眼,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顾老太君哼道:“这是自然,曲博可不像京城那般酸腐。”

    听芸抿着唇笑而不语。

    薛文礼从外面提着两条过江鲫进来,刚跨进门便高声笑道:“祖母,你看孙儿得了什么好东西。”

    见到听芸也在,他手上的动作顿住,声音也缓和下来,脸上挂着腼腆又直白的笑:“郡主也在。”

    听芸含笑温柔地点点头。

    薛文礼不大好意思地道:“祖母,孙儿在曲江里捉到两条过江鲫,稍后让厨房炖了给祖母补补身子。”

    他话虽如此说着,却下意识地用余光去看听芸。

    顾老太君呷了一口茶,看破不点破,却又不给面子道:“哼,你几时这么孝顺过。弄得一身腥味儿,还不速去换洗了来。”

    薛文礼面露羞赧,欠身行礼:“孙儿告退。”眼睛却不自主地望向听芸。

    老太君若有所思地看着薛文礼出去,又看了听芸一眼,问道:“你往后可有长住曲博的打算?”

    听芸略作思量,点了点头。

    “曲博甚好。”

    她现在无处可去,若能长住曲博,常陪伴老太君,自然极好。

    “你在京城住惯了,一时适应不了曲博的风物,总呆在我老太婆身边叫什么事,多出去逛逛,让文礼陪着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他。”

    翡翠也撺掇着让听芸出去逛逛,顺便带琥珀去见识见识世面,听芸浅笑着,没拂拒了老太君的好意。

    下午的时候,过了太阳烈的那会儿,翡翠便迫不及待地找了纸伞,拉着她出门。

    到门口时,薛文礼已在那儿笑等着。

    “祖母让我跟着保护你们。”

    少年郎的心动总是不容易遮掩的,他将羞怯写在脸上,听芸又岂会看不出来,只是扯到感情的事,她便有些恍惚纠结,脑子里不觉浮现一个高大俊健的身影,和那张冰冷淡漠的脸,听芸摇摇头,想把这忽然浮现的想法甩出脑海,自己许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她看向薛文礼,与其纠结过往,不如立足当下,她还从未来过曲博,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一趟。

    他们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慢慢游览风光,遇见好看的好玩的,就停下来挑挑选选。

    曲博水泽遍布,百姓靠水吃水,摆卖着各种水中出的物品,珍珠、海贝、珊瑚这些在内地价格昂贵的东西,在曲博随处可见。

    听芸看上一串海贝风铃,被小贩挂在绳子上,风吹拂过,啷当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你喜欢这个?”

    薛文礼问她。

    听芸含笑点点头,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的东西。

    薛文礼大手一挥:“老板,这个我们要了。”说着便要掏钱。

    听芸阻止道:“薛公子,我喜欢这东西,想自己买下来。”

    薛文礼也没拂了她,爽朗道:“行,你来付。”

    买下海贝风铃,听芸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几人继续往前逛,薛文礼在这里似乎熟人颇多,很受人欢迎,一路上同他们打招呼的人不少,但他都耐心地一一回应。

    翡翠道:“薛公子人缘真好,脾性也好,同是为人,这人和人的差距,可是比人和狗还大。”

    翡翠想起忠顺伯府那位世子爷,两人的名字仅一字之差,不由让人想起来,若不是薛文礼为人不错,翡翠是会忍不住迁怒的。

    翡翠问:“薛公子明明是顾家人,为何会姓薛?”

    这也是听芸想问的,她认真看向薛文礼,等着他回答,长睫扑闪,薛文礼愣了一瞬,仿佛心跳漏了一拍。

    半晌,他回过神来,红着脸别过头去,故作爽朗道:“曲博的习俗,孩子生下来,名字由爹娘定夺,周岁抓周时,会将母亲和父亲的姓氏一起放进一个盒子里,孩子抓到谁便跟谁姓。”

    “所以薛公子是抓到了令慈的姓?”

    “正是,”薛文礼道,“不过爹娘去得早,仅留下我一个孩子,有的朋友也称我作顾文礼或薛顾郎。”

    “那还是叫公子薛顾郎好。”

    翡翠总觉着,叫薛文礼,她会恨屋及乌,心生厌烦。

    这位薛顾郎只知听芸成过婚又和离了,却不知听芸在京中曾所嫁何人,也不知翡翠差点恨屋及乌。

    正说着,便有渔夫正好路过,同他招呼道:“薛顾郎,曲江赛船你不去看啊?”

