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秦玉汵,你急什么。”十一岁的女孩白了一眼这位仅仅大自己一岁的哥哥,回头看向衣衫褴褛的少年,“喂!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少年看着眼前这位眼中充满了点点星火的少女,有些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姑娘明明从前没有见过在下,为何要跟那位老人家说认识我?”

    秦书亦啧了一声,有些好笑地双手掐着腰:“我这不是帮你拒绝那位老婆婆吗,你应该也发现那位老婆婆看着挺不容易的了吧?”

    “走走走,你想吃什么?我请你。”秦书亦说着便拉过身旁这位看着瘦弱却高出自己一头的少年。

    少年看着眼前衣着贵气的少女,一看便是高门显赫家的小姐。他低下头,发现那只白嫩的小手竟然拉着自己那肮脏的衣袖,而这位姑娘却像浑然不觉一般,丝毫没有嫌弃他脏的样子。

    他手臂微微向后,想要躲开。

    少年担心自己弄脏了少女洁白的手,可刚刚挣脱又被少女固执地牵过了衣袖,那副眼神的纯粹就像是一束温柔的光照射在他埋葬在暗无天日的心土上,随着光束的温度渐渐点亮了他昏暗的人生。

    从边疆一路躲过追兵,他已经浑浑噩噩一路逃了两年,为了避人耳目,他不得不成为流民中的一员。在他经过千山万水终于颠沛流离到了这个距离京城很近的小镇时,他已经是一位真正的乞丐了,身上早已看不见曾经意气风发、王孙贵胄的身影。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京城似乎也有着反贼的眼线在暗中寻找着他的踪迹。

    而距离他上次进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上一顿还是他在巷子的角落,看见路边有人丢弃咬了两口的馒头,他飞快地跑过去捡起来狼吞虎咽的入腹。

    在他看见老妇人的包袱被盗窃时,他几乎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去追那贼人。而后又筋疲力竭地自证清白。

    这两年里,这样荒唐的遭遇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已经习惯了这苟延残喘的日子,而此刻的少女,却像是在他人生的深渊处,点亮了一簇璀璨的星火,将他从那些自甘堕落的日子里,拉出了深渊,重新回到人间。

    他由着少女牵着袖口,一路跟在了少女身后。

    直到三人来到了一间面馆,店小二上下打量着他,露出嫌弃鄙夷的神色,而那女子却在他将要起身时将他重回按在了座位上,浑然不觉一般不停地问他想吃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

    最后那姑娘点了三碗鸡汤面和炒菜,又要了几屉包子。

    这是少年在这苟延残喘的两年中第一次吃上一口干净温暖的食物。

    喝一口不咸不淡的鸡汤,暖流好似从胃里流入了心中。

    分别的时候,秦玉汵好似颇为不在意地按着自己妹妹的吩咐,将那几屉未动过的包子全部打包了起来塞进了他怀里,面无表情道:“拿着吧,阿亦给你的。”

    随后兄妹二人跟他道了别。

    直到他走回平日里留宿的破庙,坐在草席上打开油纸,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一大包肉包子,这才发现包子下面还压了一个精致的荷包,里面鼓鼓的塞满了铜板。

    他看着那青色绣着翠竹的荷包微愣,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了怀中。

    八年前的画面一幕幕流转在脑海中,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商潇睁开了双眼。

    他看着头顶熟悉的账幔,明白他是在自己的卧房内。

    接着,他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这不对啊,卧房如今不是留给阿亦在住吗,他睡在这里,那阿亦呢?

    他有些焦急地挪动着身侧的手想要支撑起身体,剧烈地痛感瞬间从腹部传入了四肢百骸,接着,商潇发现他的左手被固定住了,根本没办法移动开。

    他侧过头去看,女子歪着脑袋俯趴在床榻旁,侧颜垫在了胳膊上熟睡着,白皙娇嫩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就好像曾经那样,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少女牵过他的袖口。

    随着商潇轻微的响动,秦书亦继而又用力抓了抓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她脑海混沌,有些迷茫地掀开眼皮,看着商潇睁着一双狭长的凤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秦书亦一下子坐直了身板,观察着男人的气色,问道:“怀澈,你、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商潇微笑着摇了摇头。

    秦书亦看着男人菱角分明的下颚线、干涩的薄唇:“怀澈,我去给你倒些水喝吧。”

