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荆请罪

    苏玉言彻底成了苏家的罪人,看情形,甚至可能有望封为千古罪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去渡口接一下哥哥,竟将哥哥的上司打了一顿。这下可好,就怕哥哥的仕途也葬送在了她的一下下拍桨声中。

    苏晋成听说了妹妹将陈正和打翻在水的壮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那陈正和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可他是自己的直隶上司不说,还是陈达将军最疼爱的儿子啊!

    陈达将军为本朝一代名将,一直统管着东边三省的抗倭事宜。陈家是世代的武将,替朝廷领兵打仗,到了陈达这里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天赋,开创一套练兵之法,大刀阔斧地整治军队。他创立的陈家军成为东南沿海抗倭的中坚力量。

    陈达将军有三个儿子,陈正和作为陈家的嫡长子,不仅身份高贵,也最具军事才能,所以陈达对他最为倚重。陈正和也确实没有让父亲失望,他训练下的奇兵营,均是军中精锐。

    苏晋成这次告假回乡,突然接到要运送伤兵的任务,不能按照信上所说的时间归家,再写一封信又来不及。正好陈正和家也在熹州,就托他给家里人带个口信。没想到妹妹这个惹祸精,居然把他给打了。自己的仕途莫不是要断送在这里了。

    苏晋成不由得叹气,苏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要打,可最终还是没能舍得下手。

    她用力点着苏玉言的太阳穴,恨铁不成钢:“你呀你!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要捅个大娄子。”

    苏晋成拦下苏母,无奈地道:“算了,玉言她也是太害怕了。”苏母这气还没撒完,又冲着苏晋成来:“你还惯着她,你的前途不要啦!”

    苏晋成:“事已至此,怪她也没有用,只能想想还有什么法子挽回了。”

    苏母心里头慌得很,赶紧让苏父拿主意。苏父却只看着儿子道:“晋成,这事儿你怎么看?”苏晋成似是早有了打算:“我想带玉言亲自登门道歉。只要我们诚意到了,我想以陈参将的为人,必不会为难我们的。”苏父认可地点点头。苏晋成拎着苏玉言立刻去张罗登门道歉的事了。

    苏父夹起一个包子就要往嘴里送,被苏母一掌拍掉:“你还有脸吃!”

    苏父一脸错愕:“我又怎么了?”

    苏母:“都怪你,对女儿没能严格管教,说什么不能泯灭了她的天性。这下倒好,她的天性是彻底暴露了。把个闺女养成个野小子。”用这个方法把晋成养大也就算了,没想到生了个女儿,还是套自由教育的说辞。儿子一意孤行跑去当兵,就够让人头疼的,现在这闺女长大也不让人省心。

    苏父无奈地笑笑:“我觉得咱闺女没什么不好的。”苏母气结:“你!你就胡来吧,等以后真没有人家敢要,你就知道好不好了。”苏父又拿起包子,自顾自吃起来:“我们家玉言的好,有眼光的小子自然知道。我就怕人家抢着要哩。”

    苏母白他一眼,懒去理会。

    *

    第二日午饭一过,苏晋成就带上妹妹去陈府拜访。

    苏晋成在门口等着,看到妹妹从院子里出来,差点没跪地上:“玉言……你……你这是干吗?”苏玉言颠了颠背上的干柴:“负荆请罪啊。”“你……”苏晋成惊得舌头打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哥,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说完递给他一个包袱:“快走吧,别误了事儿。”

    走什么走,这副模样走在街上,未免回头率太高。苏晋成跟在后面,低着头不敢看看来人的目光。苏玉言倒是挺坦然,二人就这样招摇地走到了陈府。

    兄妹二人被请到会客厅。

    “二位请坐,我去跟公子通传一声。”

    “谢谢,我就不坐了。”苏玉言撇脸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干柴。那门房使劲儿憋着笑,退去后院叫陈公子。苏晋成坐在一旁直摇头,哎,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妹妹。

    两个人没等多久,就听到门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晋成,你可算是回来了。”苏玉言赶紧朝门口正身,门边踏进来一个人,身着一袭丝绸紫衣,袖口衣襟镶以金丝云锦,宽大的衣裳之下,依然难掩他矫健结实的身体。走动时身姿端方稳健,好一身贵气逼人。

    苏玉言看着他的身形,果然是夜里那人。只是当时天色太黑,自己又太害怕,现在方才看清他的样貌。只见他广额深眉,目光炯炯,五官清晰分明,配在一起衬出满脸的英气,煞是好看。他肤色偏黑,估计是长期行军的结果,笑一笑更显明眸皓齿。

    苏晋成赶紧起身上前:“拜见陈参将。”陈正和立刻将他扶起:“哎,现在又不是在军营,别那么拘束,叫我正和就好。”

    苏晋成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之前我托您捎口信……”

    “这个事儿,我正要跟你说呢。那晚我回来后高烧昏迷,到第三天才托人给你家捎信儿,害伯父伯母担惊受怕了几日,真是对不住。”陈正和说完,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苏玉言,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白净的小脸上飞着两团红晕。好个清丽机灵的姑娘,一点儿也没有那晚挥船桨拍他的剽悍样。

    他大方一笑:“那晚我果然没认错人,你就是晋成的妹妹。”苏玉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陈正和这才注意到她怪异的装扮:“你身上……”

    她倏地退开几步,在陈正和面前扑通跪下,行个磕头礼道:“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误伤了陈公子,还对公子出言不逊。望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的愚昧无知。”

