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遇难

    “头抬起来。”

    苏玉言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着落到眼前的一双大脚,控制不住地颤抖。船舱内鸦雀无声,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死神的呼唤是寂静。

    “我他妈叫你抬起头来!”柴大刚没了耐性,大吼一声,苏玉言猛地一个激灵,缓缓抬起头。一张清秀的小脸白净无暇,眼神里明明是到了极点的恐惧,却依然不服输地看着他。柴大刚嘴角一咧,有意思。他俯身欲将苏玉言捉起。

    “我跟你走!”人群中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平静又坚定。苏玉言猛一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青荷直挺挺立在人群中,犹如一只高傲的天鹅,灯光照在她脸上,反射出瓷釉的光泽。

    柴大刚愣住了,他直起身子,呆呆地看着青荷,她是这么美这么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柴大刚搜肠刮肚了半天,只想起这么两个词,用来形容她。很快,他稳住心神,绕了过去。“你,出来!”青荷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柴大刚看了看青荷,一身的珠翠环绕,气质出众,八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再看看趴在地上的苏玉言,穿着素净,就算不是丫鬟,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家碧玉。柴大刚心下有了比较,正斟酌间,一个小弟急匆匆跑来:“大哥,咱快着点吧,再耽搁,官府的人就要追上来了。”

    柴大刚心下一定,将青荷抓将过来:“走!”他抓起青荷就往外跑,几个小弟举起刀:“不许动,谁要是敢上前一步,我就一刀劈了他!”说着一边不住倒退,靠到门口时,一个转身,迅速离开。

    船舱里有片刻的沉默,直到确定那群匪徒真的走远了,大家才松懈下来,一个个抚着胸口,讨论着刚刚的险情。

    只有苏玉言,还趴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姑娘,算你福大命大,快起来吧,赶紧回家去。”一位老太太经过她身边,颇有感触地道。

    青荷姐姐,刚刚那是,为了救我?!苏玉言蹭一下从地上坐起,想起刚那群匪徒说的,他们好像提到了姬明?

    柴大刚压着青荷,带着几个小弟跳上小船,往熹州府和宣天府的交界处开去。

    远离了烟火大会的繁华喧闹,开到一片空旷的河面,再往前就是交界地带,那里肯定也有官兵把守。

    “大哥,我们就停在这儿吗?”“就这儿。”他一把抓过青荷,将她固定在手中,以防她跳河。“等姬明的人来了,我们就和他谈!”

    夜风将青荷的头发吹起,发丝乱了一脸,却依然美得令人心惊。她笑容凄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你笑什么?”柴大刚觉得她这笑莫名令人恼火。“没什么,笑我自己罢了。”

    黑夜里,又是一片沉寂,船上的人都各怀心思,没有人再说什么。

    片刻后,柴大刚还是忍不住发问:“你刚刚,为什么要站出来?”“知道原因很重要吗?反正你们手上,已经有了人质。”“我们大哥问你你就说,哪儿那么多叽叽歪歪的!”小弟甲气冲冲吼她一句。

    柴大刚一个眼刀飞过去:“你他妈闭嘴!问你了吗?”小弟甲一愣,讪讪地缩回去。

    青荷瞟了柴大刚一眼,随即望向夜空,轻飘飘地说:“因为那个女孩儿我认识。”柴大刚愣住了,她看着青荷飘然的神色,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大哥!你快看!”远处的河面上,一排灯火由远及近,朝着这里急速驶来。小弟乙提起青荷立在船头,等着官兵前来谈判。

    一列船在不远处停下,中间的一艘开上前来,船头站着三个官兵,为首的提着灯举到面前来:“柴大刚,现在前面后面都是我们的人,你逃不出去了。快快放人,束手就擒,或许还能落得一个从宽处理!”

    “我呸!你转告姬明,除非放我们出江夏,否则就等着给这位小姐收尸吧!”

