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实在是过于强烈。
沈知淮不由得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书还没有抱过去，就有人已经站到刚才的座位后面。
沈知淮稍稍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听见来人很礼貌地弯腰询问他，“请问，这里有人吗？”
许落晚紧张地抿了抿唇，屏着呼吸，在等他的回答。
“没有。”
沈知淮皱着的眉一下松开。
他又听见她说了声谢谢，然后，他看着她落了座。
许落晚有些意想不到。
她今天来主要是想碰碰运气，看自己还能不能再遇见他。
许落晚原以为不会遇见，而且就算遇见了，他也应该不会想和她说话吧。
毕竟昨天她是一见他就走的样子，他或许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来书店前，许落晚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建设好了心理防线，但现在，她感到这防线隐隐有着全部崩塌之势。
许落晚被他看得心慌。
她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踌躇半晌才开口：“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要走的。”
沈知淮显然没意料到她是专门为了和自己说这个。
他能猜到她那时是被吓到了，毕竟他也是。
只不过，相比较她，他还多了些许其他的心思。
沈知淮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嘴上却佯装毫不留情，“不是故意的？”
许落晚不敢看他，靠耳朵听又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只好连忙道：“你可不可以理解为我家里突然有事？”
说完，许落晚自己都要被自己笨死了。
刚才说出口的都是什么啊，真的还不如不说，越描越黑算怎么回事。
“可以，”沈知淮的眉宇间还带着明显的笑意，见她呆愣住，他颇有耐心地向她重复了一遍：“我说可以。”
许落晚迅速地抬目看他一眼，发现他还在看着自己后，又迅速地移开眼睛。
她觉得自己的脸正在发热，磕磕巴巴地应了句：“可以就好。”
沈知淮把落在两人中间的书又推了回去，“你坐这边。”
她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即站起身，和他换了座。
换完才知道问：“为什么？你不是刚坐过去吗？”
她都看了他好久。
因为他只顾着写作业，不发出一点动静的话，她是不敢上前打扰他的。
“你写字会不太方便。”
沈知淮抬了抬自己的左手，示意她说。
许落晚信他说的，但同时，她也秉着求真精神，探身越过他，用眼睛测量了一下，“不会，这离墙壁不是很近，足够我写字的。”
沈知淮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她离他很近，近到他不怎么费力便闻到了她身上的柑橘清香。
沈知淮垂下眼睛，她的睫毛很长很密，侧脸清晰又漂亮。
他移开视线。
可她还没有站直，所以即使是转过头，他也是一直低着头看着地板。
沈知淮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身子，“我知道了。”
他讲话颇不自在，说完还随手从桌上抽出一本书拦在许落晚的身前，等人终于坐好了，他才敢放松下来。
许落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她忽然凑到了他的眼前。
沈知淮和她对视了一眼。
他不懂她要干什么，但也没有阻拦她。
只是他的眼睫不受控制般地在抖，沈知淮怀疑如果自己现在开口说话，那他的嗓音可能也是。
于是眼前的状况就变成他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窗外的阳光烫得他感到无比得灼热。
许落晚很认真地问他，“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沈知淮还不知作何反应，便又听见她说：“你的耳朵很红，脸也是。”
“……”
她总是给予他不合时宜的关心。
心里无端恼火，但很快，又偃旗息鼓。
她又什么都不懂。
是他自己的问题。
沈知淮看着她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不是。”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用书把人拦住，让她坐下，“我只是有点热。”
许落晚目光仔细地打量他，等确认了他刚才一瞬间的生气是自己的错觉之后，她才开口：“在这里不动，等一下就会好了。”
他今天穿的是衬衫，外面还有一件针织外套，许落晚补充了一句，“出汗的时候不可以脱掉外套，否则会很容易着凉。”
“这是我外婆和我说的。”
沈知淮听见这句话，不觉笑了起来。
他点点头，算是应了她。
他都不反驳自己什么，好好说话的样子。
许落晚笑了一下，随即便一直都是眉眼弯弯的样子。
面前的桌上还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她站起身。
沈知淮立即开口问她，“你要回去了吗？”
“不是。”