    两个大男人瞬间愣住,半晌说不出话。

    苏晋成:“玉言,你……你这是干什么?”原来她说负荆请罪,自己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苏玉言直起身子,望着陈正和:“我今天背着干草来,就是想向公子明示,我便是那不知好歹,而公子在我心中就如闲相蔺相如,胸有海量,气度万丈。所以特来同公子请罪。”

    陈正和看着她,大咧咧直视着自己,眼神里是一望到底的倔强与坚定。明明跪在自己身前,却依然让人感觉不卑不亢,立刻对她多了几分赞赏。

    “好!”陈正和痛快地应道:“苏姑娘的胆识,在下佩服。你的道歉我收下,姑娘快快请起。”苏晋成赶紧将妹妹扶起,帮她取下干柴,又是心疼又是气地:“你这是干什么!”“我做错了事,理应受罚。”苏晋成知道妹妹这都是为了自己,心里头酸酸的,却也是开心的。

    陈正和请他们二人落座,笑着道:“晋成,你这妹妹像你,有一股子义气在。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嗨,我这个妹妹都是被我惯的,不知天高厚,让您见笑了。”

    陈正和:“其实这件事我也有错。那晚我太急了,所以吓着了姑娘,还请姑娘莫怪。”

    苏晋成:“陈参将多礼了,您看看她这样,谁还能吓得着她。”

    苏玉言皱着鼻子,悄咪咪瞪哥哥一眼。

    陈正和看她这小表情,甚是可爱,笑容越发明朗:“晋成,你这个妹妹真是了不得,难怪你常把她挂嘴边上。”

    苏玉言眼睛一亮:“真的?我哥都说我什么了?”苏晋成无奈地看她一眼:“说你是个麻烦精,总是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苏玉言没心没肺地一笑,露着她的小虎牙:“骗人,你肯定是说我有多可人疼,你有多舍不得我云云。”

    “哈哈哈!”陈正和朗声大笑,看着这对兄妹斗嘴有意思的很。

    三个人坐着,开始闲话几句家常。

    苏晋成:“您的左腿,如今好些了吗?”陈正和一掌拍腿上,不在意道:“老毛病了,还是一到下雨天就害疼,习惯了就好。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这点痛算什么。”

    苏玉言看看他,又看看他的的腿,常年带兵打仗,难免落下病根。

    苏晋成:“不知东南那边情况如何,军队何时将我们召回?”

    陈正和严肃道:“现在东南那边情况不甚明朗,我们暂且原定待命,看到时候哪里需要我们就随时开拔。”

    现在沿海的战事稍微平息一点,他们便暂得回乡探亲,不日就要支援东南。

    苏晋成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拉着妹妹准备告辞。

    苏玉言这才得空,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拿出来:“陈公子,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就擅长制香。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这是放卧室安神的,这个可以放书房醒神,还有这个,夏日蚊虫多,放家里驱虫最好了。”苏玉言说着摆了一排香。

    “苏姑娘太客气,心意我领了。还有晋成刚提来的东西,你们一并带回去。”苏晋成正要开口推辞,她把香又往前一推:“我哥哥的东西我管不着,反正这香我是不要再提回去了,太重了拿不动。”

    陈正和看着她无赖的样子,哭笑不得:“那……我就谢过姑娘好意了。”苏晋成傻眼了,没想到一向刚直的陈参将居然吃这一套,果然绕指柔能化金刚钻啊。

    这件事情总算了了,对于妹妹今天的表现,苏晋成很是欣赏。他笑着摸摸妹妹的头:“我们家玉言长大了,真厉害!”苏玉言得意道:“那是!”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问道:“陈公子左腿的毛病是怎么落下的?”

    “有一次出征,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的。行军打仗之人,这事儿也是常有的。”

    苏玉言点点头:“哥哥,陈公子真是个好人,他一定不会为难你的,对吧?”苏晋成笑了笑:“是啊,陈参将是条真汉子,我也很敬重他。这个事你就不要担心了。”

    陈正和这个人,一身磊落,只此一次会面,她便也对他有那么点儿佩服了。

    *

    兄妹两个走到长宁街,发现前面围了一堆人,探头探脑、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这种凑热闹的事怎么能少得了她?拉上哥哥就要往前。

    忽然,人群豁出一口子,一个女人冲了出来,她佝偻着身子,披头散发,形如枯骨,走起路来左摆右晃,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怪异的是,身上的穿着却是价格不菲。

    苏晋成见着来了个疯女人,立刻将苏玉言挡在身后,皱眉道:“玉言,我们快走吧,别瞎凑热闹了。”说完拽着她就要走。

    “哦,哦,好……”她嘴巴里应着,脚步乖乖跟上哥哥,脖子还不停往人群里探。

    那女人低着头,看着地,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嘴里嘀嘀咕咕说些胡话。忽然,她身子一绷,直直朝地上倒去,缩成一团猛烈地抽搐。

    “哎呀,不得了了!”有人路不断围了上去,那女人看着一圈脑袋,随手抓住一个人的领子,歇斯底里:“沈烨!快叫沈烨来!那个忘八端,他不让我活,不让我活……他恨不得我早点死,越早死了越好!哈哈哈!”她说着竟咳了起来,一边咳还一边呕出些秽物,真是气味熏天。

    那路人吓得脸色苍白,拼命扒拉着她的手,其他人捂着口鼻,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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