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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作状

    登闻鼓,便是靖昌皇城内朝堂外的悬鼓,有冤情者可在朝堂外击鼓鸣冤。

    此为宣帝为笼络民心所设。

    宣帝早年曾因重用严震,险些失了国,迫切希望能在百姓中重新聚拢威望,持续巩固对靖昌的统治,也让那些史官们有功绩大书特书。

    但虽如此,平日里鸣冤击鼓之人仍是寥寥。

    只因需要击鼓鸣冤之人,往往是那受了重大冤屈无处可诉之人,穷尽其所能上诉之渠道均无所获,便不是一般的案子。

    要么,是幕后之人势力深厚,将真相堪堪压了下去;要么,便是案情太过扑朔迷离,并非有迹可循。

    而若因鸣冤击鼓后,被控所说之事并不符实,则要受罚,轻则杖八十,重则赐死。

    当年严震乱国之时,也有几人因对其反抗而去鸣鼓伸冤,可严震之手遮天,那几人下场可想而知,都不怎么好。

    因此,自靖昌建朝以来,那登闻鼓大多时间是沉寂的。

    可今日,朝堂外的登闻鼓前,却站了两名女子。

    其中一名颜色姝丽,一袭玄紫色长裙,暗绣金纹,袖口收拢着,一副英姿利落,富有力量之感。云髻高耸,面如皎月,自有一番华贵洒脱。

    另一名则身着缟素,身姿虽单薄,容色虽苍白,眼神却坚毅无比,那纤弱的身躯似饱含了用不尽的力气。

    卫纨望着阿梅,见她苍白的脸孔上漫起些潮红,似是激动所致,柔声道:“这鼓,你来敲,可好?”

    登闻鼓前的阿梅,只有小小一只。

    红色的鼓身映得阿梅周身如有华光镶刻。

    阿梅笑了,温言道:“好。”

    ……

    朝堂内。

    宣帝此刻端正坐在绣龙墩上,面色平静,嘴角却隐隐向下坠着。

    昨日赵渊将从华瑞堂搜出来的一应物事呈上来的时候,他虽有预料,却仍是暗暗心惊。

    他当初培植郑家,是为了打压那些前朝旧臣和当朝手握重兵之人,而郑家一直以来也做得很好,他指东,他们绝不往西。

    他给郑家的荣耀,也不过就是一些文人官职罢了,清闲有余,油水有余,却鲜少涉及命脉。

    让郑彦当个刑部尚书,是给皇后面子,这已经是到头了。

    毕竟,刑部的大案、要案,还不是要拿到皇宫来定夺,那郑彦也不敢擅自做主。

    这郑家无兵权,无重权,只有些金银罢了,又在他的属意下多番树敌,若不紧紧靠拢皇室,还焉有荣华富贵?

    可昨日,当那些结党营私的单子和物件,却赤裸裸地击碎了他对郑家的印象。

    当初他下令中止和烟穆的战事,而中书令那老顽固偏要带着一众不怕死的谏臣说什么,武帝之死不可忘,国耻不可忘,让他骑虎难下。

    他也只能令卫如风在边关应付着,战事连年不断,物价也一年比一年高。

    现在看来,这都是郑家的意思,是郑家要发国难财,才鼓动着他去打仗。

    还有去年,陇西水患,是礼部那万侍郎提了个好建议,带头提倡纳米为捐,不纳税赋,只纳些米粮。

    事实上呢?郑家先是低价收购陇西之米,又趁陇西颗粒无收、米价大涨之际,以高价卖给陇西的百姓,赚得个盆满钵满。

    桩桩件件,回想起来,郑家虎狼之心,昭然若揭。

    他是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可让郑家起,也可让他落。

    但狗急跳墙的道理,他也了然,虽然郑家如今狼子野心,是该敲打,可也不能一下打得太狠,否则将对方逼急了,一朝反了,他这位置也是坐不稳了。

    靖昌如今,再也承受不住第二个严震了。

    宣帝心中已有了成算,但仍心中火起,俯视着郑彦,开口道:“郑尚书,朕昨日才知,你郑家的华瑞堂,最为擅长的竟不是加工工艺,而是筹办宴会?”

