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夺人

    “柴大刚,前面就是宣天府了,还不快快放人!”陈正和站上船头,声如利剑,穿透薄雾而来。青荷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挺立的身影,雾气缭绕中恍若山神下凡。

    “哼,叫你的人通通退后!”陈正和抬手一挥,大喊一句:“退十丈!”身后的船收到命令,齐刷刷往后拨。

    柴大刚确认了一下,距离是安全的,方才将青荷带到岸边。他抻开手把青荷推远,晨风中,她的背影单薄又纤弱,仿佛他一松手,就会被风卷走。

    忽然,柴大刚手一用劲,将青荷拉回了怀中。壮实的胸膛贴上削瘦的背,他靠在她耳边低声道:“青荷,等我。”随即松开手用力一推,青荷一个磕绊上得岸来。她怔在原地,一颗心恍恍惚惚,飘然远去。

    待她转过身来,小船早已开远,隐在了雾中,无处寻觅。

    *

    是夜吗?远处的天际,暗紫浮动,混沌一片,让人分不清天与水的边界。

    或许不是夜吧,这就是世界原本的模样,幽深诡谲,陷于永暗。

    为什么,自己要在悬崖边徘徊?她也不知道,只是沿着悬崖漫无目的地走着。好慌,真的好慌,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堕入深渊。脚下忽然一滑,几颗石头推落,竟无一丝回响。她害怕地连退几步,“亭亭!”她猛地转过身,苏玉言正站在身后,咧着嘴朝她笑,一颗小虎牙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玉言?”她万分惊讶。“你怎么在这儿?”“我?”苏玉言笑得更大了,嘴角仿佛要裂开:“我来找你玩儿啊。”说完突然上前,用力一推!她身体腾空而起,直直向后倒去。

    她张大着嘴,想要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风在耳边呼啸,身体在不停下坠……

    悬崖边,苏玉言正低头张望,沈烨忽然从她身后出现,两个人并排看着她,笑得一脸狰狞。

    “不要,不要,啊!!”袁亭亭从梦中惊醒,她坐起身,拥着被子不住喘气。房间里一片幽暗,已是日暮黄昏,不知不觉,竟又睡了一个下午。

    “小姐?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万铃听着响动,跑进房来。自打烟火大会那晚,袁亭亭就总睡不安稳。

    她回过点神来,紧紧拽住万铃:“我没有,我没有害她对不对,她后来不是没事了嘛,他们拐走的是另一个姑娘。”袁亭亭几乎是语带恳求。“小姐,你别多想了,就算苏玉言出了事儿,那也是她活该。姬公子本来就是小姐先看上的,谁叫她横插一脚了。”

    袁亭亭下意识想反驳,可事实却让她无法逃避,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上沈烨这么个污糟不堪的人?

    “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我真的没有要害她的意思,我没有!”袁亭亭抱着头,喃喃自语。万铃抓住她的手,心疼地道:“小姐,你就别自责了,没有任何人因为这件事受伤,那个被拐走的姑娘,听说已经回来了。”

    青荷回来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一下船,就被苏玉言一个猛子扎进怀里,差点没给她又推回河里去。“青荷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吓死我了,要是你真的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苏玉言抱着她哇哇地哭着,青荷就这么抻着个手,怔在原地。

    她曾想过,此事一过,苏玉言肯定会来找她,自己都想好了要怎么冷声冷气地对她,好叫她知难而退。可没料到,刚一回来就给蹭了一身的眼泪水儿。青荷无奈地叹口气,拍拍她的背:“好了,别哭了。”陈正和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所有的阳光都照向了这里。

    苏玉言哭了一顿,肿着双眼睛回到家。“你怎么了?菘蓝出什么事了吗?”刚一进门,苏母就没头没脑地问这一句。“跟菘蓝有什么关系,是那个救我的姐姐回来了。”苏母更紧张了:“菘蓝没跟你在一块儿?”“没有啊。”

    苏玉言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好像但凡跟她沾上边的人都会触霉头。好不容易青荷姐姐回来了,菘蓝竟然失踪了!