    薛顾郎搓着手,满眼期待地望着听芸,“郡主可要去看看,曲江赛船很是热闹。”

    少年郎语气活泼,像仲夏的阳光耀眼明亮,绑发的靛青发带垂在肩上,热烈直白,毫不掩饰。

    听芸下意识想摇摇头,街上人来人往,俱是嬉笑怒骂落落大方之人,她的温婉端庄,在此显得格格不入,连摇头的动作都显得太浅。

    翡翠已先她一步点头,“去去去,这种热闹怎么能错过!郡主,咱们去看看好不好?”

    小丫头撒娇似地挽着听芸的手臂,想起上一世她为自己碰死在忠顺伯府门前,听芸心中一阵刺痛,握住她的手含笑点头。

    “去瞧瞧也好。”

    薛顾郎松了口气,期盼的眼神转为喜悦,高兴地带她们去曲江。

    曲江赛船,不拘于时,过了忙时,便要给枯燥的生活增添点趣味,赛船便是其中一大乐事。

    按里坊村寨分成无数支队伍进行划船比赛,在宽广的曲江江面上比赛,夺取江心大红花,不但比速度,还要比才艺,在船上表演取乐观众,哪只队伍最先夺得江心大红花,便算胜利。

    奖品是一条最寻常的过江鲫。

    虽是比速度,但看头却在船队的表演上,最出彩的表演可能不会让他们赢得比赛,却可以赢得喝彩。

    求胜虽难,若是用心,求赢却容易。

    她们到达曲江边时,已听到锣鼓阵阵,此起彼伏,好似一个要压倒一个的气势。

    不拘姑娘儿郎,有力气的便去划船,有才艺的便去表演。

    有会舞剑的姑娘在鼓面上起舞,弹琴奏曲的也有,还有大胆求爱的姑娘,向对手队伍的儿郎唱起情歌,引得一阵哄声,羞了情郎脸颊,情郎扔了船桨,赤膊叉腰站起来对唱,指对方使诈,竟然用美人计。

    姑娘笑言:“我对你使美人计,你也可以对我使美男计,你虽长相平平,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美男计对别人无用,对我却管用。”

    大胆直白的言语,引得一阵哈哈大笑,只见那儿郎一个猛子扎进曲江里,看得听芸一阵心惊。

    “江水湍急,他这样下去万一出事如何是好?”

    薛顾郎宽慰她道:“曲博的儿郎都是水里长大的,最识水性,不会出事,况且水下有垛绳,他若撑不住,可随时抓着垛绳求救或者自己上来。”

    饶是他如此解释,听芸还是为那位青年捏了把汗,直到看到他从水中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江水,手上举着一条鲜肥的江鲫朝刚才的女子唱道:

    “——曲江水满花映树,曲江水清树映花,若问曲江深几许,江鲫浮波郎妾情。”

    这是一首情歌,将男女之间的情意比作曲江水,水满且清,情浓且纯,如花与树相生相伴,过江鲫鱼知晓曲江的水有多深,正如我对你的情。

    听芸能感觉到这歌声中的缠绵与热情,也猜出这是曲博的情歌,不禁为这欢愉的气氛所感染,脸上笑意丝毫也掩不住。

    薛顾郎这时道:“我为郡主捉条鲫鱼。”

    说着便从岸上纵身一跃跳入江中,都不待听芸阻止,听芸急得不顾形象冲水里喊让他快上来。

    旁边的妇人笑道:“不用急,曲博没有死在曲江的人,你情郎为你捉鲫鱼去了。”

    听芸忙解释,“他不是……”

    妇人只当是小情侣脸皮薄,愈发笑逗道:“他为你捉鲫鱼补身子,想同你生孩子哩。就像那边一样——”说着指向刚才唱歌的男女。

    那男子已经爬上了姑娘队伍的船,正同姑娘对歌。

    果然如妇人所言,没一会儿薛顾郎从水中浮出来,手上举着一条鲫鱼,正朝听芸挥手。

    薛顾郎容貌清俊,一张春风桃花面,水打湿的头发溜下一缕在他额角,笑容满面春光无限,换成其他任何姑娘,只怕是承受不住如此热情的追求。

    江风拂面带着热闹的气息。

    听芸却莫名觉得周身仿佛被某种深沉且冷冽的气息包裹得严严实实,有道冰凉的眼神正看着她。

    这感觉太过熟悉,听芸心中蓦地一跳。

    随即产生不好的猜想。

    不会吧……他怎么会到曲博来……

    随即,她耳畔便传来一道低沉且熟悉的男音,似压着无穷怒火,问道:“孟昭昭,你跑到曲博来就是为了吃鲫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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