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听芸吩咐人安置了几个孩子,几个孩子虽疑心,可听芸给的待遇实在很诱惑,摸着身上换上的赶紧整洁的新衣裳,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忍不住咽了口水。

    小姑娘眼馋着食物,开口道:“我看这位贵人很面善,应该不会害我们。”

    另一个孩子道:“可她刚才说要认我们当孩子,却连我们叫什么都没问。”

    翡翠带了裁缝来为他们量体裁衣,见他们对着面前的菜肴不敢动筷子,笑道:“我们郡主还不至于要你们几个小孩子做什么,好好吃饭,让师傅给你们量体裁衣。”

    听芸在揽鹤亭与琥珀商量事务。

    她打算拨些款项来建个义塾,请几个能工巧匠与教书夫子在里面,教那些无处可去的乞儿一些傍身的本事,待他们学成,走南闯北,也能混口饭吃。

    琥珀捧着册子,面色微纠结地问听芸:“郡主这么做,是否要同王爷商量一下?”

    她这一提起赵瑭,听芸默了半晌,她一直等着赵瑭给她捎封信,可他此去两月有余,她也未收到任何纸墨信件。

    一时间,她心中也生出些许冷意。

    “无碍,他做他的,我做我的,便是嫁给他了,我也还是我自己。”

    人生在世碌碌百年,她也想做些自己真正愿意的事。

    琥珀听罢,心中有些叹息,可还是依照听芸的吩咐去安排事情。

    荷花池上花叶败落,过几日该请人来清理池塘淤泥了。

    听芸望着那些残荷败叶,一时想起一首诗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①

    倒也是应景。

    却不知他在北地,正做些什么。

    *

    京师还是浓秋,北地已着飞雪。

    朔风扣木,霜凋百草,铁甲兵戈寒。

    赵瑭身着玄色窄袖劲装行走在营帐中,时不时俯身查看士兵的伤势。

    他们刚经历一场战斗。

    鞑靼人越过望漠岭来掳掠过冬的物资,被赵瑭领兵击败。

    虽是打胜了,但此战之前,军中将士就因怪病而至身体羸弱,久病不愈令军中人心惶惶,鞑靼此时来袭,若非赵瑭在军中,只怕此役将死伤无数。

    乔尽凉与军医正在为士兵分发汤药,见到赵瑭来,俯身行了一礼。

    “情况如何了?”

    “先前用的药还是有效果的,病情已控制住,正在慢慢恢复,受伤的士兵也妥善包扎了。”

    赵瑭略颔首,也似乎松了口气。

    他点了几个将领到大帐中商议事情。

    此次北地的怪病来得稀奇,经查证是有人在送来的粮草中动了手脚,而齐王在京中处境也艰难,他与齐王,这次非要有人倒下去一个不可。

    赵瑭问了这次鞑靼突袭望漠岭之事,得知是有人将军中出现怪病的消息透露出去,鞑靼这才来试探,否则刚吃了败仗的鞑靼明知赵瑭回到北地,是没胆子来进犯的。

    至于是谁,帐中诸将领面色愤愤却沉默不语,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个憋不住火气的老将军愤慨道:“我等在前线杀敌卫国浴血奋战,卫的还不是他的江山,这般背弃我北地将士,实在令人心寒。 ”

    赵瑭呵斥住:“众将士卫的不是谁的江山,而是江山下的百姓,是我们身后的妻儿家小、兄弟同胞,这话今后不准再提。”

    他自小在军中长大,由孟将军亲自抚养,与众将士同寝同食,与将士们袍泽之情深厚,又屡立战功,统率得当,军中无人不服。

    此话一出,便也没人再说什么,心中再愤恨难平,也无人敢顶撞驳斥他。

    将众人的火气压下去,看着众人丧气的脸色,赵瑭郑重道:“有我在一日,必不负众袍泽。”

    声音落地掷地有声,几位将领纷纷望向他,赵瑭锋眉利目扫视着大家的脸上,亦觉愤然惋惜。

    “我将回京一趟,将此事上呈陛下。我走后,军中大小事务由几位照常主持,来往信函依旧呈虎丘大营,不论事态有何变化,袍泽之下不掩赤胆。”

    他也该回去了。

    将毒手伸向边关将士,如此歹毒手段,令人忍无可忍。

    *

    赵瑭回到京城这日,天朗气清,艳阳高照,日头虽足,但已是深秋,徐徐微风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听芸在城郊购置了一片空地,用以搭建庇所,工匠师傅正建造地基,所用的工人都是城中乞丐,让他们用劳力换取食物。

    有肯愿意去做的,也有不愿意的,遇到那种不愿意去做工,仍旧在街上乞讨吃嗟来之食的,听芸也并未说什么,只吩咐将其记下,庇所建造完成之后暂不允居住。

    她这些日子倒是忙碌,领着倓儿从庇所回畅园途中,还在马车上打了个盹。

    待马车在畅园停下,她晃了晃身子,才清醒过来。

    “到了?”

