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孟听芸原本就因着薛文旭的话而心生忐忑,小丫鬟又如此莽撞,心中警铃大作,当着薛文旭的面,不肯落了下风,强忍声斥道:“缘何这般莽撞无度?还不下去!”

    薛文旭听完听芸的话后,笑意浮现在唇畔,见小婢女如此慌张,心知事态如他所设,不由得笑道:“拦她做甚?堵住她的口,便能当无事发生?阿芸,你何时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那小丫鬟因急奔快走,呼吸变得粗而不匀,喘息着对听芸急急道:“江……江侍卫……他路过门口急说,殿下遭遇刺杀,下落不知,生死不明,请郡主速去齐王府求救。”

    话毕,孟听芸神色骤然一黯。

    随即“腾——”地一下站起来。

    “你说什么?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只看到柴侍卫纵马追出去,天色太暗,看不清情形,接着江侍卫便抓住奴婢让告诉郡主速去齐王府求救。”

    小婢女张皇失措,忙不迭将事情告知。

    下落不知……生死不明……

    他今日进宫,并未带多少侍从,以他的功夫还能被劫走,定然是中了算计,甚至是受了重伤……

    皇城根脚下劫杀亲王,有这个胆子和这个本事的没几个人,太孙授意,薛文旭出谋划策执行。

    甚至……

    她不敢细想这其中的算计。

    听芸的身形倏地晃了晃,猛然扶在小丫鬟身上方才稳住身子,立即同小丫鬟道:“速让翡翠去齐王府报信!”

    小丫鬟令命转身出去,听芸回头瞪了眼正好整以暇品茶的薛文旭。

    “是你!”

    “是我。”

    薛文旭并不否认。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哦,也是,你应当是没见过我这幅面目的。如我这般,晋王殿下也不遑多让,阿芸,赵瑭他可不像你看到的那般清正刚直,你可别被他骗了还对他死心塌地。”

    听芸自知失态露怯,下意识捏住袖口,强自恢复些许镇定,问道:“你到底要如何?”

    她并不相信他说只要她退婚他就会放了赵瑭,这也许是他目的之一,但绝不会是他唯一的目的。

    她在心中忖了忖,要如何才能用自己的力量帮到赵瑭。

    私心希望赵瑭能平安无事回来,让薛文旭的计划落空。

    被她这么瞧着,薛文旭心中酸涩蔓延难言,颔首掩盖眸中狠戾,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在听芸面前面目太过狰狞,唯恐吓着她。

    听芸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是他真正爱过想要弥补的女人。

    哪怕听芸现在为赵瑭担忧也属正常,她本就是个良善之人,何况她确乎与赵瑭定了亲,将他当做自己人。

    他调查得一清二楚,听芸从始至终未将是婚事放在心上,从赐婚圣旨下到如今,她从未为这桩婚事筹备过什么,连婚服彩绸都未置办过,全心忙着旁的事情。

    只要听芸还没爱上赵瑭,他便还有机会。

    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听芸。

    薛文旭的语气极为温和柔软,他答道:“我方才已同你说了,你进宫向陛下陈情,说你与我旧情难忘,求陛下收回这桩婚事,同我重修旧好,赵瑭自会活着回来。你放心,一切后果有我担着,陛下绝不会怪罪你。”

    “你做梦!我与你此生,绝再无可能。”

    厅内气氛渐渐变得毛骨悚然,充斥着令人难耐的阴冷。

    薛文旭冷冷地问:“他一个废弃孽种,心思诡谲的伪君子,到底哪里比我好?”

    “他自是比你好上百倍。”

    听芸无心与他拉扯,“你在此处脏了我的地界,要么自己走,要么我让人将你赶出去。”

    “呵。”薛文旭轻笑出声,缓缓起身。

    和离不过数月,他竟变化颇大,比之从前更加深沉难测。

    数月之间从六部行走历练骤升任侍郎,这越级晋升的速度,也实难服众,听闻,他手下养着御史台几位酷吏,凡事不顺他意的,通通参本缉拿。

    “不急,我等着你来求我。”

    薛文旭掸袖离开,走到听芸身旁,还不忘同她道:“哦对了,晋王殿下身边那个叫江风的侍卫,有个哥哥叫江岳,为晋王殿下掌着臭名昭著的鹰司,当年孟将军骁勇善战几无败绩,却突然战死望漠岭,接着晋王就接管了北境军,你没想过其中的蹊跷么?他娶你,不过是为了收拢老臣之心罢了。”

    孟听芸摩挲着袖口,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当年的混乱,却并无甚清明的思绪,只是望着不远处的烛火风光。

    鹰司是做什么的,她并不清楚,只听闻过这是个杀人如麻刑人如恐不胜的衙门,至于衙署在何处,也很少有人知道。

    这个衙门无孔不入,今日夜深夫妻枕畔的对话,明日便有可能出现在陛下案头,拘人无须官印文书,有便宜行事之权。

    是以人人闻之色变,极不耻鹰司之人。

    可她从不知,鹰司的掌领是何人。

    当年爹娘及兄长战死,真与鹰司有关吗?可鹰司这么做目的何在?自断臂膀自毁长城?

