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止冷眼抽刀。
虞长生感到吕非离身子一僵,而后无力倒地,带着她一起蹲坐在地上。
“吕非离?”虞长生说话不禁带上颤音,伸手按住他肩背上汩汩冒血的伤口,温热的触感不断加强。
“你怎么样……?”虞长生低头去看,他埋在自己肩窝上,只能看到一段脖子。
虞长生无可自抑眼睛酸涩,泪水凝在眼中,她愤恨地瞪着陆行止,耳边皆是吕非离紊乱的呼吸声。
陆行止对于虞长生的愤怒视若无睹,淡淡开口:“她给秦微雨下了毒。”
虞长生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一只手陡然卡住了她的颈项,力道逐渐加大。
吕非离从虞长生身上抬起头,面色苍白,眼眸黑沉。
虞长生只愣了一瞬,忽觉全身脱力,血液冰凉,呆呆地望着吕非离。
吕非离冷声道:“把解药交出来。”
虞长生的眼眶再盛不住那些热泪,只能顺着她面颊落下,再渗入吕非离的掌心。须臾,她笑了:“没有解药。她要死啦。”
吕非离五指骤然收紧:“她不能死。我不信你没有解药。”
“你不信便不信吧。”
“虞长生,”吕非离低声唤她名字,“你若不交出解药,我只好以牙还牙,不枉费你折磨我这般久。”
“是么,我拭目以待。”虞长生继续含泪微笑。
吕非离把虞长生带回将军府,陆行止未加阻拦。
虞长生坐在桌边,沉默不语地看大夫替吕非离医治。
贯穿伤看着凶险,但没有伤及筋骨内脏等等,吕非离身体强健,等大夫换好药后,还能坐在床边与虞长生沉沉对望。
虞长生只身一人在此地,木子被他逐回皇宫。她移开视线,望向门边,扇门外立着两道人影,不肖吕非离解释,便能看出是特意关住她。
这时,虞长生听见吕非离开口。
“过来。”
虞长生先是拧眉,而后笑了,蓦地回想起当日自己抓住吕非离,要他汤池沐浴时,再三说过的“过来”。她偏过头,起身走到吕非离面前,俯视仍旧面色苍白的他。
吕非离直视虞长生冷漠的目光,伸手拉她坐下,再解开她的衣带。
虞长生似是觉得好笑:“这就是你说的以牙还牙?”
吕非离看她一眼,并未回答,一手拂下她肩头的衣服,看见一道伤口。
陆行止那把长刀透过吕非离的肩膀,再微微刺中了虞长生。
她衣衫上染着的,不是吕非离而是自己的血。
吕非离拿起大夫留下的药,默不作声地替她清理创口,再将她衣服穿好。
“怎么,怕我死了,还是怕我死了就拿不到解药?”虞长生嗤笑,“你大可放心,这点伤不至于要我的命。”
吕非离抬眼:“解药。”
虞长生迎上他的眼神,二人无声对视。
稍后,虞长生轻声道:“我没下毒。”
“你没下毒?”吕非离拧眉。
虞长生嘴角微勾:“我说下毒,你们个个慌了神。我好心承认撒谎,坦诚相告没有下毒,又不信了?”
“你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我不是落在你手里了?还能搞什么花样?”
“最好是这样。”吕非离冷然 ,起身离开。
等人离开,虞长生终于长吁一口气,有些无力地倒在床上,额角隐隐作痛。
没有她的命令,金陵卫不会放走秦微雨,陆行止等人也无法从金陵卫把人带走。
其实在皇宫与将军府,对虞长生而言,并无甚太大区别。
而几日后,虞长生便会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这几日,虞长生被关在吕非离的屋子。自那日后,吕非离一直没有现身,但对她并不苛责,衣食与宫中相同,只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一日,屋门被人推开,那时虞长生正坐在床边,抱膝发呆。
以为是吕非离来了,虞长生连眼皮也未抬,继续望着虚空愣神,直至那人开口。
“殿下。”
虞长生一怔,抬头去看,竟是空雀。
“你怎么来了?”虞长生问道。
“公子把殿下锁在这几日,我怕殿下心中不郁,特意来看看。”
“多谢了。”虞长生笑道。
“对了,外面是什么情形?他们还在想怎么搭救秦微雨?”虞长生继续问道。
空雀并未立即回答虞长生的话,而是面有难色。
见状,虞长生想空雀毕竟还是吕非离的属下,不便事事对她透露,便摆摆手:“不方便说就算了,秦微雨现下是什么状况,这个总可以告知于我吧。”
没成想这句话让空雀更是神色僵硬,虞长生心中升起一点不安:“……怎么了?”
空雀蹙眉,定定望着虞长生,双眸中可见几分忧虑和关怀:“殿下,倘若你真想知晓……那么,听过就算了吧。”
“秦微雨……”面对空雀的神色与话语,虞长生语调凝滞,“……不会被放出来了吧?”
