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发出去了。
没等多久，许落晚便看见了对面人回的信息。
她笑着说：【我也不介意。】
许落晚忍不住开心，整个吃饭过程中，满脸都是笑意。
孟文朝用公筷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尝尝，这道是姑父做的。”
“谢谢姑父，”许落晚立马尝了，然后说，“很好吃。”
孟文朝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他看她光顾着吃米饭，也都忘了夹菜。
许引溪努努嘴，“晚宝，那边那些是你爸爸做的。”
许落晚懂了，手里的筷子很快伸了出去，“爸爸做的也好吃。”
孟繁律坐在她身边，悄声道：“太明显了，收收笑吧。”
许落晚摇摇头，小声回：“可我控制不住。”
孟繁律：“……”
他不禁转头看她，然后就看到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许落晚和他对视，“哥，这是多巴胺的作用。”
“……”孟繁律转回头，他无话可说。
许落晚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奇。
还是什么都藏不住的年纪，更何况，她也从未想藏住半点，落进旁人眼里，只瞧见灵动明媚。
许引舟盛了碗汤放在叶善娴的面前，笑着道：“再喝口这个吧。”
叶善娴移开放在对面人身上的视线，看向他。
许引舟又是笑，“吃完菜怎么能算是结束？”
叶善娴终于缓过神，手里拿着的筷子也重新抬起，她笑，“好。”
饭后，叶善娴牵着许落晚去散步，许引舟走在一侧，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先开了口，“晚宝。”
“嗯？”许落晚稍倾身，目光跃过走在中间的叶善娴，停留在他的身上。
叶善娴笑了笑，抬手捏了下她的脸，“你今晚怎么这么开心？”
她微歪着头，尝试着问：“吃饭前是有和谁聊天？”
他们虽没有在她上学期间一起陪伴着，但招架不住许落晚在电话聊天时会主动和他们说。
尤其是……
叶善娴在第三次听见过后，实在没忍住去问了江秋楠。
不问还好，她还能替她找找补，心里留个安慰，问了，内心顿时百感交集。
叶善娴和许引舟对视一眼，随即问道：“和沈知淮？”
许落晚大方承认了，“嗯。”
应完，她又小心思地补了一句，“妈妈，我喜欢他。”
听江秋楠说和听许落晚自己说本身就是两回事，更不提，她表达得如此直接，一点弯子都不绕，生怕听的人听不明白。
叶善娴知晓她的性格，但当真正面临时，她还是觉得恍惚，一时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许引舟握紧了她的手，无声安抚，“晚宝确定是喜欢？”
“看不到了便会想念，看到了又会盯着他看，无意识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情绪明明是自己的，可却受了他的控制。”
许落晚想，这该是喜欢这个名词的进一步解释。
她认为孟繁律说得很对，这些事情不需要去推理，仅是能想到，便就是存在的。
许落晚在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追根溯源，她那天晚上心里想的不是自己喜不喜欢沈知淮。
满纸推算的最终论点有了偏颇。
她是在想，许落晚要和沈知淮一起去做一些事情，像叶善娴和许引舟一样。
比如拥抱。
除了他之外，她还抱过很多人，但他们都不同于他。
这和以前许引舟送她上学一样，出门前，叶善娴会先拥抱一下她，再拥抱一下许引舟。
许落晚相信，即便是同样的动作，但含有的感情一定不同。
“妈妈，”许落晚问，“我想的对吗？”
他们家从不避讳说爱。
爱这个字，含义广泛，但无论是哪种寓意，只要是她成长过程中能涉及得到的，他们都有在好好地教她。
他们两人相识于大学校园，在各自的人生旅途中，算是结识较早。相比较而言，她却来得很晚，所以他们给她取名叫“落晚”。
落，落下，凋落。晚，傍晚，夜晚。像这样的词，总是会让人联想到迟暮，伤感。
就如秋日。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含蓄内敛是爱，直白坦率也是爱。
只不过他们希望看见的她，是热烈肆意的，像傍晚时分燃烧了一整片天空的火烧云，绚烂富有生命力，惊羡万物，无法遮盖。
叶善娴笑着点头，“对。”
许落晚也笑了，“爸爸，我喜欢他，十分确定。”
她这般年纪，遇事会有自己的判断，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许引舟没有询问，也不打算多管，只是叮嘱说：“晚宝，任何时候都要以自己为先，思想是不该存在越界的，但身体不是。身体生长并由人掌控，年龄阶段存在便就是存在在那里，一定记得保护好自己。”
叶善娴牵紧了她的手，“要是受欺负了，也一定不要瞒着我们，好吗？”
他们不要她报喜不报忧，他们更不想再经历一次以前那样的日子。
叶善娴抬手抱着她，“爸爸妈妈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这边，然后永远保护你。”
许引舟拥在叶善娴的身后，“我们永远都在爱你。”
“嗯，”许落晚回抱住他们，“我有记住。”
她说：“我也永远都在爱你们。”
爱这个字果然神奇，诚然是心知肚明，也会想去承认，把爱说出口的那刻其实更为动听，也更为动心。
