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晚不觉得自己会输在这方面，事实证明也是如此，沈知淮愿赌服输，“想好了就告诉我。”
许落晚的眼睛里直冒星星，“嗯嗯。”
沈知淮见她这样，倏然笑起来，语气诱哄，“是什么？”
许落晚一边点头一边道：“还没想好。”
“……”她可以从他这里拿走任何东西，所以沈知淮并不着急知道。
但她却像是怕他忘了一样，时不时和他提起，他们之间还有这个约定。
开学第一天，许落晚把自己从C市带来的礼物送了出去。
冉意提前看了照片，但没想到实物这么精美。
周予行说谢谢。
闻时初则是对许落晚的偶像滤镜又深一层。
沈知淮默默看了会儿，在今天之前，他可没听她说过礼物这事。
许落晚不说是为了防止他在这时尴尬，要是提前拿到了，现在就得再多解释几句。
他的是最后一个。
许落晚藏不住事。
礼物一送出去，人就迫不及待地凑到他耳边。
她与他说，一定要注意上面的字。
沈知淮笑着打开盒子。
是一支钢笔。
他知道这个牌子，在沈自川的书房里见过，当时坐在他一旁的沈青傅端详了几分钟，笑说，老爷子还怪有腔调的。
与他看见的那支不同，这支少了繁琐的雕饰和钻石，很简单。
沈知淮望向笔帽上的那行字。
一串英文。
是他的名字。
沈知淮关上盒子，“谢谢。”
“不用谢，”许落晚紧接着问：“你喜欢吗？”
“嗯，喜欢。”
许落晚的唇角禁不住偷偷上扬，“喜欢就好。”
她第一眼看见它时，便觉得和他很配。黑色的表面上偶有几道金线缠绕，聚于笔尖，刻成一朵细小的玫瑰，藏于里侧，沉稳内敛。
更为主要的是，这款钢笔来自于一个限定系列。她没说，因为这个系列，关于爱情。
新学期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课，不过才二月末，寒气尚未完全褪去，徐颜羽却穿起了大衣和连衣裙。
她的一头中长发由直变卷，口红偏正红色，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但较往日，气场更为凌厉。
初初见时，都不敢叫人多看一眼。
“徐姐不是过年结婚的吗？”
“是啊。”
“结婚以后不该是变温柔？”
“这我哪知道？”说话人借着翻书的这个动作挡住脸，嘴巴开始张张合合，和同桌继续道：“御姐也不错。”
“什么不错？”徐颜羽稍稍弯下腰，对着他们莞尔一笑。
“没，”两个男生立即回答，“没什么不错。”
徐颜羽直起身，好似听不见，自言自语，“御姐也不错。”
“……”您都听清了，还问？
徐颜羽淡笑了下，“我怎么样都不错。”
“徐姐，”男生大着胆子开口：“姐夫是不是挺怕你的？”
“什么姐夫？”
徐颜羽慢条斯理地纠正他，“我未婚。”
“啊？”
班级里的读书声即刻就停了，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徐颜羽不慌不忙走上讲台，翻开书，抬头，“这很令人震惊？”
“不允许有人婚前反悔？”
从她一进门起，许落晚就注意到她左手上没有戒指，这时听到她这么说，许落晚更能确信什么。
她转过头，乐滋滋地低声询问，“沈知淮，我们放学去吃炒酸奶吧？”
沈知淮微微歪头，看她。
“为什么？”
班级里的同学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紧跟着问出声音。
徐颜羽想了想，随即状似无意般的往教室后方扫了一眼。
许落晚靠近沈知淮，悄声解释：“因为心情很好。”
徐颜羽笑了，“不为什么，”她移开视线，“就是觉得自己还没到不能吃炒酸奶的年纪。”
那天她去商场赴约那个推脱不掉的饭局，等电梯时，不经意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坐在不远处长椅上。
她多看了几眼。
一个在吃着东西，另一个在拿纸巾擦去她嘴边的食物残渣。
不知是他说了什么，只见她摇摇头，笑着喂他。
他看起来很不情愿，但她作势一定要让他吃一块。
不到三分钟，他便顺了她的心意，并且不住点头。
她满意地放过他。
见她没再在意，他背过脸，悄悄张嘴呼气。
电梯到了，徐颜羽心不在焉地想，他是问她，凉吗？还是问她，好吃吗？
徐颜羽敛眸轻笑，“都别操心我了。”
她拿起粉笔，指着黑板一侧的倒计时，看向他们，“老师又不高考，你们啊，是时候该多替自己考虑一下。”
许落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三个数字。
接受无数目光洗礼，肩负希冀。
教室窗外的银杏黄了又绿，周期性流逝，组成不可或缺的记忆。
