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

    苏晋成没想到,自己本以为是成就了良缘一桩,想他陈正和的为人和家世,那都是无可挑剔的,知道他对自己妹妹有意思,还为她高兴了好几天。没成想到头来,竟是陈正和一厢情愿。

    “你……你为什么不喜欢陈参将?他到底哪里不好了?”

    “他……他哪里都好,可我……就是不喜欢……”她哭得泣不成声。

    苏晋成无力地垂下手,这样一来,自己在陈正和手下还能混下去吗?

    苏母看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就是给惯的,陈正和这样的人你都瞧不上,你是要上天啊,你是要给我抱个神仙回来啊,啊?苏玉言,我问你,你到底想干吗?”苏母就不明白了,这件事本是三全其美,既给玉言找了个好丈夫,自己家也有了靠山,晋成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可就是她任性的一句不喜欢,把这一切都推向了糟糕的地步。

    苏晋成头一次,没有替妹妹说话。他低着头沉默不语,眼神似是在放空,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可只有唯一的知情者菘蓝,明白个中缘由,看着苏玉言自责痛哭的样子,很是为她揪心。

    苏母:“喜欢?我问你,你懂什么是喜欢吗?喜欢能当饭吃啊?年纪轻轻的不知轻重,以后老了老了后悔了,可别找我哭,我不待见!”

    “好了!”苏父终于忍不住打断:“你也消停会儿吧,女儿有她自己的想法,也肯定有她的道理。”

    苏母见这父女两,又是一个鼻孔出气,撸起袖子,喘着气道:“是是是!她有她的想法,她的想法就是任性,就是只管自己快活,就是不顾家人的死活!”苏玉言听到这里,捂住脸嚎啕大哭,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好过分,难道她真的要接受陈正和吗?可是她的心告诉自己,不可以。

    “行了,都别吵了!”苏晋成终于开口,声音沉重,似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他缓缓站起来,看着她严肃地道:“玉言,你把你哥看成什么人了?”苏玉言听到这话,止住了哭,抬起头傻呆呆看着哥哥。苏晋成俯下身子,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我相信,陈参将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为难我,我苏晋成也还没有窝囊到这种地步,要拿妹妹的婚姻做筹码,为自己的事业铺路。”

    苏玉言愣愣看着哥哥,觉得他仿佛全身都在发光,小嘴一瘪,抱住苏晋成的腰,嘤嘤哭起来:“哥!对不起!呜呜呜。”苏晋成叹一口气,拍拍他的头:“傻丫头,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苏母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都顺着她的意思,气得话都说不上来:“行!你们就惯着她!惯吧!”“好了!”苏父厉声喝止:“这个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

    苏母同苏玉言陷入了冷战。她每天板着张脸,跟谁都爱答不理,对苏玉言更是一句话都不带说。但凡一点小事不如她意了,就紧揪着不放。大家知她心里有怨气,也不去惹她,一个个都玩儿起了装孙子的策略,成天的唯苏母马首是瞻,她指东绝不敢往西,她说是绝不敢答否。大家都觉得,等过了这阵子,她想通了,也就好了。

    可苏玉言不这么想,看着家里氛围紧张,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自责归自责,但她心意已决,绝不会就此改变。看着那根簪子,狠一狠心,把它包进信封。

    等了好半天,菘蓝和苏父终于出诊回来,她赶紧上前将信封递给菘蓝:“这个……你帮我送去陈府吧。”“哦。”菘蓝愣愣地接过信,没说什么。苏玉言瞧着他脸色不大对,连忙问道:“怎么了?遇着什么事了吗?”

    菘蓝垂着头:“我刚刚和师傅去看诊,那个病人……他很奇怪。”“哪里奇怪啦?”苏玉言八卦的心又上来了,她就喜欢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就……就……”菘蓝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苏玉言急了:“就什么就,你倒是说啊。”“他……他夸我长得俊,还……”苏玉言听他这口风,心里感觉不妙,手扣上他肩膀,紧张地道:“他还怎么你了?”

