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死不救

    韩莹莹被离哥扔到岸上,她心慌意乱地看一眼周围,树木森森,荒无人烟,耳边是瀑布撞击岩石的轰鸣声,河面不远处,是条一泻千里的瀑布。

    这真是个毁尸灭迹好地方。

    原来他们一早就上了船,按兵不动地将她载来了这里。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等把苏玉言送给周太延,就可以彻底摆脱她人生所有的厄运。

    韩莹莹知道沈平棣一事的秘密,按理本应将她斩草除根才好,但沈烨还是按照承诺,让她给万福楼的老板做了妾。沈烨情知自己埋下了颗炸弹,安排了人一直暗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两日前,周太延和沈平海找上了韩莹莹,那时他便起了杀心,又想观察下一步他们究竟要如何动作,就加派了人手跟踪。可没成想,韩莹莹竟然找上了苏玉言!

    沈烨将苏玉言抱进船舱,手背轻抚她脸上的泪:“你乖乖待在这儿不要出去,我很快就回来。”苏玉言呆呆地,看着他起身离开船舱。

    沈烨跳下船来,一步一步走向韩莹莹。一股阴冷的气势胁迫而来,韩莹莹身子一震,抬头看向沈烨。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还是那张绝美的脸,好看到令人可怕。“莹莹姑娘,好久不见。”

    韩莹莹吓得一个瑟缩,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活下去!

    “沈……沈公子,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受人指使啊,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做,就会杀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韩莹莹哭叫着爬过来,想要抓住沈烨的脚,他微一皱眉,厌弃地往后一躲。“放过你?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留你在世上。”

    韩莹莹赶紧抬起身子,急不可耐地道:“这样,我去周太延身边,给你当眼线,我保证一定会对公子忠贞不二!只要公子留我一条命,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她砰地猛磕一个头。“呵!”沈烨冷笑一声,“韩莹莹,留着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睡得安稳。”说完朝离哥一抬眼,离哥上前攫住她的头。

    韩莹莹被迫仰起身子,她瞪着沈烨,歇斯底里:“沈烨!难道杀了我,你这辈子良心就能安吗?!”沈烨静静看着她,忽而大笑出声:“哈哈哈!良心?莹莹姑娘跟我谈良心?”他笑着摇摇头,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怖:“如果我沈烨有良心,还能活到今天吗?”他狠狠道,目光阴冷。

    韩莹莹身子一软,彻底瘫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这才明白过来,当沈烨找上自己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不可控制地滑向了更暗、更黑的深渊。

    “离哥!”沈烨轻轻唤一声,离哥手腕一抬,剑气破空而来。韩莹莹吓得紧紧闭上眼,泪水汹涌,绝望铺天盖地。

    “不要!”离哥身子一歪,被人用力推开。他慌忙稳住剑,这才没有伤到苏玉言。

    “沈烨,为什么?难道她就非死不可吗?”她张开双手挡在韩莹莹身前。

    沈烨微一诧异,脸上似有愠怒:“你知道刚刚这样子有多危险吗?”“那你知道,你这样子做又有多危险吗?”沈烨神情一怔,她就这么挡在面前,倔强地抿着嘴,可眼神还是泄露了她的哀伤。

    “玉言,听话,快回去!”他怒斥道。若不是迫不得已,自己绝不希望她看到这一幕。

    苏玉言坚定地摇摇头,神色哀求:“沈烨,不可以!”他心头一滞,声音不觉软了下来:“玉言,放了她,我就没有活路了。”

    她怔住了,良久,张着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苏姑娘,我求求你,救救我!”韩莹莹扑上来,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脚。“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真的无意害你,我也是被迫的!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说着不停磕头:“对不起,对不起……”

    咚!咚!咚!她头陷到干硬的土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玉言定定地站着,牙齿咬在嘴上,渗出淡淡的血丝。苏玉言!你难道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玉言,过来!”沈烨伸出手,将她抱回怀里,下巴贴上她的头顶,轻轻摩擦:“我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想死,可是我也不想。”苏玉言一个激灵,心中一片茫然。

    “玉言,别怕,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手刀打在后颈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沈烨连忙将她抱起,望着离哥,点头示意。

    “刺啦”!利刃划破了姑娘细嫩的肉,仿佛黑夜里,花绽的声音。

    “扑通”!那个姑娘落水了,血腥气透着水弥漫开来,味道腥甜,像糜烂到底的花香,令人窒息。

    韩莹莹倒在了水里,血自她的喉咙汩汩流出,瞳孔逐渐扩散,漂亮的脸苍白又扭曲。多么年轻的一副躯体,生命正从她的身体里一点点流逝。

    她瞪大着眼睛,看向天空,天很蓝,云很白,风很轻,或许她出生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晴好的日子。她还在看着,她不愿闭上眼睛,她在看什么?或许想起了小时候家门前跳到她肩上的小花猫,或许想起了亲手将她卖给牙婆的父母亲。这个世界对她从不友善,但她还是会贪恋它仅剩的一点美好。

    沈烨望着那具美艳的尸体,面无表情。

    怀中的姑娘睡得很沉,很沉,恍若一片单薄的落叶,秋风中瑟瑟发抖,飘飘零零,风一卷就要被撕裂。沈烨用力抱住她,心中一阵绞痛。她明明就在自己怀里,自己把她抱得那么紧,那么紧,可她却从没有如此刻般,离自己那么远,那么远。