    郑彦仿佛料到宣帝有此一问,眉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抬起手来,缓缓走出。

    走到近前,还幽幽叹了口气,顺势跪了下去。

    “回圣上,臣,有罪。”

    郑彦并不解释,只是认错,宣帝只觉一出手打在了棉花上。

    宣帝眼皮跳了跳,道:“哦?你有何罪?”

    郑彦顺着宣帝的话道:“回禀圣上,臣治家不严,自是有罪。”

    宣帝心里暗暗叹道,这郑彦果然是老狐狸,堪堪可当叛国之罪,却被他轻描淡写成“治家不严”,这是要将全部罪责推到侄子头上,与其割席了么?

    薛怀逸在旁边听着,心中也是一哂。

    赵渊立在一旁,神色淡淡,垂目向着前方,听着郑彦的说辞,心下只觉讽刺:既然郑彦要断尾求生,那就成全他,彻底多断几条尾巴。至于求生么……也要看求不求得成才是。

    赵渊突然开口,道:“郑尚书此言之意,那华瑞堂之事,你是一无所知了?”

    郑彦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又向宣帝方向礼了礼,道:“华瑞堂之事,臣确是一无所知。只昨日赵将军查抄之后,才听得家中人禀告与我。了解个中内情后,臣只恨自己治家不严,让郑羲那逆子分不清何事当为,何事不当为,只将朝堂和交友混为一谈。”

    大殿之下一片寂静。

    郑彦匍匐于地,虔诚道:“圣上明鉴,郑家子嗣颇多,脾气秉性各有不同。臣四弟之子郑羲,从小善于经商之道,对于经世治国之道并不开窍,臣便将华瑞堂交与他打理,他确实也做得有模有样,臣便一时松了心,未曾插手过。可他因自己的无知,一朝犯下大错,实非有意为之。圣上,郑家忠君之意,日月可鉴,还望圣上名察。”

    宣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向赵渊,“云卿,以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赵渊踱了踱步子,行至郑彦身前,并不着急作答,只道:“郑尚书一番陈情,诚恳之至。可在下仍有一事不解,想请郑尚书帮忙理清思绪。昨日查抄之时,郑洵大人也在,还与我说,他奉郑尚书之命,请我宽容华瑞堂一二,他日,定会回报于我的。故而此事,郑尚书你到底是知,还是不知呢?”

    宣帝冷了脸。

    郑彦眉头蹙起,身子僵了僵。

    此时在朝堂上的刑部员外郎郑洵,听赵渊提及自己,心下亦是惊恐不已,生怕将自己牵连进去。

    可此时害怕也来不及了,只见郑彦倏地回头,向郑洵道:“逆子!你当真如此和将军求情?”

    郑彦能混到如今的位置,早就是老谋深算了。他深知只要他不倒,皇后不倒,郑家便不会覆灭的道理。

    因此此时,也只能继续装作毫不知情了。

    他未曾想到,这赵渊,却是一点余地都不给郑家留,这是直接与郑家撕破脸了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郑洵。

    郑洵本就胆小,此时身形都如筛糠,缓缓步出,逆着头皮下跪道:“臣,臣也是一时糊涂,昨日碰巧在华瑞堂,见兄长被带走,一时情急,就假借了父亲的名义,想向将军求情,怎知说错了话,还连累了父亲。还请圣上开恩,从轻发落于臣罢!”

    宣帝冷哼一声,“你郑家,真是好会借水行舟阿。”

    这番话,是在打郑家的脸了。

    曾经郑家多么风光,圣上亲族,势力网盘根错节,任谁都要给三分薄面。

    可今日宣帝就要让他知道,郑家,借的是谁的势,依的是谁给的权。

    郑彦今日已是颜面扫地,可仍要硬着头皮求饶,让郑家度过此劫。

    便扬声道:“臣,罪该万死!都怪臣平日醉心政事,忽略了家中晚辈的教导,让他们失了分寸!请圣上看在他们亲亲相护,手足情深的份上,网开一面罢……”

    宣帝挑了挑眉,未置一词。

    脸也打了,威也立了,是时候要找个台阶下了。

    朝中有不少善于察言观色的,先前还犹豫着,此时便也看出个中端倪,那些平日里与郑家交好的,三三两两站了出来,纷纷道出郑彦经年的功绩,望宣帝看在郑家忠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赵渊眸底一片森然,静静地听着众人的求情之语。

