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就在听芸不知如何辩解时,却又听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平静柔和地叮嘱道:“无碍,我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这几日你便好生休息,待到了日子安心嫁给我便是。”

    他态度是强势的,大有包办一切的意思。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听芸心中松了口气,同时也生出歉疚之意。

    两相静站着,男人勾着她的四指,将拇指捺在她凝脂细腻的手背上。

    一圈又一圈。

    微粝的指腹不急不缓地细细研磨。

    却在催促她快应答。

    听芸忍耐着掌心和手背的双重酥痒,会出他的催促之意,柔顺乖觉地回应道:“都听殿下的。”

    赵瑭这才满意地牵着她离开。

    他熟门熟路地牵着听芸绕过几番曲折回廊,回到行香入梦处,房门关闭着,门外放了两个高大的红木箱子。

    方才他来,听芸未在畅园,是以箱子放在门外,并未贸然进入房中。

    听芸对他这番举动很是好感,眼中笑意愈浓。

    与方才的拘谨赧然不同,此时她是由心地欢喜,松开他的手上前,微曲指背,笃笃地敲响木箱笼,问道:“殿下这装的什么?”

    “搬进去,打开看看。”

    听芸笑了一下,吩咐人将箱子搬进房中。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整套婚服,提花暗纹清雅,又别具巧思,鲜艳夺目的红,热烈而盛大,衣裳撑开来,听芸看清楚形制,不由愣了愣。

    “这……这是翟衣……”

    再瞧像那花冠,竟是类似皇后仪制的凤冠,上列有仙人队,数条金龙在其上回旋穿梭,有云鹤、飞凤、滴珠等饰物。

    若是穿戴上站在艳阳下,这身华贵的衣裳足够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先皇后殿下的仪制?”

    赵瑭的反应证实了她的想法。

    她曾在先皇后殿下身前受过一段时日的抚养,这身翟衣花冠的形制再清楚不过了,虽说眼前这身有过修改,可大致的样式还是保存的。

    听芸张唇颤了颤,认真道:“殿下,这逾越了。”

    赵瑭宽袍大袖坐在临窗的书案旁,这处摆的是蒲团,离地不高,他单是这么随意坐着,一肘撑在书案上,也足见两腿修长,身材高大。

    听芸暗自咋舌,一贯知道他体格壮硕身量高大,自己站在他面前都显得弱小。

    可眼下那尺寸尚算普遍的书案,竟被他衬得像孩童之物。

    赵瑭抬手拨弄着书案下那盆兰草,那是昨夜听芸挪过来暂时压图纸的,他动作闲适随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语态慵懒道:“请示过陛下,命宫内侍衣局绣娘制的,不算逾越。”

    “可这是否太华贵了?”

    先皇后殿下那件翟衣花冠,据说是陛下登基后特意命人为皇后殿下制的,所用材料皆是天下至宝,华贵异常,皇后殿下也只穿过那一次,便一直摆置在中宫。

    “婚姻大事,简朴做什么?”

    他话意虽淡然,听芸却心中一甜。

    当年陛下白手打江山,与皇后殿下相互扶持情深义重,彼时曾说过最质朴的愿望便是功成之日,命人为皇后殿下做一身最华贵的衣裳,唯其华贵,一显尊贵,二显珍贵。

    他懒散道:“你这处倒是暗香浮动,让人生出懒散困意。”

    “殿下若是困了,去床榻上歇息歇息。”

    赵瑭瞥了眼对面珠帘后的床帐罗帷,隐隐约约可见女子香闺的胭脂海棠色。

    “你的床榻?”

    听芸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床榻,认真点点头。

    有那更亲近的事都做过了,何况这婚事板上定钉。

    赵瑭默然,一条腿微曲,手腕搭在膝盖上,三个指头轮流交换在腿上交叠扣动,似在犹豫什么。

    听芸见他不为所动,困惑地望向他,犹疑道:“或者我现在命人为殿下收拾间客房出来?”

    畅园不大有人往来,客房也一直空置,若要住进去,少不得要熏香通风一番。

    赵瑭道:“倒也不必麻烦。”

    他缓缓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迈步向对面的香闺床榻走去。

    一步当成两步走,显得并不急切,可听芸瞧着,倒是慢得有些刻意了。

    听芸捧着手上的花冠,心中满是犹豫,如此贵重的花冠,会否太过张扬?

    但现在再重制也来不及了。

    赵瑭在她这处些了半个时辰,柴九前来接他进宫,他才离开。

    暮色四合。

    倓儿去找那几个孩子玩耍,听芸看着钱嬷嬷与翡翠琥珀将聘礼归置,托腮靠在几案上,头疼着她的嫁妆要如何办。

    她正琢磨的头上,婢女前来禀报,一位姓薛的公子在门外求见。

    听芸愣了愣,她也不认识什么姓薛的公子呀。

    稍加思量,料想应当是曲博的薛顾郎,莫不是来恭贺她的?