    离哥将韩莹莹的尸体放在船上,用力一推,船顺着瀑布滑下,将罪恶带离人间。

    韩莹莹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她的下落不明竟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三天了,韩莹莹已经消失整整三天,这期间始终没有人寻她,也没有人向官府报案。不见就不见了吧,谁又会在乎呢?少了她世界照样运转,沈烨去了一个后顾之忧,万福楼的老板正好可以再纳一个新的妾,她的死还要令不少人庆祝一番呢。或许,只有一个人还记挂着这件事吧。

    这几日,苏玉言没睡过一个好觉。

    夜里,她总会回到那个噩梦般的时刻,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她落水的声音,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甜腻的血腥气。梦里,韩莹莹总是睁大着眼,有时会看着自己,有时又不会。类似的梦,已经连续做了三天,夜里没睡好,白日里难免精神不振,但她依然强打着精神,在父母面前没有透露过一丝不悦。直到那一次。

    那一日,她去知玉河散心,不小心又回来晚了,到家时天色早已黑透。苏母见着她抓起就是一顿骂:“你又死哪里去了?出去也不打声招呼,你爹差点就要上街寻你去!”

    苏玉言看着一脸凶巴巴的母亲,泪水再也框不住了,抱着她放声痛哭:“娘!呜呜呜!”

    苏母吓住了:“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抽着鼻涕摇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幸福啊!呜呜呜!”苏母被她弄得莫明奇妙,可总算是松了口气,用力拍着她的背:“神经兮兮的,快别哭了!我去给你热饭!”苏玉言哭得更狠了,抱着苏母不松手。

    自己不过晚回家了一点,就有这么多人记挂着,然而韩莹莹,失踪三天,却没有一个人在意,没有一个人。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有这么多生命是不被祝福的?她的心底涌起了一股深切的悲凉,挥之不去。

    韩莹莹死后的第四天清晨,熹州府飘起了细雨。

    凤止津,离哥替沈烨举着伞,站在栈道边等着开船。沈烨看着来往的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离哥看着他,不由叹一口气,不停地四处张望。

    “离哥,别找了。”“啊?哦。”离哥低下头,还是忍不住道:“公子……我……我同苏姑娘招呼过,她知道您今天这个时候走。”“嗯。”沈烨轻轻应一句,脸上平静依旧。

    四天了,苏玉言没再见过他,更准确点说,是他没有勇气去见她。

    他不敢想象,在亲眼目睹了韩莹莹一事后,她心里会如何看自己。她是这么真诚的一个人,对每一个生命都怀抱着最热切的善意,却因为考虑到自己,面对韩莹莹被杀竟无动于衷。她这几天,该是怎么过来的?她应该,会恨我吧?就像当年,苏芷目睹他刺死剑兰之后,她狠着心说见识了他的真面目,从此一去不回头。

    玉言会否也……?一思及此,他就不敢再往下想。他闭上眼,想着或许冷静一段时间,对彼此都好。

    他本就是一个不堪入目的人,却偏要执着于这世间最纯净美好之物,或许冥冥之中,他就是不配拥有。沈烨自嘲地一笑。

    “公子,船来了。”他回过神,点点头:“走吧。”

    渡口边的梧桐树,花期已入末尾,啪一声响,又一朵梧桐花砸在了苏玉言的伞上。细雨冲淡了喧嚣,小船没入烟雨,销声匿迹。

    沈烨,一路珍重。

    雨渐渐收了,她合拢伞拎在手上,兴致缺缺地往家里走去。才刚转过巷子,便觉出不对劲。苏家门口,细细密密围了一圈邻里,朝着院子里探头探脑,比手画脚地讨论。

    不好!不是家里出事了吧!

    她赶紧飞奔过去,拨开人群,拼命往里头挤。

    “回来了回来了,她在这儿呢!”有个好事的围观者指着苏玉言大叫,院子里的人齐刷刷回过头,看向她。苏玉言顿时傻在了原地,家里居然来了一群官兵!

    “你就是苏玉言?”为首的那个官差走到跟前儿,仰着鼻孔道。

    “官爷啊,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她还没缓过神来,苏母就挡在了她和官差面前。

    “你是叫苏玉言吗?不是就滚开!”那官差不耐地吼一句,苏母脾气也上来了,撩起袖子就要开骂。“娘!”苏玉言赶忙叫住她,这个时候家里的男人都不在,自己可千万不能让娘出事。她心里已经直觉到,他们是因什么事找上来。

    她拦在苏母面前,面色从容:“不知小女子所犯何事,竟劳各位官差如此兴师动众?”

    那官差铁着脸,一板一眼地道:“昨日亥时,有村民在河边发现一具女尸,经确认,死者为赵奕之妾韩莹莹。据伺候韩莹莹的丫鬟称,她家主子十月初十离家与你赴约,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你是她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有谋害之嫌。现官府命我将你捉拿归案,亟待审讯!”

    苏玉言脑子里轰一声,仿佛被雷劈中了般,浑身不得动弹。

    还未及她反应过来,咔嚓一下,手上已经被扣上了镣铐。“苏姑娘,请吧。”她心中一片慌乱,举头茫然四顾,却见苏母在一边,急得快要哭出来。

    她立刻压下内心的恐惧,安慰道:“娘,我没事,就是去问个话。你告诉爹爹他们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说完跟那官差走出门,在邻里的一片讶异声中,淡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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