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

    同袁总督商议完,已近夤时,本以为那个丫头早该睡了,没成想回到营帐时,看到外面一个娇娇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低头在地上划拉着什么。他笑了笑,踱步过去,定在面前。

    苏玉言看到一双白底皂靴停在眼前,不由抬头,漫天繁星下,他的脸清清冷冷,令人直眩晕。“进来吧。”说完转身便走了进去。

    “找我什么事?”他脱下大氅,斜靠在案桌前,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明天……就要走了。”“嗯,我知道,我安排的。”他随意地应道。苏玉言瘪了瘪嘴,完了,她又想哭了,自己最近怎么老是哭哭哭,她都快成个漏勺了。“那你……那我……”悲伤淹没了思绪,一想到就此别过,他可能再也不会来寻自己了,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哭!

    她张开嘴呜哩哇啦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抹泪,一边抹泪一边哭。

    沈烨吓住了,从来没见过她哭得这样,好像心肝脾肺肾都要呕出来了。他大步上前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抚她的头:“怎么了?就能哭成这样。”

    苏玉言:“啊……呜呜呜……啊啊……”

    沈烨 …… ……

    “干什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哭声戛然而止,苏玉言抬起头,眨巴着一双泪眼:“你是说,你还会过来找我?”沈烨看她这傻样,一脸哭笑不得:“不然你以为呢?”她抽抽噎噎地:“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他重重叹一口气,本以为自己的心意她是知晓的,没想到她这么患得患失,也怪自己,故意不冷不热地吊了她这么久,就想着出了心底这口恶气。

    伸手将她抱回怀中,语气无奈:“我倒是想呢,可也得我舍得啊……”苏玉言环住他的腰,止住了哭:“可我还是怕,就怕我爹……”他眼神一凛,随即轻声道:“玉言,你相信我吗?别担心,你爹……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乖乖在家等我,嗯?”

    “嗯。”她闷声点头:“我在家等你,等你过来娶我。”沈烨一整个愣住,又好气又好笑:“最后那两个字可是你自己加的,我可没说过。”“嗯,反正最后就是你来娶我,要是你不乐意,我就死缠烂打、死乞白赖、死皮不要脸。”

    沈烨一掌拍她后脑勺上:“你呀……真是给跟杆子就能顺着爬上天”她又往怀里蹭了蹭,终于乐了。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目光沉沉:“玉言,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怕。只要你站在原地,我就是爬,也会爬到你面前。”

    苏藿,我们俩的这笔账,该好好算算了。

    出发那日天气很好,天朗气清。她没想到,哭得最厉害的竟是曹磊。钱氏兄弟琢磨了两天,最后给她送了一个海螺,说是贴着它能听到海浪的声音。苏玉言放在耳边,有宛转的风声流过,竟真似海浪拍岸。

    真到别离的时刻,没想到她最舍不得的,是萧致远。自此一别,此生便再难相见了。自己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他虽从没怎么和颜悦色过,可她知道,他的关心都在言语之外。

    “师傅……我会想你的。”萧致远笑了笑,面色是难得的柔和,眼里竟似泛起了泪光:“回家跟父母好好打开心结,别再动不动就跟爹娘这么胡闹,等到家了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哦。”她失落地低头应着。

    “玉言,能够教出你这样的徒儿,是为师的骄傲。”苏玉言唰地抬头,目光熠熠,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师傅……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傅!”

    马车出发了,她忍不住探出头,朝小伙伴们奋力挥手,曹磊竟追着马车哇哇哭起来,惹得她又想哭又想笑,终是哭得更厉害了。

    再见了,阆州,再见了,伙伴们,再见了,那段荣耀的岁月。

    苏晋成特地告假,骑着马护送她一路出了城郊。沈烨并未现身,是她要求的,她怕自己见了他在众人面前哭得失态,那可真丢脸。到了阆州的交界处,苏晋成只能送到这里,兄妹俩拥抱着又哭了一阵。前面的路,只能自己走了。

    回家的路途中,苏玉言特地嘱咐车夫,绕道去了湖州的落梅村,她始终没忘,那个叫姚人杰的小兵的嘱托。

    村子不大,随便问一个人就很快寻到了姚人杰家里。家中母亲尚在,带着两个年未及笄的妹妹,还有他的遗孀及其遗腹子。苏玉言将这个玉佩掏出来的时候,一家人抱头哭作了一团,她也只能在一旁抹泪,任何安慰的话在此时都显多余。

    那小孩儿正巧刚出生不久,是个小男娃,裹在襁褓里,脸肉嘟嘟的,窝在娘亲怀中自在无忧,真是可爱的紧。苏玉言将玉佩放在他襁褓里:“世安,你知道么,你的爹爹是个英雄,他不仅是寰国的英雄,更是你们的英雄。虽然你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你要知道,他很爱你,很爱很爱你……”一句话,又惹出了一室的低泣。

    “世安,你一定要健康长大啊。愿你一生顺遂,一世平安。”

    *

    正是暮春时节,院子里的梨花已是谢了一地,菘蓝拿着扫帚专心清扫落花。大半年不见,他竟又长高了不少。

    “菘蓝!”

    他顿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看见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言姐姐……”他瞪大眼睛,扫帚一丢,冲过去紧紧抱着她的脖子,激动得又蹦又跳:“言姐姐!你回来啦!你真的回来啦!”

    “放开我,快被你勒死了都。”“我现在就去告诉师父师母,他们知道了一定得高兴死!”说完咻一声冲出门,直往药铺方向而去。

    “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真是的。”看着家里的院落,还是走时的模样,真好,终于回家了。

    苏父苏母一听说这个消息,乐得把铺子一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直奔回家。苏母好久没这么跑过了,看到女儿的时候抱着她一边喘一边哭,吓得苏玉言真以为她就要哭断气了。连苏父也不藏了,直接就在他们面前抹起眼泪来,上一次见爹哭……她好像还真没见过呢。

    本以为自己离家出走回来,少不了又是一顿训,结果苏母就是拉着她,瞧瞧这,摸摸那儿,生怕她少了一根毫毛去似的,还要和苏父讨论着:“瘦了……真瘦了,你看看。”“是啊,我瞧着也是,瘦了不少。”“人也黑了,黑了好多,我以前辛辛苦苦养得这么白白净净的姑娘……”说着又哭将起来。

    苏玉言抱着苏母:“娘……我这不就回来了么,你再重新把我养得白白胖胖就是了。”“呸!你都老大不小了,还不嫁人了,还想赖在苏家不走呢!”苏母哭着脱口而出,苏父脸却白了,他并不想在一家人重聚的日子聊这个。“好了好了,快做饭去吧,玉言想吃什么都给她做。”

    苏玉言报了一溜串菜名,苏母就真给她上满了一桌子菜。出走这段日子,确实是没吃过什么好的,她狼吞虎咽的,一口一个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把苏父苏母看得,又高兴又心疼。苏玉言一边说着在军营的见闻,将菘蓝唬得一愣一愣的,对她一脸崇拜,苏父苏母听了却只觉惊心动魄。苏母听得投入,可苏父却心不在焉起来,见到女儿虽是件高兴事儿,但他心里越发不安。

    玉言回家前半个月,他就收到了萧致远的来信,信中说她已启程返家,不日便会到达。而与此同时,同来的,还有另一封信。没有署名,没有落款,笔力飘逸遒劲,轻灵洒脱,上书十四个大字:前尘往事从今了,新恨旧怨共此消。

    该来的还是逃不掉,没想到玉言和他竟又牵绊至此,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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