    爹娘对赵瑭有抚养之义,他不应该会害爹娘。

    “你少挑拨离间,我与殿下之间,无须你来置喙。”

    薛文旭眼中浮现一抹郁色,她也曾这样相信过他,不过很快被狠厉取而代之。

    那又如何,听芸迟早都是他的。

    薛文旭走后,听芸木然站了半晌,心中思绪万千,却理不出一个头绪,一会儿是赵瑭冷峻刚直的神色,一会儿又是薛文旭方才的话……

    她理不清楚,心中有个更强烈的声音占上头,催促她相信赵瑭,莫要因为旁人一句话,对赵瑭心生揣度,她现在应该去齐王府打探赵瑭的消息。

    听芸整理思绪,摒除心中上下翻涌的杂念,吩咐琥珀与钱嬷嬷,照看好畅园诸事,她要去一趟齐王府。

    马在园门前一声嘶鸣,长鞭“咻——”地划破空际,人与车便消失在夜色中。

    齐王府。

    听芸已不是头一次来,但齐王与沈涵之一齐焦急地望着门外,踱步等待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

    他们愈焦急,听芸心中愈不安。

    沈涵之见她来,轻轻攘了一下齐王,但他二人整肃姿容强作淡定的情形,已尽数落入听芸眼中。

    她上前向他们福了一礼。

    “王爷,王妃。”

    沈涵之虚扶了她一礼,客气道:“你来了。”

    “殿下的事……”

    沈涵之安抚道:“这种刺杀,年年都要来几次,奈何不了老五,殿下已派出人去寻找,你安心便是。”

    *

    听芸在齐王府小坐到半夜,见齐王派出去了人一直未回来,心中愈发焦急。

    直到天色大白,也没等到消息。

    齐王到底还是坐不住了,天明后,他吩咐道:“备车,我要进宫一趟。”

    沈涵之急忙拦道:“宫中情形未知,你这般贸然进宫,若再出个万一,如何是好?”

    “赵息他行事如此过分,我要向父皇参他一本。”

    齐王容貌上与赵瑭七分相似,但脾气秉性却大相径庭,听芸印象里,赵瑭一直沉着冷静不急不躁,齐王遇事却要急切得多。

    “王爷糊涂,父皇卧病已久,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沈涵之看了听芸一眼,听芸思量着开口:“我回畅园等消息。”

    她正要起身沈涵之叹气道:“罢了,总归也不能一直瞒你,听见也无妨。”

    她劝齐王道:“宫中多少日没传来消息了?赵息监国,政令都出自东府,昨日老五才进宫试探过,结果如何现在都清楚,王爷此时进宫,便是中他们的计,随便寻个由头将王爷扣在宫中,生死都由他们拿捏。”

    “可也不能干做着等啊!涵之,我就这一个亲弟弟!就这一个亲弟弟!他已经受过太多苦了……”

    “王爷你冷静冷静!”

    听芸坐在一旁,心中百感交集,齐王殿下协理政务多年,向来听闻都是如春风和煦,处事温和沉稳,倒是难得见他为谁着急乱了分寸。

    “事到如今,王爷还指着陛下为我们做主吗?不如急调西山鹰司。”

    听到鹰司的名号,听芸凝眸望着手上杯盏,聚精会神侧耳去听。

    齐王犹疑地看了眼沈涵之,喃喃自语:“西山鹰司……不……不可以,放出西山鹰司,无异于在向父皇抗衡……况且鹰司只效忠于陛下。”

    旁人不清楚,他协理政务多年,最清楚这西山鹰司是谁的爪牙了,只听命与掌事,只效忠于陛下,连他也不能染指。

    “从前效忠于陛下,现在可未必,老五下落不明,殿下又拘禁在府中,殿下难道还不清醒,赵息是想要我们的性命吗?”

    齐王默了半晌,冷静下来思量片刻,还是摆手道:“不可,鹰司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一旦暴露鹰司的位置,赵息围剿,我们将无法应付。”

    沈涵之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齐王一眼,走到今日,都是他兄弟二人心软造成的,总念着先太子大哥的好,不肯对赵息下手,可赵息却不肯善罢甘休。

    听芸将他们的对话全数听进心中,结合过往的认知,在心中梳理一番,许多从前不理会的事,也渐渐分明了。

    先太子早逝,从前太孙年幼,齐王协理政务,赵瑭手握兵权,随着太孙逐渐长大,身为储君却大权旁落,夺权的心思与日俱增。

    先是夺了齐王的理政之权,后又将其圈禁在府中,又下毒计迫害北境将士,治赵瑭一个怠军冒进,治军不利之罪,要夺军权,多次派人刺杀,这次更是劫走赵瑭。

    齐王与赵瑭顾念先太子情分,一退再退,直至如今的局面。

    而太孙监国后,陛下卧病在榻,久未上朝,料来已时日无多。

    一旦太孙登基,众藩王,尤其齐王晋王,结局难料。

    她想明白这些,想起薛文旭的话,赵息未必想放过赵瑭,但这次想要赵瑭死的事应当是薛文旭的主张。

    不出动鹰司,她也不能干等着看赵瑭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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