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难舍

    第二日清晨,军营训练场。

    陈正和正在指导士兵操练,他着一身黧黑短衣,整个人清爽干练,鼻梁高挺,眉骨刚硬,平添了几分冷峻的气息。与平时的和颜悦色不同,此时的他严肃而认真。

    一个小兵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讶异地转过头,尘土飞扬中,苏泽兰正站在场边的休息棚里,静静注视着自己。他交代了几句,大踏步走过去。

    “苏姑娘!”“陈公子。”苏泽兰礼貌地点点头。

    陈正和终于看清了她,小脸白净红润,似乎比以前还胖了点儿,两个小髻调皮地立在脑后,一双大眼睛淬着水晶般的光,整个人像是刚从春天里睡醒,灵动又生机。真好,她又活过来了。

    “姑娘今日怎么过来了?”“我找公子有事。”说完瞟一眼哥哥,苏晋成赶忙识趣儿地走到一边,假装观摩操练。

    见哥哥走开了,她退后一步,深深一个鞠躬:“上次狱中一事,万分感谢陈公子,大恩大德,不知何以为报。”说完递上准备好的护膝:“这副护膝是我亲手缝制,手艺粗糙,略尽心意,还望陈公子莫要嫌弃。您的恩情,我苏泽兰一辈子记在心里。”

    陈正和愣了愣,随即笑着接过护膝:“苏姑娘客气了,我也只是凭自己的心意办事,你无需太挂怀。”“公子不计较那是您大度,可我不能忘,总之以后您就是我的恩人,一辈子的恩人。”

    一辈子的,恩人?

    陈正和心一沉,不由嘴比脑快地道:“玉言,上次的事……是因为沈烨吧?”

    笑容僵在嘴边,她瞬间瞪大眼,紧张地道:“你怎么知道?!”

    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你昏迷的时候,喊了他的名字。”苏玉言呼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松懈,她神色复杂地努了努嘴,却又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知她在担心什么,陈正和垂下头,长叹一口气:“他可是你用命换来的人。”

    苏玉言看着他,他是这么真诚,这么好的一个人,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暖意:“陈公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除了说谢谢,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陈正和抬起头,笑容爽朗:“玉言,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

    苏玉言愣住了,耳垂一红,低下头去:“陈公子,我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说完微微鞠一个躬,调头就走。

    “你又要干什么去?”苏晋成瞧她撒腿就跑,立刻急了。他朝陈正和抱歉地笑一笑,赶紧跟上:“我警告你,要是你再敢去见那个沈烨,看我不剁了你的腿!”苏玉言小嘴一撇,脚上却是没停:“你真舍得啊。”“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与其让你送了命,不如叫你坐一辈子轮椅!”“切!到时候我嫁不出去,赖你一辈子。”

    她越走越快,几乎是跳着出去:“我和青荷姐姐约好了去宝山禅寺祈福,晚上吃饭回!”

    时节已入深秋,宝山禅寺的银杏叶,开了一树,又落了一地。风一吹,簌簌噗噗,像无数只金黄的碟,翩跹翻飞,安然飘落。

    这是熹州府秋意最盛的地方,不少青年男女都会在这个时节过来,赏银杏,求姻缘。

    苏玉言踢着地上的叶子,金黄的银杏真美,那是种凋零的美。

    “青荷姐姐,你说他……究竟要躲我躲到什么?”青荷顿住了,转过身看着她,她神情平静,看不出悲喜。青荷轻轻一笑:“想他了?”“嗯。”她点点头,语气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青荷轻叹一口气,扶住她的肩:“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沈烨这个人……,或许你们就此了断,并非是一件坏事。”“嗯,我知道。”苏玉言声音微弱,带着几不可查的委屈。她知道,大家都是为她好。“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她头深深低下去,睫毛轻颤,一滴泪珠沾湿了地上的银杏叶。

    青荷心一揪,拉起她的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走!姐带你求个好姻缘!”

