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视

    沈谕瑾还是和先前一样,给她在题目上划几句重点,而后在空白的地方写了个公式。

    夏知惜探头瞧了眼那公式,盯着瞧了有三秒,很眼熟,但没见过,面色迷惑地看向沈谕瑾:“这是什么公式?”

    沈谕瑾笑了下,右手上的笔懒洋洋转一圈,看着她:“基本积分公式。”

    积分公式?好生耳熟啊,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在这课后作业里不该存在吧?

    夏知惜心下有些震惊,表情有些愣,迟疑道:“是我知道的微积分,那个积分吗?”

    沈谕瑾点头:“对,这题涉及定积分,可能要先给你讲讲。”

    夏知惜嘴角微瘪,一点都不想听这种课外拓展知识,毕竟她也用不上,沈谕瑾像是恶趣味,还挺喜欢夏知惜这种表情,有些愉悦地眯眼,见她纠结地盯着题目好几秒,这才笑着说:“其实不写这题也行。”

    见夏知惜看过来,又问她:“你们数学老师谁?”

    高二A的数学老师在开学的时候换了个代课的生面孔,之前的数学老师是位面容平和的女性,开学前腿摔折了,听说要请假修养一段时间。

    虽然那老师只在第一节课时提过名字。夏知惜记忆力还是不错的,毕竟也认识这老师一个多月了,回他:“王梭。”

    沈谕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主要带的B班,不过高一带过我班半年,还是竞赛班负责老师,有些喜欢夹带私货,利用AB班老师可以自印试卷的便利,在卷子里加一两道竞赛题,力图刺激A班同学参加数竞,要不是一中竞赛参赛要求出于学生的主观能动性,他恨不得把A班数学好点的都塞数竞班去。”

    夏知惜有些无语,A班的同学闹腾归闹腾,但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乐意参加竞赛的基本上都在自己跟进,这么刺激也不可能让更多人参加竞赛啊,只会让人觉得烦。

    “烦吧?”沈谕瑾像是看出她的想法,笑着:“他这人还不错,就是太爱发掘学生潜力了点,是个好老师,但架不住不参加数竞的烦啊,只参加物生化竞的就更烦了,所以那时候我们班私底下还给他取过外号。”

    学生时代,学生和老师之间的爱恨情仇简单又直接,看不顺眼的时候私底下臭骂一顿,看顺眼的时候老师我们爱你这种话,都毫不羞耻敢群体齐声欢呼。

    夏知惜好奇心本来就重,还挺好奇的,毕竟大家给老师取的外号,有时候又好笑又合理,叫多了还颇觉亲切。

    沈谕瑾看着夏知惜带着好奇,莫名亮晶晶的眼睛,心思微动,抱着手往椅背一靠,看着她笑得松散:“想知道?答应我个事?”

    夏知惜点头的脑袋,在听到他后半句,硬生生顿住,面色犹豫地看他一秒,试探说:“你先说说看?”

    沈谕瑾被她这谨慎的态度逗得发笑,怕惹她生气憋了几秒才轻咳一声开口:“过两天陪我去探个店?一家糖水铺,越朝晏领到两份餐券约我去,结果临到头放我鸽子,不想浪费就想问问你去不去。”

    糖水铺?夏知惜眼睛微睁,差点脱口就答应下来,她忍了一秒,矜持着先问:“哪家铺子?”

    沈谕瑾面色一顿,可疑地停顿了几秒。

    夏知惜正有些奇怪,看他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其实也不知道铺子是哪家似的。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多想了,沈谕瑾准确镇定地说:“中央街旁边一家新开的,狐狸头糖水。”

    夏知惜这个糖水脑袋还真知道这家店,没多少怀疑地接话:“春天的小狐狸?那家连锁粤式糖水铺子?”

    沈谕瑾淡定点头:“嗯,是。”

    夏知惜也清楚这家店,前几天还有人来校门口发传单,这家店年前在浔南也开了家,不过她没去过,迟晚倒是和她夸过里面的双皮奶和牛奶冰。

    她挺感兴趣的,但她想到去阳台接电话的纪锦瑟,有些犹豫说:“我考虑考虑,晚点微信回你吧?”

    沈谕瑾应声,言而有信地回答她:“他的外号叫宋闵。”

    夏知惜眨下眼,这不是名字吗?怎么是外号,她思考几秒,还是不懂:“宋闵?”

    “是,也可以说,宋农夫?”沈谕瑾解释:“揠苗助长那位。”

    众所周知,揠苗助长的故事,是出于一位宋朝的农夫,王梭这让不感兴趣的学生,硬生生写超出能力范围的数竞题行为,何尝不是一种新时代的揠苗助长呢?

    理解后,夏知惜没忍住弯起嘴角:“你们班还挺有文化,取外号都这么有水平。”

    不解释一般人还真听不懂。

    沈谕瑾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这外号是从我们班语文课代表嘴巴里传出来的吧。”

    沈谕瑾班级的语文课代表,是一名身材矮小的男生,语文考过145那种,但数学奇差无比,只能在110左右徘徊,他对数学恨生恨死,那半年的课后作业还被逼着写数竞题,在写了两个月数竞题课后作业,他终于受不了。在当天晚自习翻出数学卷子后,奔溃了,人趴在桌子上就哭天抢地道:“老子服了,有没有天理啊,来个人收了王梭吧,我居然在二十一世纪做新时代揠苗助长里头的苗儿!”

