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薛顾郎看着赵瑭的马车扬尘而去,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看了看与他一同被留下的琥珀与翡翠,一脸费解。

    他哪句话说错了?

    还有,怎么单留他与两个丫鬟一起?

    待他们回到顾家时,赵瑭与听芸已经到了,顾老太君看了赐婚圣旨,叹道:“缘聚缘散缘如此,王爷若不忙,不妨在曲博多逗留两天,也让老身倚老卖老,尽一回地主之谊。”

    不待赵瑭回答,听芸一口接道:“来了这几日都没好好出去逛过,王爷若有急事可先行一步,我再待几天。”

    赵瑭似还在惦念什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不急。”

    他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让听芸有股发不出的火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却毫无反应。

    她也不知道这气性怎么来的,就想故意同他对着干,可他根本不接招,让她有火也没出发。

    老太君笑道,“老身这就让人去为殿下安排客舍。”

    “不必麻烦,我住驿馆便好。”

    薛顾郎回到府上,见到赵瑭的马车停在顾宅外,便知道晋王与郡主已经回来了,仔细瞧了一眼晋王的马车,简素质朴,就是一辆寻常马车,并没有皇亲国戚的铺排。

    薛顾郎啧啧赞叹,晋王殿下真是贤王,功勋赫赫,行事却如此低调,真不愧是他一直仰慕之人。

    他快步进入宅中,将捉来的鲫鱼交给下人好生照管,又问了晋王与郡主的去向,依言往待客花厅去。

    又看自己身上不太体面,速速回房换了身衣裳,急忙往待客花厅去。

    赵瑭坐在交椅上,透过房门,看到那位少年意气的薛顾郎,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盏,磕托盖上盏盖,改口道:“老太君去京城,本王琐事缠身,未能好好作陪,难得来一趟曲博,便叨扰贵府几日。”

    薛顾郎提着衣摆跨进门槛,笑容满面,抖落衣摆时都满是少年气。

    “孙儿拜见祖母,见过晋王殿下。”最后手了抱拳行礼的手,看向听芸时,笑意更浓,柔和地唤了一声,“郡主。”

    赵瑭皱眉,低头呷了一口茶,没去看了他。

    翡翠与琥珀回到听芸身边,对赵瑭带走听芸的事略有怨气,又不敢朝赵瑭发怒,只能噘着嘴表示不满。

    薛顾郎对赵瑭不搭理他感到有些失落,但很快为自己找补,王爷日理万机,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他的威严。

    听芸将这情形看在眼里,不禁弯了弯唇,暗生出一股愉悦。

    咂摸过这暗喜的意味,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惊觉自己近来心思浮动得厉害,可又忍不住期待。

    顾家为赵瑭安排了居所,礼节奉应皆是重宾之礼,与听芸的房间仅几步之隔。

    可赵瑭似乎很忙,从住进来起,听芸便见他身边新来那个唤作柴九的侍卫,进进出出,雪花一样的文牒传进他房中。

    听芸不知他在忙什么,可既然留下来,又为何置她如无物?隔着推窗,她在园中乘了半日阴凉,他也未曾抬头看她一眼。

    一点点将她难得生出来的情愫又掐灭。

    听芸失望地起身回到房间,卧了半日,晚间薛顾郎来敲她的房门,翡翠将他请进房中。

    薛顾郎从随行小厮的手上端了一盅香味浓郁的汤,放到听芸面前。

    他神情郁郁,与白日里的意气飞扬大相径庭,明显是从顾老太君那处得知了陛下赐婚的消息,却又还带着少年人的倔强气,不肯服输。

    “郡主,这是我为你顿的鲫鱼汤。”

    赵瑭不知什么时候飘进来,静静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看着听芸。

    薛顾郎也看到赵瑭过来,目中仍有敬重,却不似白日里那样满脸敬仰。

    “王爷也来了,也好,当着王爷的面,我有几句话想同郡主讲。”

    听芸有几分不好的猜想,看了看赵瑭沉郁的脸色,为薛顾郎捏了把汗,想将他推出去,让他别说,可赵瑭已经开口。

    “你说。”

    薛顾郎道:“郡主与王爷的事,我已听说了,婚是陛下赐的,不是郡主求的,郡主千里迢迢从京城避到曲博,想是不愿同意这婚事。

    “我对郡主一见钟情,愿倾心相待,若郡主不喜陛下的赐婚,我愿上京求见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顾家虽在曲博为商,但托先辈福祉略有功勋,愿为郡主鞍劳。

    “我知郡主暂且无意,虽心悦郡主,却绝不强求郡主,若上京求见陛下,也不是想借此束缚郡主,只愿郡主从心所欲,择一心爱之人。

    “我恋慕郡主,与郡主无干,只想问一句,郡主对这赐婚,是否心甘情愿?”