    她刚要起身,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拉着男人的手指,顿时涨红了脸颊,热度从指尖跳跃到了耳尖,秦书亦立刻慌乱地松开手,起身去给商潇倒水。

    商潇看着女人有些失措的样子,手上似乎还留有着高于他原本体温的温度。

    秦书亦端着温水,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她伸手绕过商潇的后颈,试图扶着男人坐起来,商潇却不敢用力,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到下颚,他忍着痛意不作声,怕这女人担心。

    秦书亦垂头看着男人的神色,发现了端倪,这人应该是很痛的,她将男人的头轻轻放置在枕头上,将被子向上拉了拉:“怀澈,昨日你伤得太重了,府医也无法为你止住血,傅阳找来了贤德坊的那位老医师,昨晚他留宿在了府上,我这就去叫他来给你瞧瞧。”

    语毕,秦书亦匆匆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位满头银发,身着棉麻长衫的老者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秦书亦和一位提着药箱的女子,女子神色慌张又焦急,还未等走到床榻前,她已经担忧着探头看向床榻上的男人。

    老者走到塌边,拉出商潇的手腕把了把脉,又掀开被子,瞧了一眼腹部的伤口,神色缓和地说道:“殿下现已经彻底脱离了危险,只不过因着伤口过深,还需要好好调养些时日才能下床走动,现切忌乱动从而撕裂伤口。”

    “我给殿下开一副汤药,殿下每日喝上两次,并保证每两日为伤口换药,半月应该可以彻底愈合。”

    商潇恭敬地颔首:“给老医师添麻烦了。”

    老者叹了口气:“不麻烦,只不过,七年前我偶遇殿下,殿下那时也是如昨日那般命悬一线,殿下应当知道保重自己的身子,切勿再涉险了。”

    老医师说完,向秦书亦嘱咐了一句:“王妃,殿下的伤口刚刚应该是动过了吧,稍后需要重新换药,我将苏璃留在这里,让她帮着殿下更换。”

    秦书亦心里咯噔一声,但面上也没做其他表情。

    她知道,即便她如今顶着“王妃”的名头,但实际上,在这屋中,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商潇他本人也应该更希望苏璃陪伴在他身边。

    秦书亦点了点头:“给老医师和苏姑娘添麻烦了。”

    老医师摆了摆手,便走出了屋子。

    秦书亦看了眼商潇,又看了看坐在桌案旁的苏璃,两人看起来很是相配,她心里有些抽痛地走到塌边:“怀澈,既然苏姑娘在这里,那我就去跟着老医师抓药了,你好生歇息。”

    秦书亦语毕,便转过身去,却被塌边的人拉住了襦裙的一角。

    男人有些委屈地看着她:“阿亦,我不习惯别人给我换药,上次中箭受伤,也是你给我换的药,这次还是你来,好不好?”

    秦书亦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冷若冰霜的男人,此刻竟用着撒娇的语气同她讲话,甚至眼神幽怨地又轻轻摇了摇她的裙摆。

    秦书亦转头看着一旁苏璃的神色,苏璃有些尴尬地起身:“既然殿下要王妃换药,那我这边就先退出去了。”

    女子脸色不太好,她快速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了商潇和秦书亦两人。

    秦书亦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到了床边,她刚要开口,商潇却先说话了:“阿亦,刚刚老医师让苏璃留在这里,我没有立刻反驳,是因为不想直接驳了老医师的面子,我一开始就没有让苏璃留在这里的意思,你别多想。”

    商潇解释完,又有些懊恼,不知道这样说完阿亦会不会觉得他逾越了彼此定好的界限,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跟秦书亦说明白,不想让她对他再产生什么误解。

    秦书亦张了张嘴,刚刚到嘴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怀澈,你和苏姑娘,你们不是互相心悦彼此吗?”

    “……什么?阿亦?你说我和苏璃?我们没有这样的关系啊。”商潇震惊于面前女子的疑问,这女人什么时候对他的误解这么深了?还好刚刚解释了换药的事情,要不然岂不是给他和别的女子板上钉钉了……

    “阿亦,你为何会这样想,我从未对其他女子动过心思。”商潇瞧着女子有些紧张的神色,坦然道。

    “……我、我看到苏璃的闺房中,挂着怀澈你写给她的一句词。”秦书亦艰难地将此事说出口,脸上倒是不显,内心却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她很怕稍后得到的答案,会让她承受不住。

    不得不承认,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深陷在了感情的泥潭中,难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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