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周延一对一讲的解活动居然还在继续着。
第三周的星期五李清嘉长了心，她拜托妈妈刘丽帮她弄点什么五谷杂粮之类的，总之要显得很有诚意，说是下午班会会举行分班派对，她们要互送礼物。
李清嘉难得提要求，刘丽莫名激动，被需要的感觉得到强烈满足。
她甚至很认真地将西柚上的白皮一点点地撕掉，做杨枝甘露，又买了五个精致的玻璃杯装着，想着饮料喝完就没了，作为礼物尚不够格，加上个杯子勉强有点样子。
李清嘉也不算撒谎。
今天下午的班会课上，班主任联系家委买了8个大蛋糕，一个小组分一个，作为分别时彼此共同的欢乐记忆。
她和陈楚、陈璐还有谢晖等六个人一组，每个人在蛋糕上切了一刀，然后比赛谁能在最短的时间，稳稳的把蛋糕盛进自己的盘子里。
李清嘉是最后一位选手，她的蛋糕旁没有别的阻碍，她将盘子垂直贴在蛋糕壁，然后轻轻一拨，只一瞬间，蛋糕就稳稳落在盘子里了。她眼里刹那迸发出的喜悦和得意，让人以为她仿佛得了诺贝尔奖。
陈璐看着李清嘉的样子，也笑起来，说：“李清嘉，你傻不傻啊。”
李清嘉想起了她的杨枝甘露，想着配蛋糕喝正好。于是端着盘子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隔着前面一排人，陈楚终于能够贪婪地，将深邃的目光落在跟朋友笑闹的李清嘉身上。在她猝不及防转身后，慌忙地撇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蛋糕。
李清嘉从袋子里拿了两瓶杨枝甘露出来，一瓶给谢晖，一瓶给陈璐。
陈璐正伸手要接，李清嘉又把手缩回去，看着陈璐说，“我不傻，你才傻。”
“好啦，我傻我傻。快把阿姨的爱给我。”陈璐直接上手抢走。
李清嘉心满意足地回了位置，然后又拿了一瓶给陈楚。
“给我吗？”陈楚受宠若惊。
“当然。”
可能是刚刚李清嘉的笑容太过鲜活，可能是分班的骊歌在幽深处响起。此刻，陈楚心中再也无法抑制的冲动破土而出。
他没有接话，手里端着蛋糕，看着杨枝甘露不做声。
突然，他转头。
轻声唤道，“李清嘉。”
然后他像鹰抓小鸡一样捕捉李清嘉的眼睛，不让她避开。
“······ ”
他说，“我可以，把蛋糕抹在你的脸上吗？”
他的眼神那样□□直白，逼得她李清嘉再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这段时间，她极力想要逃避的事情还是在离别之际，以她最不愿意面对的方式出现了。她几乎在用眼神哀求，不要让这段温暖的同桌情谊用那样惨淡的方式收场。
陈楚觉得他们对视了那样久，久到他好像已经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他们携手相伴一生的走马灯。
然而事实上，当他看见李清嘉眼里的惊慌和复杂的悲伤，紧紧一瞬间，他就已经迅速转开了眼。
沉默。
“我只是听说，把奶油抹到脸上，是祝福的意思。”陈楚笑着轻声说，嘴角却流出了无法抑制的苦涩。
“我希望把我的好运分你一些。”
“这样啊。不过这不太好吧”，李清嘉又露出她虚伪的笑了，“分给我的话，你的运气不就少了吗？”
她顺着陈楚给的梯子逃之夭夭。
余欢过尽后的教室更显空荡。李清嘉的桌子上没有像往常一样铺着作业，取而代之躺着一块没有动过的蛋糕。
“你们刚刚开party了？真好。”周延边坐下边道。
“嗯”，李清嘉苦笑了一下，“分班派对。”
周延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清嘉今日不同寻常的悲伤，他以为李清嘉是因为不舍与同学分离，于是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诺，咸口的花生酱贝果，搭配蛋糕正好，最近不是流行咸甜永动机？先把蛋糕吃了，嗯？奶油都快化…”
“学长”，她打断了周延。
鬼使神差。
她看着周延注视自己的眼睛，里面似乎有很多种情绪，她掺不透。但是有一个可以确定的事实，此刻他的眼睛里只倒出她一个人的影。
“我可以…”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蹦出来的话语时，她刹住了车，拉回了自己脱缰的理智。
这匹站在悬崖边沿上的马刚抬起前蹄，就被主人往后扯了回去。他们远离了悬崖，回到了安全距离。
然而。
李清嘉尚未来得及长吁一口气，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却再次席卷而来，前所未有的强烈。马按耐不住了，它挣破缰绳，开始了助跑，它不顾主人的呵斥与求饶。