    下午,苏父临时有个重要的急诊,他便差菘蓝替他去给周太延出诊,到晚饭时候了,人还没见回来。菘蓝一向乖巧得很,没事从来不在外头乱跑,怎么会一声不吭就玩儿起了消失呢?

    “爹,你去人家里问过了吗?”“问过了,人周老板说,菘蓝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走了。”苏家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眼见着太阳已经落山,苏父坐不住了,叫上苏晋成,两个人去街上打听。苏母在家也是忧心忡忡:“玉言,你饿了吧?妈给你下碗面吃,今晚就凑合凑合。”“哦,好。”她呆呆地点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苏母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煮面。

    “玉言,面好了,你快来……”她端着面出来,院子里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苏母顿感不妙,咣当一声搁下面,满屋子找起来。“玉言,玉言啊。”没有人回应。“这个臭丫头,又死到哪里去了!”这才不见了一个,别又弄丢一个,一天天地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

    沈府的书房,离哥进来回话:“公子,青荷姑娘已经安全回来了。”“嗯。”沈烨放下书,看着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云雀进来上灯的时候,正看见他对着窗外发呆。屋里霎时亮了起来,沈烨一晃眼,忽然笑了。

    围捕的事情弄砸了,本以为自己心里必不会好受,可当听到青荷安全归来的消息,竟觉得心中一片释然。

    恍惚中,他看到有个女孩儿从灯光里跑来,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同她一起奔向光来的地方。

    “沈烨!”苏玉言气喘吁吁,她竟然真的出现了!从他的脑海里,跳到了他面前。

    见到她,沈烨是欢喜的,他本以为她也是,毕竟青荷总算安然无恙了,她肯定比谁都开心。然而并没有。

    “菘蓝不见了!我们找了他一个下午。”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沈烨只觉心里一揪,连忙从书桌前起身,捧起她的脸:“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我一回来他就不见了。”她的声音像一只小猫,软软的,怯怯的,挠得他心上又痒又疼。

    “他出门的时候有说去哪儿吗?”“去给周太延看诊了。”沈烨手忽然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离哥担忧地看他一眼,他半张脸都隐在了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

    “爹爹去问了,周家的人说他一早就走了,可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谁也没有开口,离哥更是一直屏住呼吸,仔细着沈烨的动静。

    “菘蓝,八成在周太延那儿。”沈烨沉沉开口,离哥讶异地看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苏玉言:“你怎么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这个周太延素以喜男色著称,城中常常会有一些长相清秀的少年失踪,都是被他绑了去。”

    苏玉言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果然,自己的预感没有错。“我就知道!那个老东西,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上次菘蓝过去,就暗地里对着他动手动脚的。”说完气呼呼地转身。

    “你干嘛去?”沈烨一把抓住她。

    苏玉言急得要跳起来:“要人呐!再晚就来不及了。”沈烨苦笑一声,将她抓过来:“你以为这个周太延是这么好对付的?”“不就是做生意的嘛,我们堂堂正正去要人,还敢把我们这怎么样?”苏玉言不清楚也是正常,周太延在熹州府根深势大,行事作风阴狠又猖狂,官府的人对他也是要惧上三分。

    “你也说了,他是做生意的,跟生意人就要有谈生意的样子。”说着转头吩咐离哥:“你陪苏姑娘过去,就说传我的话,只要他周老板肯放人,以后他的货从华西道上过,我只要他一分利。”

    离哥听了一愣,半天吞吞吐吐道:“公子,这……恐怕不妥吧。”沈烨一个挑眉:“怎么,我说话都不管用了?”“离哥不敢!”“去吧,别磨蹭了,省得耽搁了。”“是!”

