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被揭

    苏玉言一听沈烨的名字,一把扯住哥哥的手臂:“哥!”苏晋成回过头,面色不悦:“你又要干吗?”她咬住唇,说不出话,只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看着哥哥。

    “冤……冤有头,债……债有主。”被女子钳住的人吓得直哆嗦。疯女人松开手,拍着肚皮在地上打滚,狂笑着,声音囫囵不清:“哈哈哈!你们看看我这肚子,就是从这里头,它跳出了一只白眼狼。不对,是跳出了一只大王八,哈哈哈!”

    周围的路人开始指指点点,风言风语愈加肆虐。

    “沈烨那个铁公鸡,官府募资他不出钱就算了,连老母亲都不侍奉,这还是人吗!”

    “他娘老子都说了,他就是个白眼狼。”

    “就是!白赚那么多钱,那钱都喂到狗肚子里了。”

    非议声越来越大,听着身后还在继续发疯的女人,苏玉言心里一横,抓住哥哥的手:“哥,帮我一个忙。”

    *

    “公子不好啦!”

    沈烨刚踏进府门,就看到月牙儿神色慌张地跑来:“老夫人打伤了人,跑了!”

    他脸色一沉:“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人的?!”

    月牙儿害怕地道:“老夫人发起疯来您也知道,今天不小心被她挣脱了,还把云雀姐姐给抓伤了。”沈烨深吸一口气:“差人出去找了没有?”“云雀姐姐和周管家已经去了。”

    *

    街边上,疯女人还在狂言诳语。苏玉言走到一个卖豆腐脑的担子边,货主跑去看热闹了,她丢下几枚铜钱,将担上的麻绳撸下来,跟着哥哥拨开人群,走到疯女人身边。

    两个人蹲下身,只在电光火石间,苏晋成几个招式就将她制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疯女人已被压倒在地,嗷呜直叫唤。

    “玉言,快!”苏晋成涨红着脸,憋着气使劲儿唤道。

    苏玉言蹲下身,用麻绳绑上她的手腕。那疯女人拼命挣扎着:“是不是沈烨派你们来的!他要杀了我,要杀了我!”苏玉言面色冷静,拿出自己的丝帕塞住她的嘴。

    “玉言,现在怎么办?”苏晋成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她方要开口。

    “苏姑娘?!”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玉言回头,竟然是沈府的丫鬟和周管家。

    云雀看到面前的场景,迅速明白过来,朝苏玉言行个礼:“多谢苏姑娘,还有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周管家安排好小厮,将沈母押上马车,也过来鞠个躬:“多谢二位。”

    苏晋成回一个拱手:“举手之劳。玉言,我们走吧。”

    “嗯。”苏玉言点点头,两个人转身离开。

    “那个……这位姐姐……”苏玉言没走几步,又转身叫住了云雀。

    苏玉言:“她现在的情况还挺严重的。我爹爹对这方面也还算是有经验,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长泾街,同和堂寻我。”

    云雀望着她,温柔一笑:“好的,谢谢苏姑娘。我会向公子转达的。”

    *

    回去的路上,苏玉言忽然没了兴致,只低着头往前走,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言,玉言?”

    “啊?”她这才回过神来。

    苏晋成一皱眉:“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那个疯女人,是你认识的人么?”她怔怔地摇头:“没有,我不认识她,但是我认识她儿子。”

    “这样啊,哎。”他叹口气:“那怕也是个苦命的娃,摊上这么个娘,真是有够受的。”

    苏玉言不由得凄然一笑:“呵,是啊,还好,他倒是家底厚实,经得住他娘这么造。”

    刚刚那个疯妇人,常人或许看不出,但他们生在医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她是个老烟枪,至少有十年吸食鸦片的烟龄。

    苏玉言小时候随父母见过不少鸦片成瘾的患者,他们为了要鸦片抽,或是要放火烧房子,或是拿刀砍自己老婆孩子,此般种种,罄竹难书。

    “看样子,她应该正在戒除鸦片。”苏晋成说着又摇摇头:“想用这种诋毁儿子的方式逼他就范,给她大烟……这天底下,真不是什么人都配当父母。”

    苏玉言听着哥哥的话,心里越发凉了下来,她又想起青楼里那个向他索求无度的弟弟,想起大街上那个四处泼他脏水的母亲,又想起,他替奶奶细心绾起头发的模样,他提起姑姑时总是一脸的温柔……各种画面在脑子横冲直撞,撞得她思绪纷乱。

    她跟在哥哥身后失神地走回家,她走了一路,就把他想了一路。

    *

    “公子,老夫人绑回来了。”周管家一回府就来向沈烨报告。

    他点点头,面无波澜,想了想,还是起身道:“带我去看看她吧。”

    沈烨推门而入,她双手缚在身后,双脚也被绑起,像条蛆一般在床上蠕动。不,连蛆都比她肥白有活力。

    他走到床边,云雀垂手立在一旁。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床上的人被堵住了嘴,头来回晃着,唔唔出声。见他来了,便挣大眼瞪着他,狠狠瞪着他,直要把眼球瞪裂。

    沈烨神情冷漠,无忧无怒,只是冷笑一声,将她嘴里的丝帕取下,冷冷道:“把大烟给她。”“公子……”云雀讶然,他没理会,头也不回地出门去。

    “沈烨!你这个狗杂种!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就应该跟你妹妹一起死在我肚子里才好……”

    她还在身后恶语相向,沈烨面无表情,只想走得远远的……他下低头,看看手里的丝帕,不由皱眉,这粗糙的做工,怕是连府里的丫鬟都不会佩。“这个帕子,哪里来的?”