许落晚坐了回去，和他解释，“我想去找书，不然的话，我好像只能在这里发呆。”
沈知淮收回自己差点要抓住她衣袖的手，“好。”
他看着她，“那我在这里等你。”
许落晚点了点头，“嗯。”
其实她今天没有打算在书店久留，但就是很莫名的，她又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于是许落晚连着找了好几本辅导书。
白纸和黑笔都是借的沈知淮的。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开始默默写题，偶尔会有翻页的声音响起，沈知淮看了看身边的人，随即低头，嘴角不自知地勾起。
许落晚学习的时候很难分神，自然也没有在意到他。
只她有一个习惯。
完成一项学习任务后便想睡觉。
她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钟。
“沈知淮。”
许落晚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转头看向他，“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之后，如果我还没醒的话，你可以叫醒我吗？”
沈知淮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随即看向她的脸，“可以。”
“谢谢。”
“不用谢。”
沈知淮稍稍往前坐，悄无声息地替她遮住阳光，“睡吧。”
他以前以为她是因为在学校，所以才喜欢睡觉，却没有想到，她这就是单纯的喜欢。
许落晚睡觉都是把脸埋进臂弯里。
这样的睡姿是无法让人看见她的脸的，哪怕是她耳侧的头发都被发卡别在了耳后。
但即便是这样，她睡了多久，沈知淮便看了她多久。
他竟还在想，她这样，方便呼吸吗？
趴着的人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沈知淮目光微闪，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低下头，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试卷上。
不知过了多久，许落晚微微睁开眼睛，大约还是有点意识的，她含糊不清地问：“沈知淮，现在几点了？”
沈知淮一怔，随即望了一眼时间，“三点四十二。”
她是三点十五开始睡觉的，她让他半个小时后叫醒自己。
半个小时，也就是三点四十五。
许落晚转回脸，重新闭上眼睛，仍是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再睡三分钟。”
说好半个小时的，一分钟都不可以少。
沈知淮听清她的话，无声笑了笑，他这才拿起笔，一边挂念着时间一边完成她说睡觉时自己在写的题目。
午觉睡得晚了的后果便是晚上容易失眠。
许落晚后悔了，她应该和沈知淮说，自己就睡十分钟的。
桌上的闹钟又走了四分之一圈，许落晚果断地下床，坐到书桌前，计时做了一套物理试卷。
房间里的灯很晚才被人关上。
这两夜，江秋楠总是睡得不够踏实。
不知是第几次推开许落晚房间的门后，她去了书房。
江秋楠用钥匙打开锁着的抽屉，里面罗列的大大小小的药瓶随着她这一动作摇摇晃晃。
她以前总是问她，“晚宝，这些药是不是很苦？”
偶尔，许落晚会诚实地点点头，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抱着她，笑着摇头，“不苦，外婆抱抱就不苦了。”
江秋楠看了一会儿，将抽屉锁好后，她还是走进了许落晚的房间。
她开了房间里的壁灯。
灯光很微弱，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江秋楠仔细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良久，她才关了灯，起身离开。
第二天早上，许落晚难得赖了一次床。
江秋楠热完牛奶后敲了敲她房间的门，“晚宝，需要外婆帮你请假吗？”
“不用，不用。”
刚换好衣服的许落晚打开门，“外婆，我已经起床了。”
她穿的是上周五刚领到的校服。
颜色是由绛红色和元青色构成，前者是主体。
周末洗的时候，江秋楠便觉得这个颜色会很适合许落晚。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绛红色衬得她更加地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江秋楠捏了捏她的脸，忍不住感慨，“外婆怎么这么喜欢我们晚宝呀，真是越看越喜欢。”
许落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些许不好意思。
她一把搂住江秋楠，羞涩但大声，“我也有在超级喜欢外婆。”
江秋楠轻拍了拍她的头，“外婆知道啦，快去洗漱，要不然来不及了。”
许落晚松开她，急急忙忙地去洗漱，洗漱好了又去饭桌前喝了两口牛奶，“外婆，我去上学了。”
江秋楠帮她把书包背好，“路上慢点，记得注意安全，迟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嘱咐正在换鞋的人，“外婆在你书包里放了两袋面包，课间记得吃，不要不吃早饭。”
许落晚等听完江秋楠的话后，才打开门，“那我走了，外婆拜拜。”
江秋楠微微颔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