    那官差顿了顿,问道:“被绑者何人,报上名来!”小弟乙把青荷往前一推,示意她开口。青荷一个踉跄,在船头站稳,声音洪亮,不卑不亢:“碧瓷楼,青荷。”

    那边响起一阵骚动,官差紧接着问道:“可是碧瓷楼的花魁,青荷姑娘?”青荷轻笑一声:“老了老了,青荷拿花魁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难为大人还记得。”那官差低声嘟囔了几句,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真是有意思,绑个□□做人质。”但他不能擅作决定,还是得同姬明回话,随即又高声回一句:“行,我知道了,姑娘稍安勿躁,待我同姬先生回话。”那官差命船开了回去,留下几艘,守在这里。

    柴大刚一行人听完青荷自报家门,俱是一愣,瞬间一个晴天霹雳!折腾了大半天,大家伙儿居然绑了个□□?一个□□,还是个昨日黄花,谁会在乎?能威胁得了谁?她的命不过贱命一条,有什么值钱的?众匪徒怒气翻涌,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血气冲毁了心智。

    “我去你妈的!”小弟甲一个巴掌掴在青荷脸上,白嫩的脸顿时泛出鲜红的指印,她抹掉嘴角的血,吃吃笑了起来。小弟甲乙丙丁顿时都火了。

    “妈了个比,你个臭婊子,居然敢坑老子!”小弟甲将青荷拖到船舱里,狠狠丢开,一口啐地上:“反正早晚是个死,不如先把这个婊子干死!”俯身就去扯青荷的衣领。“你们干什么!”青荷拧着身子挣扎,却听得刺啦一声,领口被撕裂,雪白的胸脯暴露在空气中,阴暗潮湿的船舱里,恍若射出了两道圣光,令人只想匍匐在它们面前。

    “弟兄们,都看着干嘛,赶紧上啊!”小弟乙早已是浑身燥热,他咧开嘴急哄哄扒着裤子。小弟丙丁咽了咽口水,也摩拳擦掌地围上去,排队等在后面。

    “混蛋!臭虫!你不得好死!”青荷一个巴掌飞过去,被小弟甲轻松握住,他嘿嘿笑着,趴过去舔了舔她鼻尖。“你一个婊子,都伺候过多少男人了,现在又跟这儿装什么清纯。”青荷服侍过不少人,作为上等青楼的花魁,她的客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巨贾,何曾跟这种人打过交道?

    她痛哭地挣扎着,落在这群匪徒眼里,只觉得她在欲拒还迎,求着他们来□□哩!

    青荷感到胸前一片濡湿,已经有人开始扒她的裤子,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撕裂,连最后一点做人的尊严都被烧毁。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幻想,怎么样,才能死得轻松一点呢?

    “都给老子滚开!”忽然间,青荷感觉身上一空,所有的重量纷纷离她而去。柴大刚一手拎起一个,将小弟甲和小弟乙扔到一边,鼻孔张大,瞪着他们。

    众小弟皆是一愣,小弟甲率先回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地道:“大哥对……对不起,我实在是刚刚太生气了。大哥您先来,先来。”另外三个也懂事地跪成一排,垂着头叫着大哥先大哥先。

    柴大刚狠狠剜他们一眼,一边开始脱着大衣。青荷刚喘上点气儿,见柴大刚这架势,吓得紧紧捂住胸,不停地往后缩。

    呼啦一下,青荷身上一热,柴大刚的大衣稳稳当当盖在了自己身上。她瞬间怔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柴大刚转过身,将跪在面前的小弟挨个儿踹翻,咬牙切齿地道:“长本事了是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种龌龊事,脑子里成天都装着什么?!”“大哥,不过是个□□,反正都得被她害死……”“放你娘的狗屁!”柴大刚大吼一声,喷了小弟甲一脸口水。“□□就不是人啦?那我们做山贼的又是什么东西?”几个小弟低着头,不敢发一言。

    柴大刚点起烟卷,抽了一口,朝他们大手一挥:“给这个……荷花姑娘道歉。”“是青荷。”青荷冷冷地回他一句。

    众人又是一愣,柴大刚回过头看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道:“青荷,是青荷。”回过头又虎着个脸:“听见没有?道歉。”“青荷姑娘,对不起。”小弟甲低头开口。

    柴大刚蹲下身啪一掌,像拍不倒翁似的将他掀歪:“对不起就完了?”小弟甲撇了撇嘴,咣一掌扇自己脸上:“青荷姑娘对不起,我错了。”

    柴大刚满意地站起身,众小弟瞧着老大的眼风,赶紧一个比一个扇得起劲儿,船舱里霎时响起一片巴掌声。

    柴大刚见差不多了,将他们喊停:“行了行了,快点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几个小弟听着大哥发话,赶紧连爬带滚往外跑,那个落在后头的又被柴大刚一脚踹屁股上:“磨磨蹭蹭,逃命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几个小弟全被赶了出去,船舱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听得暗夜里水流声汩汩。