“皇上下旨,秦微雨被容亭胁迫,实非自愿,虽没有及时上报,但念在远安侯府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功过相抵,恕她无罪。如今秦微雨已回府了。”
空雀一面说,一面端详虞长生的脸色,说话时声音减弱,最后不由得唤了句“殿下”。
虞长生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眼中不知是不甘还是愤怒,蒙上一层水雾,却被她极力压制住。
“皇上不可能下这种旨意,吕非离和陆行止做了什么?”
“公子用殿下胁迫皇上……”
“那皇上也无权让金陵卫放人,令牌——”
虞长生戛然而止,她有令牌,但令牌有两块,还有一块天字号令牌在吕连手中。
吕非离使了计谋,从他父亲手里拿回了令牌?
蓦地,虞长生心口泛起剧烈的疼痛,痛得连呼吸都带起一阵阵的锐利。她不禁攥紧心口衣襟,艰难地喘息着,两滴泪溅在衣裙上。
“殿下!你怎么了?”空雀大惊失色,冲外头喊道,“快去找大夫!”
虞长生捏住空雀手腕:“我要见吕非离……我要见他!”
门外的侍卫听见里头的动静,开门查看,恰好听见虞长生那句话,回道:“公子吩咐过,不会见你。”
空雀冷声命令:“去找公子!”
侍卫一噎,不敢对空雀不敬。
虞长生捂住心口,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以这幅极度弱势的模样与吕非离对峙。
可她只等到了吕非离回绝的传话。
“公子说,不见。”
虞长生眉眼一滞,在周遭还未反应过来时,从侍卫身上抽出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叫他来!”
“殿下!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空雀焦急道。
虞长生忍住心口的痛楚,对空雀道:“你去找他。”
怕侍卫夺刀,虞长生便将人关在门外。心口痛得她有些发晕,不知过了多久,迷离间,门被粗暴地推开。
虞长生下意识地拿起刀,却被吕非离眼疾手快地钳住手腕。
手腕反转,关节传来拧痛,虞长生脱力松了刀,双眉不由得紧蹙。
“谁准许你这样行事!”吕非离声若寒冰,另一手按住虞长生肩膀,垂眼看她颈项间拉出的一道血线。
虞长生精神极度紧绷,并未察觉她失手伤了自己,而是揪住吕非离衣领:“你把秦微雨放了?!”
吕非离松开手,神色冷漠:“对。”
“你怎么能把她放走!”虞长生大声吼道,怒意驱使下,重重地一拳砸在他肩上。
吕非离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喉头闷哼一声,被虞长生捶打的地方立马洇湿一点红。
可虞长生的心只滞涩须臾,继而泛上成倍的怒意。
“你们到底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地为她前赴后继,”虞长生声嘶力竭,“眼中除了她,其余所有便微不足道吗?”
“丞相府有错,容亭有错,秦微雨帮他更有错,我只是想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难道不可以吗!”
面对虞长生的重重质问,吕非离只道:“她必须,安然无恙。”
闻言,虞长生只觉浑身怒气无处发泄,那种无力感与束缚感再度袭来,仿佛她怎么折腾,都逃不过这种结局。
“我自幼心系于她,不能看她出事。”吕非离冷硬道,神色紧绷,仿佛宣誓一般,又仿佛言不由衷。
“自幼?”虞长生看怪物似的,既可笑又讽刺,“几岁?五岁?十岁?吕非离,你清醒一点吧!那时的你懂情为何物吗!”
吕非离面上似裂开一条缝,又立即雁过无痕,抬手掐住虞长生的颈项:“如今我掌控金陵卫,也可挟制朝臣,你落在我手里,虞致不敢不从我的命令,别再挣扎了。”
话落,虞长生覆住吕非离的伤口,收拢五指,挤压他的伤口,鲜血争先恐后地流出来。吕非离痛的捏紧她手腕。
虞长生面上仿佛盖了一副铁面,双眸里写满疯狂和愤恨。心底的无力与不甘让她从吕非离的鲜血里得到一丝畅快与发泄。
门外站着空雀与侍卫,皆受二人气场震撼,或惊呆或无措,无人上前。
终于,吕非离推开了虞长生。
虞长生跌坐在地,恨恨地怒视吕非离,他眉目间笼罩着拂不掉的阴鸷。
电光火石间,虞长生猛然发觉,在她上天入地般的折腾里、在她以为自己反抗了系统成功复仇时,一切又弯弯绕绕地回到了“正轨”上。
书中描述,吕非离得金陵卫,将新帝虞致当作傀儡,对秦微雨穷追不舍。
虞长生做出了改变,坑过秦微雨和陆行止,抓住容亭,复了仇,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的联姻还在,她的父皇死了,而她,也活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