    那时是第一节晚自习,班级静悄悄的,他崩溃的声音荡漾在班级里,讲台后头的老师脸绿了,班级的同学愣了一秒开始哈哈哈一顿前仰后合,把在走廊对面巡逻的李扬肖都给引来了。

    听沈谕瑾说完,夏知惜也忍不住弯着眼笑起来,她对上沈谕瑾无奈的表情,忍了好几秒才不再颤抖。

    沈谕瑾见她停下,才接着开口:“后来这件事被王梭听去了,他在第二天课上和大家说,其实这几题可以看着写,他每回都没重点讲,而是说思路和发标准答案,还以为大家都懂呢。”

    “不过,他每回都把数竞题混里边,也没标记,就在试卷开头标个,第多少题,可在能力范围内选填。”

    “一般人拿到试卷都直接写,还真没人注意,所以老师无语,学生也无语,这个外号就传下来了。”

    夏知惜听到这话,从沈谕瑾面前拿过试卷,还真在开头找到了一个扣在小括号里很小的标注。

    听完这事,又见沈谕瑾看题目就能确定这竞赛题涉及知识,夏知惜有些好奇,她记着好像有听过别人谈论沈谕瑾拿过竞赛奖,忍不住问他:“你还有搞竞赛吗?你有参加过什么科目?”

    沈谕瑾看着她,也没卖关子,回她:“现在没了,之前搞过数学和物理。”

    夏知惜周边的同学,聊八卦也是不清不楚,只说沈谕瑾拿过挺多奖,说出口的神态格外羡慕嫉妒加崇拜,她思考几秒:“你是不是都拿过国奖?”

    沈谕瑾顿了下,忍不住笑开,笑完忍不住支着桌子撑头侧着看她:“哪儿听来的洗脑包,高中就参加两年奥赛,都只拿了省一。”

    夏知惜对他轻描淡写的“只”持有保留意见,嘀咕:“说的好像省一很好拿似的。”

    说完又觉着不对劲,都能拿省一了没进省队吗?她想着也问了。

    沈谕瑾只是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随意说:“没能选上啊。”

    夏知惜和他熟悉后,已经不是那个对方说什么都信的夏知惜了,毕竟这人不正经的时候,常说胡话,她默默瞅他,满面不信。

    沈谕瑾挑了下眉,可惜骗不到她似的,改口:“好吧,其实我没去,因为我没时间,忙着赚钱养活自己。”

    夏知惜无语地看他,觉着还不如上一句可信呢。

    因着和林怀思相熟,沈谕瑾的事她还是清楚的,他父母算是商业联姻,两家人的公司规模都不小,沈家更是大于三代的家族企业,他父母离异后,沈谕瑾跟的母亲,后来他母亲出国,也一直跟着沈家老爷子,他母亲还是老爷子唯一的女儿,沈谕瑾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哪儿会缺钱啊?

    沈谕瑾像是清楚自己说的话不靠谱,坐正了些,神色认真些,这才正经道:“我没打算走竞赛这条独木桥,这路吧,投入和产出不一定成正比,你要有天赋那支走钢索的平衡杆,才能比别人走得更远,你又要有坚定走这路走到黑的热爱和毅力,撞破南墙都不回头,你才算找到自己的路。”

    “也就是,要首先热爱这科目,还要清楚参加竞赛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还要有实力保证获得这个。第一点不一定要有,有是最好的,而后两点一定要有。”

    沈谕瑾这话说得挺透彻的,夏知惜在初中也尝试过竞赛,虽然不能参加奥赛,但也得到过那个年纪能得到的被省市级承认的奖项。后来不再走,除了想花费更多时间在摄影上,也是因为不懂为什么学,还为此过年时在父亲那方的家庭聚会上闹过一场。

    她是因为厌烦被指定定义所谓成功的道路,想的方面也没沈谕瑾这么全面,而且这种从条件和结果出发的话,渗着通透和漠视,能说这话的人绝对清晰继续竞赛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也许他没有热爱,但能得省一的人,这方面的天赋,不说一骑绝尘,也有一试的资质。

    认识沈谕瑾这般久,夏知惜是第一回觉着这么看不透他,他这段话像是透彻地看着自己可以行经的路,又莫名漠视自己能够前进的路。

    他神色淡淡,神态又毫无可惜,夏知惜有些不懂,总不能是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想要些什么吧?

    夏知惜眨了下眼,这时沈谕瑾看着她微微笑了下,神态散漫,一如往常,用手中的笔点了点卷子问她:“这题你要写吗?”

    她虽然不明白,但也不是那种非要深究刨根问底的人,见此她将心中的疑惑压下,点了点头说:“那你还是给我说说这题吧。”

    沈谕瑾点点头,从她面前桌上拿过试卷,平铺在两人之间:“行。”

    沈谕瑾扯过一张背面空白的演算纸,拎着水笔写定积分大致概念。夏知惜为了能看清楚些,微微向他的方向又靠近些。

    沈谕瑾写出的字其实意外地端正,走势顺畅笔锋锐利,他握笔的姿势不算标准,透着点随意,骨节分明的指节触笔的位置被压得微微泛白,冷白的手背上隐约可见皮下青紫的血管。

    沈谕瑾这双手也是难得的好看,因着前头的对话扰了些她的心神,夏知惜居然无端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微微出了神,这时她身后突然压下一片阴影,一只健硕结实的手臂横插进两人之间。

    夏知惜顿了下,歪头就见接完电话回来的纪锦瑟撑着桌子和她的椅背,面色不善,捉贼似地问:“你们俩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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