    宣帝将此中之人一一收录眼底,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嘴上却道:“郑爱卿,起来吧。”

    接下来,便是要看如何定罪了。

    事关定罪之事,宣帝心中动了动,有一人,最为合适。

    宣帝看向太子李荣。

    李荣之母,便是当今皇后郑子娥。

    作为宣帝的嫡长子,立李荣为太子,顺理成章。起初宣帝心里还有所顾虑,怕被郑家人利用到太子头上,毕竟他身上流着一半郑氏的血脉。

    可后来,便是颇为放心了。

    太子是个明白事理的,他是郑氏的儿子,更是他李家的太子。

    在郑家的事情上,太子向来不偏帮,也不与郑家过多来往,行事冷静果决,对任何人任何事均能做到赏罚分明,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极为苛刻。

    如此,便有未来明君之相。

    想到太子,宣帝心中静了静,放缓了声音,对着李荣:“依太子之见,此事,应如何治郑家的罪?”

    李荣如今弱冠之年,行至殿前,步履间已有从容不迫的君子之风。

    仔细观之,其面容与赵渊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棱角却更为柔和,给人的感觉就大有不同。

    最大的区别就在那一双眼睛。

    李荣之眼,清澈明亮,温和可亲,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赵渊的眼睛,则深遂如潭,沾了杀气,认真地望着某人的时候,会令人浑身发寒。

    因此,从未有人将二人放在一同比较,只觉是两位截然不同之人。

    李荣心知宣帝不会重重发落郑家,可一直放任郑家如此行事,实在养虎为患。这其中的道理,他心如明镜,况且,赵渊今日一早也提醒过他了。

    郑家,纵容不得。

    李荣平静道:“郑家之错,可大可小。论心迹,郑家若无谋逆之心,只是一朝疏于管理,则是治下不严、渎职之罪;若郑家有二心,则是结党营私、霍乱朝纲之罪。”

    说着,又转而看向郑彦,叹道:“那不涉法度之事,均可论心不论迹。可涉及朝堂社稷之事,只可论迹不论心!如果唯心而论,那诓骗他人之人,又怎会承认自己便是故意为之?那盗窃之人,又怎会承认自己是有心为盗?均不过言自己是事出有因、生活所迫而已。”

    此话虽未明说对郑家如何处置,却已是给事情定了基调。

    郑彦心下恨道:皇后就是不听劝,将宝压在太子身上。如今看来,这是养了只白眼狼阿。若太子不为郑家所用,便定要废之!

    这样想着,郑彦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却马上收了,重新换上了哀戚之色,猛地向着地上磕头,扬声道:“圣上明鉴!郑家,从未有谋逆之心!郑家之女如今贵为皇后,郑家无上荣耀皆为圣上所赐,家中已是锦衣玉食,子孙心满意足,无不感念圣上的恩宠……求圣上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给郑家一次机会吧!”

    郑彦清楚,只要皇后还在东宫一日,宣帝就不能让郑家背上谋逆之罪。

    薛怀逸此时也不再坐视不理,扯了扯嘴角,便要替郑家求情,“圣上,如今郑家之事,皆因那百官宴所起。而那百官宴,依臣所查,实则是齐王之意,不过是齐王看郑家善于经营,人脉颇广,加之利用罢了。郑家实是受了齐王之哄骗,对于个中内情,恐也不甚了解。”

    “如今,圣上已将齐王发落,而其中所涉官员皆罢免,百官宴也会随之消弭。陛下可下旨,封了那华瑞堂,断其生意,并将涉事的郑家人一并罚俸一年,以示惩戒,从此杜绝官员私下交往过密之风。”

    这处罚,比之郑家所犯之罪,已是太轻了。

    宣帝思索着薛怀逸的话,心里一番犹豫,险些便要答应。

    却听得光顺门的金吾卫上前有要事禀报。

    金吾将军风风火火前来奏报,向宣帝呈上一张诉状。

    边单膝跪地边道:“禀圣上,有两位女子在朝外鸣登闻鼓,要向圣上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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