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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日从军营回来之后,姚枝雪便一直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冬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她心情不好。

    “小姐,您再多用些吧,只吃这么一点,身体怎么受得住?”

    姚枝雪摇摇头,“拿下去吧,我不想吃。”

    她执意不吃,冬晴也没办法,只好退了出去。

    姚钦南立在院中,这段时间他清减了不少,原本合身的长袍已经有些宽松,愣是让他穿出了缥缈出尘的意味。

    看见冬晴拿出来的盘子,他皱眉问道:“她还是不肯吃吗?”

    冬晴摇头,语气里都是担忧,“小姐看上去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姚钦南沉默片刻,抬步进了房间。

    姚枝雪余光看见他,将手中的笔放下。

    “哥哥怎么来了?”

    姚钦南没说话,走到她身后,拿起她笔迹未干的文章。

    越看眉头越紧,上面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还有几处墨迹糊成一团,应是写了错字。

    他声音微冷,“你有看过自己写的东西吗?”

    “……”她羞愧地低下头。

    “你的心思既然不在这上面,再写也是白费。”

    从小到大,在她课业的这一方面,他总是严厉许多。

    这还是两人吵架后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听着竟然觉得有些怀念,鼻子一酸,眼泪就冒了出来。

    见状,姚钦南叹息一声,“你哭什么。”

    “哥哥……”姚枝雪眼睛一眨,泪珠直直落下。

    人在生气的时候总是会说出很多伤人的话,平日里三五分的不满也变成了十分的抱怨。

    那天过后,她其实一直都有些后悔。

    “之前的事,对不起。”她哽咽着,“我其实,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哥哥。”

    哥哥么……

    也是,他在想些什么。

    姚钦南抬手,想抹去她的眼泪,手在空中一顿,最后将手帕递给她。

    “你说的没错,是我管你管得太严,从未顾忌过你的想法。哥哥该向你道歉才对。”

    她说不出话,呜咽着摇了摇头。

    到底是将她当做妹妹疼了这么多年,姚钦南克制地将她虚抱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别哭了。”

    他将她那份难以入目的文章叠好收入袖中。

    “这份重新写,另外我已经向你的夫子告了假,这几日你好好休息。”

    离开前他又道:“爹娘最多还有半月就能到家,打起精神,别让他们担心。”

    送他离开后,姚枝雪还有些恍神。

    又提前了?

    但是关于真千金的消息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究竟是好是坏?

    难道因为她的原因,导致爹娘错过了他们的亲生女儿?

    她凝神思索片刻,重生之后,她做的最大的改变无非就是去了学院,还跟着去了江陵,不管怎么看都影响不到爹娘身上才对。

    也许是时机未到。

    想到这,她稍稍定了下神。

    既然爹娘就快要回家,那她也该准备一下礼物才是。

    思前想去,姚枝雪打算去看看现在时兴的绣样,换好衣服之后带着冬晴出了门。

    下了马车之后,冬晴为她撑开伞。

    两人来到了绣巷,这里一整条街卖的都是绣品,姚枝雪慢慢从头挑选着。

    来绣巷的都是姑娘,两人走了没一会就听见有人在讨论戎秋。

    “这么说你真的见到了?”

    另一个姑娘点点头,“是呀,比小像上可要好看太多了,就是脸色不太好,看上去很吓人。”

    有人揶揄道:“听你这语气,难道你看上了那个戎秋?”

    姚枝雪下意识停住。

    “什么呀?”那姑娘笑了一下,“我可没有,而且谁知道他会不会打女人?”

    其中一个年纪小点的说道:“真好,我也想瞧瞧那个被传得凶神恶煞的戎世子长什么样。”

    “我看戎将军的架势,是急着要在年前将世子妃定下来,你年纪这么小,肯定是没戏了。”

    几人说笑着走远。

    姚枝雪脸色有些苍白。

    “冬晴,她们说的世子妃,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已经在燕京闹得沸沸扬扬,冬晴也听说了。

    “好像是戎将军最近在为戎小世子相看世子妃,京中好多家姑娘都收到了请帖呢。”

    姚枝雪僵住。

    冬晴看她脸色不对,连忙问道:“小姐是不是饿了?”