    两只祈愿牌挂上了宝山禅寺的大榕树。“青荷姐姐,你许的什么愿我都能猜出来。”青荷笑着弹一下她额头:“就你厉害。那你呢?”“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行行行,神神秘秘的。”两个人说笑着,一起往庙门外走去。

    风一过,吹动了树上的木牌,成百上千的祈愿牌互相碰撞,发出柯柯的响声。一只大手将其中一个木牌摘下,上面的字迹小巧娟秀:终于可以下地了,好想跑着去见他。

    *

    苏玉言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清晨。

    那日,她像往常一样,拎着菜篮子往朝阳市场去。为了让她养好身体,苏父最近不让她去药铺,就在家里负责一日三餐。

    天气真好,风是微凉的,斜阳穿云而过,打在人身上化作丝丝暖意。伸出手,往叶尖上轻轻一碰,一滴露水落入指腹,她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沿着河堤慢慢踱步。

    整个城市刚刚苏醒,街上来往的人很少,擦肩而过都是彼此的过客。

    她神游着,走到望月桥的拱尖上,忽而一个颤栗,钉住了脚。

    桥那头,晨光熹微,桥下人,一袭白衫,做派闲适,身姿挺立。他从清晨中穿来,露水沾湿了肩头,曦光温柔了眉眼,笑意舒朗,矜贵清雅,惊艳得不像话。

    苏玉言傻掉了,张着嘴愣在原地,只顾用眼神贪婪地描摹他脸上的每一寸。这是她日思夜想,念而不敢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面前。

    看着她傻呆呆地样子,他笑意渐深,张开双手,立在原地。

    苏玉言心跳一滞,终于笑开来,甩掉手上的篮子,朝着他飞奔而去,扑进那个为她敞开的怀抱:“沈烨,我好想你。”

    他笑着圈住她,吻了吻她的发顶:“嗯,我也是。”苏玉言不由一阵轻颤,这久违的亲昵,熟悉又陌生。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半晌,怀里的人都没有反应。

    “嗯。”她轻轻哼一句,沈烨觉出不对,立马将她拉开,苏玉言赶紧用手捂住脸,泪水不争气地从指缝滑落。她嘤嘤地哭了出来,这些时日来承受的委屈,还是在遇见他的那一刻山洪爆发。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愧对韩莹莹,有对愧对父母,甚至无数次她都觉得无法再面对自己。她希望他知道,可又希望他不知道。

    沈烨愣住了,看她哭得这样伤心,一颗心四分五裂。自从遇见了自己,她好像总是哭的时候多。

    将她抱回怀里,轻轻拍抚:“乖,别伤心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怪你。无论你当时招了还是没招,你都没有做错什么。”

    怀里的人哭得愈加大声,他声音逐渐哽咽:“玉言……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从头至尾,只有我对不起你。”苏玉言哼哼唧唧地点头:“好……听你的。”沈烨无奈地笑了笑,拍拍她的头:“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苏玉言止住了哭,以后?他和她,还会有以后吗?

    怔愣间,发髻上忽然被插上一根簪子,她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呆呆地摸着头上的发簪:“这是什么?”沈烨看着她,眼底一片温柔:“玉言,过两天我就要走了。”“又走?这次又要去哪里?”“东南沿海,抗倭前线。”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你去前线干什么?”“去那里还能干吗,抗倭呗!”沈烨敲一下她额头。“你?抗倭?”苏玉言惊讶了一瞬,立刻平复下来,沈烨这个人浑身都是秘密,他要去干什么,自己也不会觉得奇怪。

    “我知道,自己欠你许多解释,等这次回来,我都会跟你一一说明。玉言,你愿意等我吗?”苏玉言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他的意思,她明白。

    “好,我等你。”她点点头。

    沈烨浅浅一笑,俯身在她唇上啄一口,将她揽进怀里。

    快了,很快了,只等自己从东南沿海回来,一切就都能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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