    倓儿牵着她的袖子,指了指马车外,听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晋王府的小厮正来来回回地往畅园里搬着丈高的红木箱笼。

    听芸心中微讶,算着日子,似才想起来,赵瑭走前同她说,已算好了成婚的黄道吉日,冬月初三正是好日子。

    细算来,离冬月初三也没多少时间了。

    可他不是还在北地么?

    听芸心中正纳闷,可纳闷归纳闷,唇边还是不自住地浮现浅浅一丝笑意,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她快些下去,许是他回来了。

    下了马车,从园门进去,正见庭院中,一人负手而立,身长八尺,威严淡漠有余,正抬头隔着假山石眺望远处揽鹤亭外的两只丹鹤。

    听见下人见礼的声音,回过头来,面容肃峻淡然,在看清对面的人之后,眼神中浮现柔和之色,唇边也含着笑意。

    微风拂过,听芸身上的百褶裙摆被风吹得荡漾,这些日子忙于搭建庇所与义塾,她都没怎么打扮。

    没成想穿得简单素净,粉黛钗环都未装饰的她,却骤然见到赵瑭。

    男人身量依旧高大,他站在那簇常青树下,依旧如松之盛、如月之明,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几月未见,骤然见到他,听芸也忍不住生出些许紧张又雀跃的心情来。

    为掩饰心中的雀跃和赧然,她只垂着眉眼,一直盯着他腰间那枚青玉麒麟纹玉扣,羞怯地柔声唤了句:“殿下回来了。”

    赵瑭未开口,只喉咙带着鼻腔,发出一声浅淡的“嗯”,继而缓缓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听芸这才抬头看向他,数月未见,他似乎又被风霜吹磨得冷毅了几分,此时朝她伸出手,她还有些迟钝,不知他要做什么。

    她不太有他那般八风吹不动,沉静冷如霜的本事,这片刻的发懵也一目不错地落入他眼底。

    赵瑭见此,稍显无奈地朝她走来两步,牵上她一只手,并将其全数拢进掌中,牵着她往挽鹤花厅那边去。

    他走在前面,听芸跟在后面,掌心源源不断的温热传来,他刻意放慢步子,走得并不快,她的心却突突直跳。

    赵瑭这时低声问道:“这些日子你在京中可还安好?”

    他同她讲话时,略回过头,停下步子待她与他并肩,男子的声音深沉醇厚,似含着刻意的温柔。

    这声音传进听芸耳朵里,让她觉得耳垂发热,耳蜗里也一阵酥麻。

    听芸任他牵着手,与他并肩站着,赵瑭本就是军旅之人高大又强势,而听芸又清楚,自己从身量到容貌气质都偏弱,站在他面前,只会更凸显这弱质。

    她有些腿软站不住脚,垂首盯着脚下半露头的月白色祥云纹绣鞋,温声地答道:“一切皆安。”

    赵瑭握着她的手,力道并不重,却忽然调转指法,朝上托着她的手腕,稍显粗粝的指腹从手腕处缓缓勾到掌心。

    听芸掌心一阵泛痒,忍不住握住手,这一握,便将他的手指扣在掌心,成了两相交扣的姿势。

    听芸纤浓的鸦睫颤了颤。

    赵瑭似戏谑地看了她一眼,浅浅抿出满意的笑容。

    他将语气又放低了几分,问道:“你嫁衣可准备好了?”

    听芸恍然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又触电似地颔首避开,赧然地摇摇头。

    订婚之前总觉得婚期还远,又忙于处置别的事务,若不是今日赵瑭送聘礼上门,她其实都忘了,他们婚期将近。

    “近来事忙,竟忘了婚期将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说完这话,掌心的温度似乎冷了两分,面前这人的气场也有些冷峻了。

    听芸咬了下下唇,暗自觉得她不该说这话,显得她对这桩婚事很不上心一般,他在北地竟能将聘礼婚仪备办齐全,她在京中却连嫁衣都还未准备。

    两相对立着,不知磨了多长时候,赵瑭忽然轻笑,依旧温和问道:“数月不见,你竟没什么想同我说的?信也不曾向我寄一封。”

    听芸疑心自己听错了,这话音里似乎还含着撒娇嗔怪的意味,她猛然抬头看向他。

    赵瑭的眼睛依旧格外深邃,让人难以窥探喜怒。

    他容貌俊美,却又格外冷肃,便是笑起来,也不容易显得亲近。

    此时他虽唇角两弯,语气温柔,可这样一双深邃的眼睛看人时,也潜藏着凉薄寡情与威压。

    听芸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想同他撒娇闹一闹,将这事含糊过去,又摄于他的威严。

    不知为何竟想起与他从曲博会京师时,同乘一船,他为她梳头时那番失态,她那时对他的癫狂阴鸷感到胆寒后怕,可真正有多害怕,她也揣摩不出,甚至还忍不住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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