    姚枝雪看着冬晴,扯出一个笑,“对,是饿了,我身上都没什么力气了。”

    冬晴四处看了看,卖吃食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小姐,不如您在这里等着,奴婢去买些点心回来,您放心,奴婢很快的。”

    她把伞留给姚枝雪,“小姐仔细别晒伤了。”

    街上人来人往,冬晴没入人群中,很快就没了踪影。

    姚枝雪一个人撑着伞,呆呆地站在人群中间。

    她觉得身上很凉,收起伞后又觉得太阳晒得人发晕。

    “姑娘!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转过身,却在看清来人面容的那一刻猛地一颤。

    被她刻意遗忘的前世全都冲进脑海里,酗酒后会打人的舅舅,会在半夜摸进她房间的表哥,还有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总是会把她关进柴房的舅母。

    阴冷潮湿的柴房,馊掉的饭菜,四处乱爬的老鼠……

    姚枝雪惊叫出声,不断向后退着,又被石头绊倒,“你、你别过来!”

    她怎么会在这?

    她怎么会在这!

    陈玲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生怕她赖上自己,连怀里的画像都没来得及拿出来,赶紧离开了。

    姚枝雪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捂着脸哭出声。

    戎秋准备另娶她人,前世的舅母又出现在了燕京。

    他们一定是在找她。

    哥哥会不会还是像前世一般把她交出去?

    为什么明明一点风声都没有,舅舅一家还是出现在了燕京?

    难道她还是改变不了前世的命运?

    -

    姚钦南匆匆赶回来。

    “怎么回事?”

    冬晴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哭着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回来后说自己有些累,想睡一觉,然后就这样了……”

    姚钦南顾不得其他,径直走进了内间。

    她躺在床上,额头上都是冷汗,眉头皱起,像是在做醒不过来的噩梦。

    “大夫,她这究竟是?”

    老大夫沉吟片刻,将姚钦南拉到一边,低声道:“依我看,她这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

    “什么?!”姚钦南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可能?那她身体现在怎么样?”

    “你先别急,这场病对她来说不是坏事,”老大夫继续道:“她中的毒本来极为隐秘,若非此次忧思过重,急火攻心将毒诱发出来,否则等到日后毒发,才是真的回天乏术。”

    话音刚落,姚枝雪坐起身,猛地吐出一口血。

    冬晴吓了一跳,连忙用打湿的手巾为她擦脸。

    “绵绵……”姚钦南忍不住上前一步。

    见她如今的情形,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心如刀绞。

    老大夫指着她吐的血道:“血液粘稠泛黑,证明我所言不假,别急,这口血吐出来,她就没事了。”

    果然如他所说,姚枝雪慢慢睁开眼。

    “哥哥……你怎么来了?”她声音虚浮,但好在面色有了好转。

    姚钦南连忙放好软枕,扶着她坐好。

    “你生病了,哥哥来看看你。”

    他想了想,怕她害怕,还是没有将中毒的事告诉她。

    姚枝雪看着被子上的血迹,眼底闪了闪,心头划过一抹悲哀。

    她有些恍惚:“这是我吐的吗?”

    她又想到了前世她缠绵病榻的那段日子,到最后也是像这样吐出血。

    难道她注定会像前世一样?

    她竟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轻声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什么?”姚钦南低叱一声,“这种小病,喝点药调理调理就好了,不许再瞎说。”

    老大夫也跟着附和几句,“正是,小姐请放心,只要按时服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姚枝雪喃喃道:“小病?”

    姚钦南替她掖了下被角,“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大夫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哥哥,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好吓人。”

    梦里她用刀划伤了溜进她房间的表哥,然后舅母开始不停地用鞭子抽打她……

    她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像小时候那样对他撒娇。

    “你陪着我好不好?”

    姚钦南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握住她汗湿的,冰凉的手。

    “哥哥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

    姚枝雪懵懵懂懂的,又道:“我好累,想再睡一会。”

    “好。”姚钦南又扶着她躺下。

    冬晴送走大夫后回到房间,发现姚钦南连姿势都没变,一直那么枯坐着。

    她走上前,“公子,您去休息一会吧?”

    姚钦南摇了下头,问道:“她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吗?”

    冬晴想了想,“戎世子算吗?”

    姚钦南沉默。

    如果是戎秋想要害她,怎么也不会选择下毒。

    会是谁呢?

    又为什么要给她下毒?

    还有大夫说的话。

    如果不是这次毒发,早早发现了端倪,等到后面积重难返,才是药石无医。

    他深呼一口气。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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