宋云芙看着眼前的人，面上温柔笑着，心里却是久未平息。
她和冉意他们说，自己会等他主动开口。
今天下午不是他第一次进祠堂抄写经书，从小到大，他坐在那里提过无数次的笔。
她从不会强求他去做什么事情。
既然是跟来了，必然是他自己对此有了兴趣。
他心静，平如明镜，不骄不躁，每回都是笔一拿便是大半天。
这么些年，今日倒是头一次，心不在焉，有所挂念。
又想起他刚才和她说的那些。
宋云芙想，其实他大可以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已经看见了，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任何的话语都不会比他现在的模样还能证明什么。
真的是喜欢到不曾遮掩半分。
甚至于他开口和她说时，仅是两句话，“奶奶，她叫许落晚。”
“我很喜欢她。”
大抵是明白这个年纪说爱过于轻浮，说喜欢又觉得不够。
所以才会用“很喜欢”这三个字。
不过是提起，少年人的眼底便有了不自知的笑意。
星星点点，小心翼翼。
坦荡暴露出来的，是面上不自然的红晕。
宋云芙还是没有说话。
沈知淮看着她的眼睛，试图再添加什么，“她……”
脑海里浮现出的身影逐渐清晰，但他却嘴笨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知淮微微懊恼，“我好像找不到多少的词去描述她。我只知道她很好，哪里都很好。”
宋云芙笑了下，“奶奶明白。”
茶桌上的茶杯尚存余温，所剩的热气依然袅袅上升。
一如当年。
她眉目认真地向他提及男女有别，教他克己复礼，与他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繁华三千,只为一人饮尽悲欢。
从不知到知，从没遇见到遇见，他还是和那时一样，一一应承下来，表明自己定会谨记在心。
沈家是个大家族，沈自川的兄弟姐妹较多，因此每年过年，沈家宅院里总是会聚有不少人。
“哥哥，”正在写作业的人抬起头，一张小脸上还挂着泪痕，说话苦兮兮的，“你看我这题写的对吗？”
“嗯？”沈知淮笑着应道：“好。”
沈牧韫看着他，泪眼明亮了些，“哥哥，我这是做对了吗？”
沈知淮还是笑，“没有。”
“……”沈牧韫又想哭了，“那你笑什么？”
房间门口突然站了一人。
她厉声道：“沈牧韫，你快点给我写！不写作业贪玩也就算了，还好意思去偷发别人的作业！”
仿佛是知道女人下一句话要说什么，沈牧韫迅速捂住了沈知淮的耳朵。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听见他妈妈又接着教训：“偷发别人的也就算了，名字都不知道改！”
简直是笨死了。
害得她大新年的还要去和老师沟通。
尽管她在老师面前没有说他一句不好，甚至还游说能不能过几天补交，但这并不代表他今天就不需要写出一半。
不长长记性怎么行。
沈青安走进房间，“路礼。”
沈知淮向她问好，“二姑。”
沈青安瞪了沈牧韫一眼。
沈牧韫吓得立马松开沈知淮，坐好。
沈青安慈善地笑道：“你帮我好好看着他啊，麻烦你了。”
沈知淮笑着回答，“不麻烦。”
有他这句话，沈青安就放下心，又批评了几句，她合上门，离开房间。
房间里，沈牧韫一度接近崩溃，眼泪没停，笔也没停，嘴也在碎碎念念，“不会写，写不对，想去玩，玩玩玩。”
说着说着，他瘪嘴望向沈知淮，“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再笑了？”
他都这么伤心了，他还一直在笑。
沈知淮抿唇，“好，我尽量。”
没过一会儿，沈牧韫又喊：“哥哥。”
他怎么还笑。
沈知淮真的做不到他的要求，所以他直接坦白，“你能捂着眼睛写吗？”
“……”沈牧韫很用力地拿笔戳纸，“笑，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你很开心吗？”
沈知淮闻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他还给他举例，“要是你考试考全班第一，你会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沈牧韫光是想想就要笑出声来，他捂嘴偷偷笑，“那妈妈也一定也会很开心。”
“这样她再和别的阿姨提到我时，就能很骄傲了。她总是和她们提到我，每次我都有听见。”
“听见什么？”
“听见我的名字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但我有点不喜欢，夸我也不喜欢。”
沈知淮听完他的话，笑着问：“你每天放学后会和二姑分享什么故事？”
“分享我在学校遇见的故事，有同学，还有小美老师！”
沈知淮微微颔首，“这是不是因为你每天都在和同学老师相处？”
怕他听不懂相处这个词，沈知淮又换成了“一起玩”这三个字。
“是。”
沈知淮笑了，“那对于二姑来说，她是不是每天都在和你玩？”
“对。”
沈知淮点点头，教他换位思考，“所以啊，二姑在看见别的阿姨就会提到你。这是她的生活。”
沈牧韫听不懂生活这个概念，但他懂了他前面的逻辑。
他是妈妈的同学，其他阿姨是妈妈的妈妈。
沈知淮下巴稍抬，“继续写吧，我在这里陪你。”
“嗯嗯。”沈牧韫擦掉脸上没干的眼泪，掰着手指开始算题。
沈知淮看着他笔下的字在出神，没过几分钟，他又轻笑一声，“其实要比考第一名更开心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