冉意用吸管戳着奶茶里的珍珠，一句话不说，唉声叹气。
许落晚找来昨天模拟考试的英语试卷，又找来手机，在上面点几下，“我们尝试再听一遍吧？”
冉意看了看她，“不想。”
被拒绝了，许落晚思忖几秒，继续道：“那需要等会儿再练吗？”
她们最近在专门练习英语听力，说是她们，倒不如说是冉意一个人。
因为许落晚很少会出错，而她不知是怎么了，练习还好，考试却屡屡跟不上音频。
快要高考了，如果英语再像这样失分过多，她很有可能考不上A大。
冉意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身边人，“你为什么要练？”
“什么？”许落晚一时跟不上她的思路，面露不解。
“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练习？”冉意突然心烦，“你明明都会。”
脑海里想起她轻轻松松拿到满分的模样，冉意顿生恼火，“难不成是为了嘲笑我吗？”
说完，两人俱是一怔。
“我……”冉意觉得自己真是被学校压抑气氛熏陶成功了。
她以前从不认为成绩有多么多么重要，秦医生让她放松。周予行说她是不是近来压力太大，话都变少了。闻时初开玩笑道，大不了他们两人就去A大对面的那所大学，还是能天天见面，只不过不是一个校门罢了。
冉意心里慌乱，脑子一瞬涌现出很多话语，但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我不是这样想你的。”
“真的不是。”
她低下头，“对不起。”
“没关系，”许落晚将她面前的奶茶放得远些，笑着抱住她，“反正我也没有听清。”
冉意抬手，回抱。
她们坐的是吧台椅，不方便抱太久，许落晚先退开，“要不要去抓娃娃？”
她看了眼时间，牵起她的手，“二十分钟，我们就休息二十分钟。”
孙叔正坐在门边扇着蒲扇，“两个丫头打算去哪儿呀？”
“正中午的，外面晒着呢。”
“去商场，”许落晚边推开玻璃门边应声，“不晒，我们待在室内。”
冉意在门口停下，“我拿个东西，”她找到门旁的伞，撑开，“不能在入夏之前晒黑。”
许落晚躲进她伞里，“不麻烦吗？”
问是这么问，她手却伸出去，替她握着伞柄。
许落晚喜欢自己撑伞，这样会有安全感。
冉意不和她争，松手，挽住她的胳膊，“晒黑可比这麻烦多了。”
她转头看她，“你不打伞遮阳？”
许落晚回忆了很久，最后“嗯”了一声。
她都不出门。
冉意在她的脸上摸了把，“你不会都不涂防晒的吧？”
许落晚看向她。
冉意看懂她的眼神。
她这下是真的羡慕嫉妒了，视线从脸扫射到胳膊，再到手，天生暖白，冉意自顾自嘟囔，“我得离你近一点。”
“近朱者赤。”
学习严谨的许落晚立即纠正她，“这四个字不适用于生物领域，因为无法改变基因。”
“……”冉意被她严肃认真的样子逗笑了，笑完之后，冉意庆幸，“晒不黑也好。”
她以后学地质，离不开风吹日晒。
不过转念一想，基因再好也经不住天天折腾，于是一进商场，冉意就先去买了瓶防晒霜送给她。
“谢谢，”许落晚收下了。
冉意手搭在她肩上，“不用谢，”她笑道：“等高考结束了，我给你化妆。”
许落晚满脸惊奇，“你还会化妆？”
“不会啊，”冉意不怀好意地笑着，“我的意思是，你给我练手。”
许落晚听完，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好。”
她问：“那等你练完，你能教教我吗？”
冉意仔细盯着她看了两秒，确认不是玩笑，她哈哈笑出声，“许落晚，没人和你说过吗？”
许落晚自然接着她的话往下问：“和我说什么？”
“说你还怪可爱的。”
许落晚第一次听见这个形容。
冉意咂舌，“怎么会没有？”她真是不相信，“沈知淮也没有？”
他们俩天天处在一起。
“没有。”
冉意觉着他肯定是嘴上说不出口，这么想着，她轻叹，“可能我真正羡慕的人是他。”
她这话的指向不够明确，许落晚听不懂，但仍旧尝试安慰，“自己才是最好的。”
她们一起踏上商场电梯。
说实话，冉意有时会对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感到十分好奇。
她给她的感觉很矛盾，又呆又睿智，但同时，冉意又认为这种矛盾与许落晚本身的气质很融洽，独一无二。
“你也会羡慕别人吗？”
“不会。”
说完，许落晚朝她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假？”她挽着她，“当然会啊，我又不是全能的，但我依然觉得自己才是最好的。我们所见的仅是他人身上的一部分，并不构成全貌，没必要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
