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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8  我要离婚

    第二天一早,涂亮坐电梯下去,两个J 查坐电梯上来,站在徐珊家门口。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准备上班的徐珊开门看见J 查,吓一跳。J C 讲出的话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请问您是徐珊女士吗?有人告你故意伤害,请您跟我们去J局配合调查。”

    “什么事啊大清早地来吓人?”徐珊不懂得跟J 查先生要客气点。

    “有位女士报J,说您昨天晚上在人民医院大堂花园一侧对她进行了人身伤害,请您配合我们去趟J局……”

    徐珊即刻脑洞大开。怎么把这事丢到爪哇岛去了,说声知道了,请二位先等等。关上门打给涂亮。

    没走多远的涂亮边调头回去边打给裘江:“你他凉地什么意思!J 查现在我家门外要带徐珊走!不就是个小破娘们嘛,拍几巴掌怎么啦,她吓得陈老师晕倒住院应该告她才对!”

    裘江也在开车,听这话赶紧靠边停,让涂亮讲清楚。涂亮不讲了:“我先回家看看。徐珊那二货别跟J 查搞起来。打小三事小,打J C 就摊上大事啦!”

    “J C 同志,放松放松,我们先进去讲几句话,不妨碍吧?”涂亮到的很及时,对J C 打揖又鞠躬,把正在吵吵的徐珊推进门内。

    “今天别上班了,赶紧请个假,先去J局看看怎么回事。”

    “估计裘江跟那小娘们没谈拢,她背着裘江报了J,裘江也是我告诉他才知道。你别紧张,去就去,有事说事,说完等他们处理。就这样。”

    “她要干什么没谈拢?还敲诈不成?”

    “我也是估计的,具体怎么回事……”正说着电话响了,是裘江的。嗯嗯哈哈几句,涂亮挂了机接着说。

    “要钱倒没有。刚刚江哥说要他离婚跟她结婚,然后既往不咎。”

    “去她娘滴死绝全家!她还有理啦!谋财害命我还告她呢!”

    “对!就这气势。别怕她,江哥也不站她那边。谋害正妻,天理难容!”

    “等等——你这什么意思,敢情她不谋害正妻就合法存在啦?你们男人都这样想的?”

    嘭嘭嘭!传来礼貌克制的敲门声,正准备上纲上线深入讨论的二位才想起J C 先生还在门外等待呢。

    “口误口误。我们先去,一会再讨论。”

    涂亮又去开门,礼貌而友好地请J C 先生进门等候,J C 蜀蜀礼貌地拒绝了。

    徐珊冷笑一声,跟着J C 后面走了。楼下有来往的业主停下来看,徐珊虽然心里紧张却在脸面上不输气势:

    “打小三也犯法?J C 先生你搞错了吧?”

    “不是我家的小三啊,是勾引我朋友的老公,我替朋友出气教训她!”

    徐珊边走边对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洗白白,立刻引起了共鸣和支持:

    “打小三?犯什么法?勾引别人老公,破坏别人家庭才是犯法。”

    “对呀!J C 先生要抓抓这些狐狸精,别对着良家妇女讲什么法不法的。”

    “别做梦啦!就是包小三的这群货制定的扯蛋人拳法,专门用来包庇坏人坏事,还指望他们保护家庭保护好人,他们巴不得功成名就后老婆孩子死绝绝呢……”

    原本有点紧张的徐珊听到群众的支持渐渐放下心来。一颗心还没从半空落踏实了,又听到“死绝绝”的长篇大论,可见进去没有好果子吃,小腿似乎有点发软,登不上一尺高的警车。

    涂亮边打电话边跟过来,拍拍她壮实的肩膀说:“我跟后面走,别害怕,裘江已经——律师已经在警察局等着你呢”。

    徐珊立刻不怕了,只是后悔上车前没有做出害怕的表情包,让老涂好好心痛一下。这会来不及了,只能继续保持有恃无恐的凛然正气状,恨不能把涂亮讲的话用扩音器放大了给大伙儿听听:

    律师!律师已经等在那啦!

    警车开动了。徐珊的凛然正气像针尖扎破的气球,嘶嘶地漏了,想到万一那个狐狸精借这事逼迫裘江离婚,裘江配合上演一出戏:先是宁死不屈,然后迫不得已,进而恩断情绝,然后转移财产……陈芷汀那勺货肯定会像影视剧里演得那样,牺牲自己保护朋友,那自己岂不是帮了倒忙?