    菘蓝头更低了,声音就跟蚊子哼哼似的:“他还……还趁师傅不注意,摸了摸我的脸。”苏玉言不由得手一紧:“就摸了你的脸,没再……碰你哪里吧?”菘蓝摇了摇头,苏玉言长出一口气,这才放了心。

    她看着菘蓝,自己每天和他朝夕相处,确实都没发现,他已经长成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了,身子逐渐挺拔,可脸上还有隐隐未褪的少年气,看着很是惹人喜欢。就是身上总少了几分自信与气场,往那儿一站让人立刻生出几分保护欲,当然也容易让那些个内心阴暗的人动起不好的心思。

    她心里低低咒骂了几句,拍拍菘蓝的肩:“下次再去那里看诊,你就甭跟过去了,让爹一个人去好了。”“嗯。”菘蓝乖巧地点点头。“那个混蛋叫什么名字?”“周太延。”

    周太延?苏玉言在脑海里思索了一圈,没听过这号人物,索性不去管他,赶着菘蓝去陈府送东西。

    陈正和看着手上的簪子,久久回不过神。脑海里还是她跪在自己面前,一脸倔强的样子;还是她在木射场投失了球,一脸窘迫的样子;还是她扑着萤火虫,一脸天真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一眯,就感觉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话冷不丁地,就把人逗得捧腹。想到这里,他不禁痴痴地笑起来。

    陈正和接触的女孩儿不多,但他自认为遇上一个苏玉言就足够了,只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喜欢这种东西勉强不来,强扭的瓜不甜,何必为难了自己还为难了她。想到这里,陈正和默默将簪子收起来。

    “陈参将,您怎么跑船头吹风来了?姬先生找您半天呢,夜里风大,快点进去吧。”“先生又有新的安排了?”一听到与抓捕有关的事,陈正和立刻严肃起来:“我这就过去。”

    两个人正往船舱里走,就听得身后砰地一声,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远处的河面上传来阵阵欢叫。

    陈正和回头看了一眼,想起她说过,喜欢看黑暗中会发光的东西,这么热闹的场合,她肯定也来了吧。

    熹州城郊,知玉河的南段。

    平常冷清的河面,今日却是热闹非凡,一片繁花似锦。这是熹州远近闻名的盛事——烟火大会。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河面上铺开来,有几艘大游船占据了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船上男女老少皆有,多半是城内的富贵人。“轰轰轰”,接连几声震响,又是一排烟花在空中炸开。众人听着响动,纷纷从船舱里跑来甲板上,对着夜空的花火惊呼。

    “亭亭你看!那朵像菊花,那边那边,那朵像不像荷花?”“是啊,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袁亭亭笑意温婉,比起旁边大呼小叫的苏玉言,着实端庄了不少。即使看到这么美的烟花,也只是微微地点点头,微微地带着笑,船上这么多人看着,怎么能失了教养?

    空中的烟花越绽越多,几乎是百花齐放,照亮了整个夜空,映在每个人脸上,光影交错,五色斑驳。“哇!太美啦!”苏玉言止不住地赞叹,每隔一会儿就哇一声,眉毛抬得高高的,仿佛直要从头顶飞出去。

    “玉言,你安静点儿。”袁亭亭忍不住拍拍她的手。苏玉言刚憋住没多久,一朵巨型烟花从水面缓缓升起,几乎罩住了整片天空。“哇!”苏玉言惊叫着后退,想要探寻到它的边界,一不小心后背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苏玉言转过身,一脸诧异:“青荷姐姐?”青荷微一皱眉,梗着脖子看向她:“苏姑娘,当心脚下。”说完转身欲走。“青荷姐姐你也来看烟花呢?”“姑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青荷回过头,声音冰凉,苏玉言的笑僵在脸上,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行,青荷……姑娘玩儿的开心。”