    思及此,听芸让人请他进来。

    可待人进入厅中,看清来人,听芸却没了笑意。

    此薛公子非彼薛公子,乃是薛文旭。

    听芸面色不虞,刚想叫人送客,薛文旭率先开口道:“今日你若不听我把话说完,晋王就出不了宫门。”

    听芸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心中自然不信,薛文旭早料到她不信一般,又道:“太孙殿下正在陛下面前奏禀晋王统兵不力,好战诱敌至北境军中损失惨重之事。”

    他说完,听芸明显犹豫了,薛文旭所说与她从沈涵之那处听来的大差不差,这是太孙联合诸藩王针对赵瑭及齐王设下的一张网,网是否疏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他二人的权位削掉。

    薛文旭示意她屏退左右。

    待仆婢退下,听芸不悦道:“有什么话,说吧。”

    薛文旭却不急,自顾自在她对面坐下,还为自己斟了盏茶,散漫道:“阿芸如今恨我入骨吧?”

    听芸别眼望向厅外,并不像搭理他。

    “你不答我也知道,你心中定还在怨我,怨我负你深情,怨我另觅新欢。可是阿芸,你何必为了和我赌气就要嫁给赵瑭?你知不知道他其实……”

    “说够了吗?”听芸道,“说够了就走,如果你今日来是为了向我诉深情,大可不必,你我早已恩怨两清,我如今对你,无爱亦无恨,只当陌路人。”

    薛文旭饮罢一口茶,苦笑着无奈地摇头。

    “我真是,爱极了你这耍小性儿的样子,当年你我在一处,你生气便是这样。

    “忠顺伯府的爵位被褫夺了,我知道,是赵瑭从中掺和,为了给你出气,是我负你,我认了。骤失富贵,又入牢狱,爹已经疯了,娘也日日抱怨他,三郎赌债未消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日日躺在病床上哀嚎,二郎也不知所踪。那个家,我待上片刻都觉窒息难忍。”

    薛文旭深吸了一口气,那样乌烟瘴气的家,从无人在意他温寒冷暖,每日拖着疲倦的身躯应付朝中事务,回到空荡荡的别院只余孤寂。

    “我已将张柔兰送走了,阿芸,我们重修旧好吧。与你分开这段日子,我孤枕难眠总盼着你能入梦,总怀念我们当年的点滴。”

    怀念为他守候的那盏明灯,怀念她的巧笑嫣然和小意温柔。

    有她在,才是人间好日子,当时只道寻常,失去才知珍贵。

    听芸听罢,不禁冷笑:“你如今是太孙面前的红人,朝中首屈一指的新贵,想要什么得不到?薛大人,你我早已两不相干,你若只是为了同我说你如何后悔,抱歉,你找错人了,我心中毫无半分怜惜,甚至觉得厌烦。”

    她虽不过问朝堂政事,不愿去理会那些争斗,可常带倓儿去齐王府,沈涵之有意无意也同她说了许多。

    如今朝中最风头无两的,当数眼前这位薛大人了,忠顺伯虽被褫夺爵位,却有他薛文旭在其中推波助澜,博得大义灭亲美名,又成了太孙最仰仗的僚臣,陛下一日眷顾着太孙,他便一日风光。

    短短时日,已升任吏部侍郎,架空上官牢牢辖着整个吏部的权,经他谋划,还将兵部搅得一团糟,安插进不少他的人。

    听闻他置办的别院,都能抵半个王府的规模。

    要说这次针对齐王和晋王,挑拨藩王互斗的事,太孙属意是一回事,背后出谋划策,可少不了这位薛大人的手笔。

    许是听芸的态度刺痛了他,薛文旭面上流露出痛惜之色。

    外面下人搬动聘礼,翡翠指挥的声音传入厅中,薛文旭将脸一抹,换了副嘴脸浮现出狠戾之色。

    “无妨,且过了今日,赵瑭一死,你便还是我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她如此关切,薛文旭重重匀了口气。

    “自然是字面意思。”他道,“他今日入局,太孙指定了要他交出兵权,而我不一样,我要他交出性命,除非……”

    “除非什么?”

    听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紧张地望着薛文旭,她袖中攥紧了手绢,生怕赵瑭真的会出什么事。

    薛文旭的眉毛却蹙了几分,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不悦,心中妒意嘶吼,却还强压着,只冷讽道:“除非你与他退婚,与我重归一处。”

    “你做梦!”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厅外,竟是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郡主!郡主不好了!”

新书推荐: 我的系统怎么是龙傲天 暮灿 叫我中间人 重生后被狐狸精踹了 改写黑化主角BE剧本(穿书) 重生之我与剑仙二三事 我*******天 误惹太子后 休说弄瓦之喜 恋爱系统毁了我的平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