    离哥正欲转身,沈烨叫住了他:“记住,切莫轻举妄动。周太延干的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儿,不可能不留着一手。”“我知道了,公子放心。”

    苏玉言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这里头的道道儿她不清楚,但是她相信,听他的没有错。眼下这个情形,也只有沈烨能帮忙救出菘蓝了。

    离哥领着苏玉言,快马加鞭赶来了周府。周太延听说是沈烨的人求见,立马将他二人请进来。

    两个人走进后院,周太延正背着手,在树下乘凉逗鸟。他抬头瞟一眼离哥,转身继续逗弄他那鸟儿:“果然是沈烨的人,他沈大老板今儿怎么想起我来了?”周太延一直屁股朝着人,苏玉言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说话含混不清,很是怪异。

    “我们公子托我来向周老板要个人。”周太延愣了愣,轻笑出声:“什么人?沈老板的意思我怎么不明白?”“装糊涂。”苏玉言忍不住开口。

    周太延这才注意到离哥身后的小丫头,走到跟前儿来,细细打量起苏玉言。苏玉言也终于看清了他,但又好像没看清。他的五官太模糊,那脸不像是脸,倒像是刚从水里捞起的一团泥巴,又粘又腻,挤成一团。那眼睛也不像是眼睛,倒像是有人随手捡了两颗豆子,按了上去。大嘴一张,露出一排黄牙,东歪西歪,互相挤兑。光是看他这个样子,苏玉言就要作呕,她不敢想象,菘蓝若是真的遭遇了不测……

    “你把我弟弟弄到哪里去了?”苏玉言看着个头小,说话却是咄咄逼人。“啧啧啧,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拐了你弟弟?”苏玉言被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老板,我们公子说了,只要肯放人,以后您从华西道上走货,只收您一分利。”周太延听了,略一错愕,随即看向苏玉言,笑得意味深长:“我说小姑娘,你是沈烨什么人啊?居然能劳动他割肉放血地跟我来要人?”

    不知为何,苏玉言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有种微妙的敌意。苏玉言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可依然不甘示弱地盯着他,毫不避让。

    周太延不由得歪嘴一笑:“没错,是这个调调,果然是沈烨会喜欢的。”说着又走近一步:“沈烨喜欢的东西,我自然也会喜欢,这就叫爱屋及……”“周太延,趁着现在好说话,赶快把人放咯!”离哥咬着牙,眼睛瞪得直要射出箭来。

    周太延往后一仰,鼻子哼一声:“你们就是这么求人办事的吗?”苏玉言立马火了:“什么叫求人办事,明明是你绑了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哈哈哈!”周太延大笑不止。“我可算是长见识了,这世上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还真没几个。”他看着苏玉言,越发来了兴趣:“小姑娘,回去跟你情郎说,他沈烨过来了,人就在我这里,他沈烨若是不来,人就不在我这儿。”说完转过身,又逗起鸟来。

    苏玉言心里早已将他按在地上,狂扇了三百回合。她彻底急了:“离哥,带我去找沈烨。”

    “不行!”离哥大吼一句,吓得苏玉言一个哆嗦。他脸涨得通红,目眦欲裂。公子不能来,人我也得要!

    “周太延,你放不放人!”离哥大吼。

    周太延没理他,嘴里口哨吹得啾啾做响。离哥眼神一凌,唰一下,拔出青光剑。不过瞬间,院子里忽然蹿出一群青衣护卫,个个手持长刀,面容整肃,将离哥和苏玉言团团围住。离哥也有点懵了,这周府里,居然养着死士!

    他目测一下眼前人的身手,照目前这个形势,若是真动起手来,自己怕不能全身而退,况且还带着苏姑娘,若把她给伤了,怎么跟公子交代?

    苏玉言见这架势,也是有点怵,没想到这周府的水居然这么深。她怕怕地道:“离哥,我们去找……”“不行!”离哥又是一声怒吼,苏玉言也来了火气,掉头就走:“你不去我去,我自己没长腿嘛!”还没走几步,嚓一下,一把刀架上了脖子。

    “离哥?!”苏玉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离哥眼球涨满血丝,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苏玉言被吓傻了,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她觉得离哥今天很奇怪,不,他们都很奇怪。

    “哎呦喂,你可悠着点,这么个水灵的小姑娘别给伤着了。”周太延在一边阴阳怪气的,离哥手一软,还是稳住了剑。“苏姑娘,对不住了,你不能去。”“为什么?”离哥紧闭着嘴,就是不说话。

    “周老板,今儿是有什么好事啊,府上这么大阵仗?”众人皆是一惊,沈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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