冉意听完，脚步停在电玩城门口，她问她，“不用顾及我，你自己想玩吗？”
许落晚实话实说，“不太想。”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那我们回去吧，”冉意此时满腔斗志，“回去听英语。”
“嗯。”
许落晚思考一番，然后开口：“但我不在你身边练。”
“为什么？”冉意挽紧她，“你还是生气了吗？”
“不是，是我在你身边会干扰到你。”
她们练习的地点在书店一楼新建的吧台处，音频外放，许落晚猜测是自己的做题节奏影响到她。
考试是一个人坐一排，没有谁会替谁无形减轻紧张。
许落晚说得中肯，“如果你能正常发挥，分数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提高很多。”
她和她讲话不用避讳，“你似乎很害怕高考。”
许落晚理解但不支持，“这只是一种选择，没有大过于天。墨菲定律可信，吸引力法则存在。”
“我知道对于这种事情来说，旁人只觉轻巧，唯有自身才能明白其中难处。但我还是想说，不要这样，尽量把它当作是一件常事，轻装上阵。”
冉意叹了口气，“我可能真被学校洗脑了。”
许落晚笑着拍拍她的背，“环境嘛，不高兴的时候就不要理啊，我们自己一个人也能是一个世界。”
冉意点点头，“我明白了。”
书店的落地窗边坐了人，许落晚迟冉意几步进去。
她停留在原地，抬手，轻敲一下玻璃。
坐在里面的人自然抬起眼眸，朝她这边望过来。
玻璃上生了几分雾气，随即，出现了一个心形图案。
沈知淮笑起来，静静注视着她。
室外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晴空万里，春风吹拂，春心怦然而动。
许落晚进了书店，坐好，“沈知淮，这怎么不下雨啊？”
她神情郁闷，“我想过下雨天。”
“……”沈知淮扬眉低笑，“这样不好？”
“不算，”许落晚感觉自己有问题，“下雨了才能淋雨。”
沈知淮沉沉地笑了一声，“以后总会有的。”
“哦，”许落晚开始写试卷，写着写着，她突然问他，“沈知淮，你会觉得我可爱吗？”
沈知淮被她这个无厘头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到底是心理承受能力增强，到底是他已经习惯了她的突如其来，以及他自身的强大，所以沈知淮面色如常，淡淡“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沈知淮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无言对视几秒，他先移开视线。
许落晚看出他的不好意思。
她乘胜追击，一点都不收着，“你得和我说，就像我一样，我会和你讲，我喜欢你。”
说完，许落晚自觉坐好，接着刚才的题目往下写。
沈知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笔下的字迹，一片凌乱。
嘴里说不出什么也没机会去说，他拿起笔，只好跟着她一起写试卷。
许落晚低了低头，抿唇偷笑。
天气渐热，许落晚想吃冰淇淋的次数随之增多，再加上高三后期不间断的小考，几乎是每天晚自习放学之后，她都要拉着沈知淮来冰淇淋店里转一圈，美其名曰减轻压力。
沈知淮没辙，但也不同意每天都来，许落晚退让一步，一周三次，不能再少了。
店里的店员都对他们二人表示眼熟，沈知淮来前台取冰淇淋时，其中一个店员没忍住问：“你们是兄妹？”
眼前这男生长得很帅，符合她的审美，对妹妹也很照顾，耐心温柔。虽然是高三，但又没比她小多少，更何况，他马上就要读大学了，能谈恋爱，因此她想要个联系方式试试。
“不是，”沈知淮看她一眼，补充，“她是我女朋友。”
店员一愣，继而笑着接了句，“你女朋友很漂亮。”
沈知淮礼貌颔首，微微笑了下，“谢谢。”
他拿着冰淇淋回到原处。
许落晚从他离开座位起便一直在看着他，等他朝着这边走过来时，她的眼眸反而低垂了下去。
许落晚从沈知淮的手里接过冰淇淋，和平常一样，边吃边发呆，或者，边吃边与他讨论问题。
吃完，他们一起走出店。
夜晚的温度在上升，无风，空气静又闷。
孙叔住在自己家里，所以晚上的书店只有沈知淮一个人在。
许落晚这次不是和他在门口分离，而是跟至他身边，等他开门。
她一脸冷淡，“我要在这里写作业。别多问，问了我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