它已经困在这里太久，至少这一刻，它想要跳过去看看。
她的马失控了，李清嘉绝望地想。
能不能跳过悬崖，越过悬崖之后的风景是什么，更好还是更坏？她被各种不确定吓得双眼紧闭。
这个可怜的女孩觉得，只要不睁眼，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有无限美好的可能。
李清嘉在周延疑惑地注视下，突然伸出左手，用手指迅速在蛋糕边上剜了一块奶油，然后不给周延任何反应的机会，欲将奶油直接往他鼻子上抹。
周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侧了头，奶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停在他的脸颊。
周延在短暂的惊吓里回过了神，他没想到李清嘉会做出这样的举措。
天啊，这是不是说明在李清嘉的心里，他们的关系非常亲近了？他内心的小人简直欢呼雀跃，随着躁动的血液在每个细胞里奔走相告。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模样一定很滑稽，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李清嘉笑了，看着他的脸笑了，虽然她极力抿着嘴想要忍住，但是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漫了出来。
他似笑非笑，“这是什么新鲜的玩法？”
李清嘉在周延的眼睛里没有看到愤怒，没有看到嫌弃，那样复杂的情绪里没有这两样。
她松了一口气。
不多的勇气一下子贪婪起来。
李清嘉没答，她只是问：“学长，如果我先问，能不能往你脸上抹奶油，你会让我抹吗？”
周延没有犹豫地摇头。
李清嘉心里一沉。
他缓缓开口，道“如果你先知会一声，我一定会让你的奶油落到它想要去的地方，叫我的鼻子待着别动。”
李清嘉想，她应该成功越过了悬崖，落在了她的桃花源。这里的风景很美。
可是她挣脱缰绳的马跟她走散了。现在的她即使在这样的美丽的地方，也没有探索前进的实力。
周延见她又像是愣在自己的世界里，决定还是点到为止。刚刚那一下已然能让他欢欣鼓舞。来日方长，他不贪心。
“赶紧吃蛋糕吧。”他说。
李清嘉想起来她带给周延的杨枝甘露，拿了出来递给他。
“你尝尝看，我妈妈做的。”
天哪，今天简直是他周延的幸运日。
周延当着李清嘉的面直接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还没吞干净就要开始夸。结果猝不及防被小小的西米呛到喉咙。
他一只手捂着嘴巴隐忍着咳嗽，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就去抽屉里摸抽纸。
当他侧弯着腰把头低下时，他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桌子。
可是，这张不属于他的桌子里，却有一行泛着如银白色的月光的铅笔字，带着熟悉的字眼撞进了他的眼睛。
“李清嘉，哪怕只是做你的挂件。
分班，再见！”
“写在这个位置，”周延想，“他是又想让她看见，又怕让她看见啊。”
李清嘉从抽屉里拿了两张纸递给周延。
周延接过捂住嘴，终于放肆地咳了起来。
他边咳边问，“清嘉，咳咳，你的同桌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男生啊”，她不解，“怎么了？”
周延想了想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应该是个很有品的男生，抽屉收拾得很干净。”
李清嘉苦笑了一下，说，“是啊，他人很好。”
“你缺挂件吗？”周延突然严肃地问。
“什么？”他的话题为什么每次都能转的那么快！
“挂件，就是手机挂件那样的，不过体积可能大一点。”
李清嘉以为周延心血来潮要送她东西，忙坚定地说，“不缺。我包上已经有一个了，再多就累赘了。”
听到“累赘”两个字，周延嘴角扬了起来，他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有点“小人”，还是佯装看了一眼她的包，点点头道，“嗯，确实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