    柴大刚坐到船舱的另一头,郁闷地抽着烟,一整根烟都抽完了,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他一个翻身要去丢烟头,青荷被他的动静吓住,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又往后缩了缩。柴大刚看着她,似笑非笑:“青荷姑娘放心,我不会动你的。今天晚上我就守在这,没有人敢近你的身。”青荷看着他的眼睛,坦坦荡荡,瞬间松了下来。

    “谢谢你。”柴大刚瞅她一眼:“客气!”青荷顿了顿,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柴大刚又点起一支烟。“为什么要救我?”一口烟圈喷出,烟雾模糊了五官,只有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那你又为什么,要救那个女孩儿?”青荷看着他,愣住了,他咧开嘴笑得又痞又坏,竟意外地有点好看。

    青荷偏过头,看着窗外,沉思良久方才道:“因为我是个□□,而她很好,很干净。”如果苏玉言被抓了,即使能够活着回来,即使没有发生什么不堪的事,名声也还是坏了。一个姑娘和几个绑匪共度几晚,会发生什么呢?一定会发生什么吧。她那干净洁白的人生,将会留下一个抹不去的污点。而自己不一样,反正这辈子,已经这样了。

    在那一刹那,只不过片刻犹豫,她便站起了身。

    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黯然的神色与光影重叠,仿佛要将她带去很远的地方。

    柴大刚看得走了神,他猛抽一口烟,清醒过来。

    青荷回过脸,看着他:“那你呢?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救我?”柴大刚喷出一口烟,笑得直咳嗽:“哈哈哈!”青荷忍不住白他一眼,心里暗骂一句神经病。柴大刚看着她,歪嘴一笑:“因为老子看上你了,你信吗?”青荷心跳一滞,张大嘴看着他:“神经病。”“哈哈哈!”柴大刚张狂大笑,只觉得她越看越对自己胃口。

    “大哥,出什么事了?”小弟丙掀开帘子,急切地问道。“没你什么事儿,老子好着呢,滚出去。”柴大刚把烟头朝他一丢,那小弟赶紧打着哈哈出去。

    夜很沉,山间有猫头鹰的嚎叫,凄凉又绵长,令人毛骨悚然。青荷同柴大刚相对而坐,尽管脑袋已经很沉很重,可谁也无心去睡,只是看看窗外,看看灯光发着呆。

    月亮快要落山了,柴大刚忽然开口,打破了静默:“你好好一个姑娘,为什么要去窑子里卖?”青荷轻笑出声,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你好好一条汉子,为什么去山上做贼?”柴大刚又是一笑,肉鼻子耸了耸:“为什么每次我们问问题,都要互相回问?”“因为我的答案,就是你的答案。”

    柴大刚收住了笑,看着青荷久久挪不回目光。

    小船还在河中轻轻地晃啊晃,它四面楚歌,它漂泊无依,它是这天地间可有可无的存在,最后变为了人世间,令人厌弃的存在。我们这一生,人海沉浮,身不由己,这凋零残败的身子,从来都不是心的归属。

    那艘被劫持的游船终于得以获救。一群官兵登上船,清理掉船员的尸体,重新将船开到河岸。船一靠岸,人们立刻互相搀扶着走下来,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或有那胆儿大的,已经开始比手画脚,夸张地回忆起刚刚惊险的一幕。

    岸边有士兵在一个一个确认船上人的安危。“队长,已经确认过了,城中要员的家属都没有事。”“嗯,那就好。”苏晋成点点头,只等船上所有人都走完就收队。

    忽而,他看到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悠悠走在人群最后面。“玉言!”他惊呼一声,苏玉言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哥!”她飞奔过去扑到哥哥怀里,终于忍不住,把刚刚的委屈和恐惧一并发泄。

    苏晋成见妹妹胳膊腿都在,还会哭,还会往他身上蹭鼻涕,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没事了,没事了,有哥在呢。”苏晋成拍着她的头,轻声安慰。她猛地抬头,看着哥哥急切地道:“不,哥,有事!”“怎么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呢吗?”

    苏玉言拼命摇着头:“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哥,你快带我去见姬先生,我有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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