    周管家赶忙上前道:“今日老夫人在街上发疯,是上次来府里的那个姑娘和她哥哥帮忙给绑起来的。”“姑娘?”沈烨一皱眉。“是了,就是同和堂苏大夫的女儿。”他瞳孔一颤,呼吸都仓促了起来:“我知道了。”随即示意周管家下去。

    摊开手里的丝帕,帕子的一角绣着一朵黄色小雏菊,蹩脚的走线,像虫子在爬,一看就是个不怎么拿针线的主儿。

    沈烨笑了笑,面色凄惶。从苏芷、到沈平棣、再到他娘,她好像总是一步步地,将自己难堪的一面剥开。他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对她更进一步。莫说她是苏芷最疼爱的侄女,不得轻易沾染,他们俩本就处于世界的两个极端,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只怕是耗费一生的力气都不够。

    他的人生已经被耗尽了,从与苏芷的爱情受挫后,从他将自己卷入一场不见尽头的复仇后,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为一个女子来一场漫长的迁徙。

    从世界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他沈烨,走不动了。

    *

    苏玉言将包好的药递到云雀手里:“这个药一天两幅,注意要温服,饭后再喝。”

    “苏姑娘,你真的不亲自去看看嘛?”

    苏玉言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你只管按着医嘱喝药就是了。”云雀失落地点点头:“那行吧,谢谢苏姑娘。”

    云雀付过钱,打起油纸伞,走入雨中。

    苏玉言目送她离去,小声嘀咕:“你替他谢什么,人家还不一定领情呢。”

    今日下了点儿雨,药铺来的人不多,她也算是偷了个闲日。

    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她不由离开柜台,蹲在屋檐下,掌心窝成一只小船伸到雨里去,接了满满一掌心的雨,右手指往里头蘸了蘸,在台阶上一笔一划写着:沈烨。

    她抱着膝头,看着两那个歪歪扭扭的字,渐渐干涸,了无痕迹,心中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她不敢知道。所以只敢在这一样个雨天,在行人匆匆的街头,写一个注定会消散的名字。

    她叹一口气,站起身,忽然一阵晕眩袭来,立刻扶着膝盖,缓缓神。猛然间她又想到什么,看着屋外连绵不断的雨,哎呦一声,慌忙转头从药柜里取药。

    她将药麻利地包好,唤来菘蓝:“你帮我把这两提药送到陈府,就说是苏大夫送来的。”

    菘蓝看着这药,又看看外面的雨,有点儿不太情愿:“非得今天去嘛,下着雨呢。”

    苏玉言将药塞他手里,推着他往门外送:“就是下着雨才要送呢。这药是给陈参将的,耽误不得,快去快去!”

    虽说陈正和是没有跟自己计较,可万一哪天气儿不顺,想起这件事又看哥哥不过眼了,这谁说得准。总是礼多人不怪,还是狗腿一下比较安心。

    *

    陈正和下了差事回到府上,已经落了大半身的雨,陈母见着,也不等丫鬟来拿,自己就撑着伞赶紧迎过去:“外面下这么大雨,怎么也不知道打个伞。”说着狠狠瞟一眼跟在陈正和身边的小傒童。

    “娘,你莫怪他,是我自己不愿撑伞。才多大点雨,这就把我淋坏了?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陈母敲他一下:“还说呢,上次是谁淋得像个落汤鸡回来,发了整三天的高烧。”陈正和嘿嘿笑着不回话。

    “两日后就是袁总督的家宴,衣服我让竹溪给你烫好了,在房间挂着呢,你快去试试。”“就是去吃个便饭,干什么穿个衣服还挑挑拣拣的,随意就好。”

    陈母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随和。在军营里待久了没跟怎么姑娘相处过,也不懂得打点自己,活脱脱一糙老爷们儿。自己还真有点儿担心,他这个性子找不到姑娘。

    “那你以为家宴就是让你们去喝酒拉家常的啊。”陈正和一昂头:“当然不是!”陈母会心地一笑。“还可以交流交流近日里的局势,对我们日后行军作战也有利。”陈母气得一掌拍他肩上:“国家大事要操心,婚姻大事也要!”这个榆木疙瘩。

    陈母催着他去房里试衣服,忽然看到桌上那帖药:“你认识苏藿苏大夫吗?”“算是吧,他儿子在我手下做事呢,怎么了?”陈母嘴一挪:“他今天差人送来一帖药,说是给你治腿疼的。”

    陈正和满脸疑惑地拿起药,只见那药包得整洁严实,打开医嘱单,上面的字迹小巧娟秀。

    他想起了那张露着小虎牙的笑脸,不由得呆了呆,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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