    那妖精小表子定是守在那里专等陈老师!自己怎么就上了她的当遂了她的愿呢?可见坏人要害好人总能找到机会。唉,不是好人难做,是好人没有那些弯弯绕,一碰到坏人挖坑设陷阱就直接掉进去了。所以呀,要做个安全的好人也得经常性地想些怎样对付那些弯弯绕的法子,好像古书中有许多这样的人,用卑鄙对付卑鄙,用阴谋破坏阴谋,然后才能高尚起来。

    可是,如果一个人懂得这样做,还能称之为好人嘛?不能称之为好人称之为什么呢?

    徐珊这会有点“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感叹陈芷汀和裘江不在身边,不能帮她想一下这种人可以称之为什么人,好人通过什么方法可以上升到这种人:用卑鄙的方法做好事,用阴谋的手段当好人。如果上升到这种人的级别路途遥远,那么好人就只能吃瘪吃亏受三茬苦遭四茬罪……

    徐珊越想越担心,越担心越恐怖,从没接触过J 车的她忽然感觉这也许就是抓她去坐牢的囚车……包小三小四的货制定的扯蛋法规,专门用来收拾好人好事,让大家都做高尚的奴才,让亲老婆亲儿女死绝绝,给三三四四腾地方……

    在J车的背阴处,徐珊的脸色渐渐萎靡,思想的翅膀呼啸着追在J车后面……她似乎看到陈芷汀为了救她飞奔着去离婚,像电视剧那样,在民政局大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破门而入,凄厉地大喊——

    等一下,我要离婚……

    徐珊汗如雨下。涂亮,你可要挽住这波即倒的狂澜啊!

    ……

    街道办事处长长的台阶上,一个秀颀的身影站在阴影中,等待另一个影子的到来。

    长长的走廊里,传来沉闷有力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深红的绒布衬在玻璃钢下,一个钢印“嘭”地盖了上去,陈芷汀的心脏也随之“嘭”地跳动一下。

    证件合拢,递给两个人。两只手各自接过,转身,一个走向阴影后白晃晃的艳阳天,一个顺着幽深的走廊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离婚了。这怎么会是离婚证?红色的离婚证。陈芷汀逆光看着红色的小本子,想哭却没有眼泪。她看见走廊外的阴影,阴影中渐渐出现一团模糊的光。光与影重叠着,是一片黄晕……

    汀汀,来美国吧。

    余音绕梁,犹在耳边。陈芷汀猛然一阵头晕。旋转中她看见自己,淡青色的丝织衬衫,灰白色的棉麻休闲裤。

    去美国,去找他!自己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忘了?

    她糊涂了,又很快心清目明。

    对呀,去美国。现在想起来也不迟。一个声音提醒她,你不记得同学群里说的事嘛?他去美国了。他去美国离婚去了。对啊,大学建群后,有个同学联系到她,说起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的一个人去了美国。一个很重要的人。在她的心中永远占据一个角落的人。她已经忘记他太久了,连他是谁都想不清楚了。

    心尖最微小的一隅,有他微笑的温度,可是他的音容笑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莫非……是我记错了嘛……

    ——我离……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你可以多考虑几天。

    我——陈芷汀喉咙发紧。心脏忽快忽慢的跳动,让她抓不住自己的念头。

    你不能这样。陈芷汀发现自己像《大话西游》中的孙悟空,站在巨大的心脏下面,审视着它对自己的人生制造的障碍。心脏是一座庞大的红色堡垒,从高处俯视,把她长久以来给予的冷漠还给她。

    一下。你生。

    二下。你死。

    三下。与我何干。

    陈芷汀又想起那个声音。

    不用考虑,我——愿意。最后两个字徘徊在嘴边却滚不出来,像她要痛骂学生却又压回胸腔的隐忍,像她要对着裘江大喊大叫却关进喉咙的愤怒。回想独自流泪伤感的夜晚,她深深吸口气。

    我愿意。她想,慢慢运气,要释放内心的渴望……

    门开了,裘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

    你要走?好啊好啊,太好了,我们明天就去离婚。

    陈芷汀看看手中的离婚证书,灰蓝色。她不希望离婚证书是红色的本子。相比放飞的轻松和割离的痛楚,灰蓝色更切合心境。原来这只是我的想像。

    她信手将离婚证书扔到雨中,证书很化被雨水洇成一片靛蓝……

    什么时候下雨了?她望向灰蓝色的天空,白雾弥漫。裘江从雾中走来,黑西装让他的身影更显高大,僵硬的衣角擦过她的身体。刺痛从喉管裂开,走向心脏。

    她锁住嘴巴,锁住对他的呼喊——小江——回来——不!你走——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走,还是不要回来?

    裘江转过身。黑西装变成白衬衫。他笑得露出雪白的牙,衬着黝黑的二十岁的脸庞,像一束穿透暗夜的光——汀姐,你真好——我永远——只要你——永远!

    飞机轰鸣。裘江没有回来。

    陈芷汀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窗外的雨扑籁籁落下,是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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