    青荷微一颔首,扶着杏儿离开。

    她看着青荷冷漠的背影,还没缓过神来,忽然,船舷边围着的兽头一声转动,兽嘴里突地喷出一串烟火,整艘游船顿时成了一片花火的海洋,甲板上欢呼阵阵,此起彼伏,苏玉言和袁亭亭都看呆了眼。

    空中的烟火和船上的烟火相映成趣,夜空水面互相倒映,火树银花相连成片,让人分不清是此时和彼时,现实和梦幻。烟花大会的氛围一下子推入了高潮,江面上声震天响,众人欣喜若狂,恨不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一艘小船正从北边急速驶来,稳稳停在其中一艘游轮边。

    船舷边的兽头还在不断喷火,白烟与金火混杂,模糊了人的视线,在人们都还未察觉间,几个矫健的黑影从船边腾空而起,咚地一声落在甲板上。

    “不许动!想活命的通通给我进到船舱里!”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手举火铳,朝着人群大喊。他身后跟着四个人,个个虎背熊腰,面露凶光。

    船上霎时安静了不少,众人都没弄明白状况,一个船员便持着棍子走上前来,气势也不小:“你们干什么呢?”“砰!”天空中又绽起一朵烟花,混着枪响,掩护了罪恶。那位大汉扣动手铳,正正好好,爆在船员头上。

    “啊!”船上瞬间一片惊叫,大家都慌乱地四散奔走,有几个会泅水的男子纵身一跃,跳入水中。剩下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女子,被赶到船舱里,瑟瑟发抖地抱在一块儿。

    “蹲下!”为首的大汉呵斥一声,身后几个人唰一下纷纷拔出长刀,凶神恶煞地鼓着眼。众人立刻哭叫着抱头蹲下。

    船舱里灯火通明,苏玉言悄悄抬起头,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他一身的狼狈,似是逃得很急,五官明朗,宽鼻高额,一双目光炯炯有神,极具攻击性。一道手指粗的疤痕,从左耳边蜿蜒至脖颈,彰显出他亡命之徒的野性。

    “大哥,船已经控制住了。”“嗯。”柴大刚点点头,粗大的眉毛拧作一团,心里不住地咒骂。这个姬明,真是阴魂不散,以前在独龙山的时候,窝点就被他给一锅端了。自己拼了老命才逃出来,带着几个小弟“转行”干点“正经”营生,他居然又紧咬着不放,就他妈爱跟老子作对!

    耳边响起姑娘们低低的啜泣声,扰得他脑子嗡嗡作响。“吵死了!哭什么哭,他娘的,谁再哭老子就给她一枪崩咯!”袁亭亭吓得立马咬住帕子,把那哭声狠命往肚子里咽。

    苏玉言扯过她的手臂,将她往里推了推,自己挡在边上:“没事。”她轻声安慰,说完转过身,留意着几个绑匪的动静。

    “大哥,我们现在就搁这儿等着,除非放我们离开熹州,否则上来一个我们杀一个。这船上来的可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物。他们一定不敢乱来。”

    柴大刚望了眼南面,从这里往前几里路,就到了熹州府与宣天府的交界处,即使逃出了熹州府,可姬明的周密布局,三年前他可是见识过的,难保他没有和其他的州府打通好,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们往里跳。守着这一船人质有什么用,还是跑不掉。只有出了江夏省的地界儿,才好安心。

    “这样子不妥,姬明那个家伙老奸巨猾,就算逃出了熹州也逃不出江夏。我们就抓一个人质,这样子好上路,出了江夏省才算完事儿。”几个小弟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附和。

    船上的人断断续续,听着他们商量,苏玉言蹲在边上,听得更是清楚。她心里慌得很,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不要是我,千万不要是我。

    人群中,一只手悄悄伸了出来,靠上了苏玉言的背……

    “啊!”苏玉言惊叫一声,噗通一下,在地上摔个五体投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不过片刻的沉默,脚步声咚咚响起,愈靠愈近,贴合着她心脏的狂跳,直要跳出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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