    赵瑭神色未动,却微微偏过头,与薛顾郎一样,看向听芸,似在等她一个答案。

    火烛摇曳,听芸额头突突直跳,心道这薛顾郎也忒耿直了些,这话要她如何回答?

    这赐婚来得突然,让她猝不及防,可从心底来说,好像并没有很厌恶,她甚至觉得接受得很自然,似乎圣旨如此,她再如何也只能遵命行事。

    可如今有人问她,她是否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吗?

    好像其实并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

    听芸神色渐渐暗下去,唇角一抹苦涩的笑。

    有些感动于薛顾郎的心意,肯尊重她的意意愿,还愿为她违抗圣命,他如此热烈赤忱,可她什么也回报不了,又如何能平白受他恩情。

    这世上,没有人和人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只要怀着希冀便生贪嗔痴念,哪怕最初如此说辞,时间也会碾碎一切的誓言。

    她笑了笑,“我与殿下两情相悦,此番出来,不过是耍性闹着玩,婚事已定,圣命难违,感谢薛顾郎的一片真情,只是我无法作出回应,还望你珍重自己,将来定会觅得良缘。这鲫鱼汤……公子还是带回去吧。”

    在曲博吃男子亲手捉的鲫鱼,听芸已经明白其中的意思了,自然不能收受。

    薛顾郎一脸失落愤然,难过道:“你喝吧,这是船夫送我的,不是我捉的,我走了,你好自珍重。”

    薛顾郎狼狈地转身离场,赵瑭挥退房中伺候的人,只余他与听芸二人。

    听芸目光落在那盅鲫鱼汤上,天青素胚勾勒一副鸟啼花枝图,用笔工整精致,色调清雅和谐,金粉描边作突出的点缀,甚是抢眼。盅里葱浮白沫,鲜嫩醇厚的汤汁漫溢出浓厚的香味。

    赵瑭道:“喝了吧,补补身子。”

    听芸却道:“殿下为何要娶我?”

    “你以为呢?”赵瑭反问。

    “我以为,殿下娶谁都比娶我好,若是为解药那事……殿下大可不必如此。”

    “若我说,我心悦你呢?”

    听芸一怔,蓦地睁大双眸,不可置疑地望着赵瑭,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殿下……”

    赵瑭却不再回答,淡然从座上起身,收敛了周身的气息,又恢复了平日里最常见的淡然模样。

    语气淡漠道:“收拾一下,明日便启程。”

    听芸低下头,应了声是,赵瑭便推门而去。

    听芸坐在屋中,颦蹙着眉目,眼中似有抹不去的忧伤。

    *

    次日。

    依旧是朗日晴空的曲博,空气湿润清新,清晨水气浓重,正清凉爽畅。

    马车停在顾宅门前,下人正往车上搬行礼。

    赵瑭此来只为寻人,并未带什么行礼,听芸来得匆忙,东西几乎都还在京中,原本打算避过赵瑭,待他返回北地,而她在曲博安定下来,再寻个时候回去处置,但现在看来,只是来曲博游览一趟。

    与顾老太君及顾家众人作辞,听芸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并未看到薛顾郎的身影。

    不见也好,见了反倒尴尬,没有什么是时间冲不散的。

    听芸最后向顾老太君行了一礼,祝愿她老人家福寿长安,搭着琥珀的手缓缓走向马车。

    赵瑭却站在马车旁,眉目微微抬着,神情淡然,伸出手扶她上马车。

    琥珀有眼色地收回手,听芸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搭在他腕上,如同猫儿抓挠一样,没什么力气。

    听芸提着兰苕春色绿衣裙缓缓坐进马车,赵瑭随即登上车。

    鞭催马动,到渡口改行水路到泽冲,在泽冲遇上大雾,水面不见方向,有几个水寇趁雾作乱,竟然偷袭到他们船上来。

    水寇提着刀闯入她舱房时,她刚睡醒,正在妆镜前梳头。

    琥珀被吓了一跳,那檀木制的篦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翡翠瑟瑟发抖,扔护在听芸身前,威胁那几个水寇别乱来。

    水寇行这种营生,又岂会怕一个声音发颤的小丫头威胁,外面打斗声不停,听芸心中亦是惊惶,勉强保持镇静道:“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她其实并未接触过山匪水寇,但看闯入的这几个,一不寻财,二不掠色,目标始终在她们身上,猜度定是受人指使来杀人害命。

    就在那几人步步逼近时,忽然被人一击毙命。

    听芸还来不及看到他们是如何被杀的,便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捂住眼睛,连水寇倒地声都没听到,只听眼前的人呼吸起伏,细细麻麻的气息一遍又一遍拂在脸上,到耳边传来一句“别怕,我在。”

    她被带入怀中,扑面而来一股巨大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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