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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鼓鸣冤

    宣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朝中众臣也一时哗然。

    未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朝堂上,亲眼见到有人去奏那登闻鼓。

    仔细读着金吾将军递上的诉状,宣帝眸中由一开始的好奇,慢慢变为皱眉凝视。

    对于那击鼓鸣冤的诉状,宣帝看过后,会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决定是否立即受理或者延期处理。

    今日因郑家一事还未落定,宣帝本不愿再生事端,可见着那诉状上的字字句句,却让他难以搁置不理。

    那诉状上写的,便是大理寺卿郑谋如何不辨缘由,冤枉无辜之人,又罔顾事实,造成冤假错案,随意编排缘由便草草结案,控其与凶手暗中勾结,行相互遮掩之事。

    尤为令宣帝觉得刺眼的,便是最后那句话:

    “大理寺之职,审核天下刑名,今日可蒙蔽百姓,他日或蒙蔽圣上之耳乎?”

    这郑家,胆子也太大了些。

    看来今日,确是不能轻易发落了才是。

    宣帝将手上的讼状轻轻一摆,甩落在面前的木雕御案之上,冷声道:“今日便邀众臣一同,与我断一桩案罢。”

    接着又挥手向金吾将军示意,“将人带上来。”

    朝中众臣交换颜色,面面相觑,皆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又都觉得大概与自己无关,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就连刚刚本要被处置的郑彦也是松了口气,起身站到一边。

    众人自动向两侧散开,有两位女子被金吾卫领着,自当中行来。

    待看清来人时,卫如恒霎时呆立当场。

    他今日本因郑家之事在朝堂上看好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此刻却如遭雷击。

    卫纨的脚步停住,带阿梅盈盈下跪。

    “臣女卫纨,叩见陛下。”

    阿梅被众人盯得有些紧张,声音轻颤,也随卫纨道:“臣女阿梅,叩见陛下。”

    待卫纨报上姓名后,朝堂上顿时响起议论之声。

    有人出言道:“卫纨?卫国公之女,可是也叫卫纨?”

    众人皆向卫如恒看去。

    卫如恒久经沙场,内心本已强大到另一层境界,但一遇到牵扯卫纨的事,总还是会不经意间乱了阵脚,满脸的懵懂无措,一双眼一会儿看向卫纨,一会儿看向宣帝,不知要如何开口。

    薛怀逸双眼微眯,目光审视着面前的玄紫衣裙的少女。

    赵渊也难掩惊诧,眉头忽地颦起,静静地看着卫纨,眼底暗潮涌动。

    这一刻,满殿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卫纨身上。

    卫纨观着众人神色,未等卫如恒开口,抢先对宣帝道:“禀圣上,臣女,确实是卫国公之女。”

    继而扬声:“但今日臣女前来,父亲毫无所知。臣女亦非以卫家之女的身份来告圣上,今日臣女与这阿梅一同,只是洛京一普通百姓尔。”

    声音字字浑圆有力,如沉静的湖面,波澜不惊,又如山间清泉,清澈见底。

    宣帝斜睨了眼卫如恒,见他确实是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又转回了神色,对卫纨道:“若你以普通百姓之身份前来,那今日之事,朕便不会看在国公的面子上,对你偏颇半分。若是你所言不实,或是有欺君之举,朕皆会按律法,将你与庶民同等论罪。你可知晓?”

    卫如恒听了宣帝之言,心中悚然一惊,上前一步便要出言相护,却听卫纨道:“圣上所言极是。若臣女有欺瞒不实之言,甘愿与庶民同罪!”

    卫如恒要开口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听得卫纨之语,老眼登时一花,脚步顿了顿,用力咬了咬牙才稳住身形。

    一双忧虑的眼茫茫然向卫纨望去。

    今日之事,卫纨并非不顾卫府的立场。

    她仔细思考过,郑家如此挑衅,而卫家却只一味忍着,避其锋芒,不过是因为一门心思支持在边关的卫如风,不欲多添事端。可如此,就当真妥当么?

    卫家接连忍让,郑家就不与卫家为难了么?

    卫家这块肥肉,郑家早晚要含到嘴里,只是时间快慢的区别罢了。

    越是忍让,越是令人觉得可欺,到头来,就连宣帝也会视卫家为鼠辈。

    如今不如就搏一搏,成为宣帝眼中,能与郑家抗衡的势力。

    卫家变得更为有用一分,地位便会更加安稳一分。

    心里拿定了主意,卫纨仍未忘却,曾答应过卫家二老,不再盲目行事。故而今日出门前,她特意去禀过祖母。

    本以为会有些阻碍,没想到卫老夫人比她想得还要通透,一番仗义执言,比自己还要义愤填膺。还连连说以卫纨为荣,让她大胆行事,实在不行,她拼着一身诰命也要去李显面前讨个说法!

    如此一番鼓励后,卫纨便领着阿梅,坚定地向着皇宫而来。

    之所以未提前告知卫如恒,一是怕他关心则乱,二则是,不愿让他参与其中,引宣帝猜疑。

    殿中两女子仍跪着。

    宣帝俯视着殿下二人,抬手道:“起来说话。”

    卫纨拉着阿梅,谢恩起身,抬头便对上了宣帝那一道目光,探究中带了刀锋般的寒意,透着些阴骛与压抑。

    帝王之威,自上而下,有种极为摄人的冲击。

    卫纨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为人写讼状,也见惯生死,自是能维持平静。可阿梅却不同,袖中的双手攥得死紧,勉强用力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宣帝。

    宣帝动了动手指,示意一旁的内侍监监正张韬上前,对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卫纨写的那讼状读了。

    张韬的声音,平稳中带着犀利,一字一句读下去,让殿下的气氛又重新变得紧绷压抑。

    郑家众人的脸上此刻又重新染上阴云密布。

    待张韬读完,殿下静了片刻。

    宣帝道:“郑谋,你来给朕说说,这状纸上列的,可属实么?”

    大理寺卿郑谋眼帘一跳,向郑彦的方向扫了扫,对上郑彦那双鹰隼似的眼,心跳瞬时如擂鼓,压着步子走出,向着宣帝下拜,毕恭毕敬道:“回圣上,臣查案时,迫切想要洞悉真相,单刀直入了些,冒犯了卫姑娘,实在是臣的失职。”

    口口声声竟将办案不力转为洞彻事理、眼明手快,因办案心切而得罪了卫纨。

    卫纨立刻道:“郑大人好一个洞悉真相、单刀直入,可这单刀直入的法子,却不是差仵作仔细验尸,而是急不可耐地将臣女抓了,到大理寺问罪。”

    郑谋心下凛然。

    那日后,他并未将卫纨如何,按照卫国公的性子,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大理寺一事不会如此纠缠。

    但未曾想到,卫纨仍会纠着这事不放。

    说到底,他未曾将卫纨冤枉定罪,充其量是抓去问了话,态度不怎么好罢了,哪至于今日来告御状呢?

    今日又牵扯出杨理下毒结案一事,这卫纨,到底是抽了哪门子疯?

    宣帝扬眉道:“郑谋,你那日并未差仵作仔细验尸,便抓了卫纨前去么?你又是如何得知,卫纨在长兴坊坠马的呢?”

    郑谋额上冷汗直冒,那日他奉命解决了杨理后,是侄女郑惜给他出的主意,正好可以赖到卫家女头上,一箭双雕。

    他如今还真不知道如何编话来回,磕磕巴巴道:“回圣上,那日事出紧急,臣也是差人去长兴坊走访过后,听闻卫纨之事,才有了推断,又担心事态耽搁了,这才立马命人去请了卫姑娘来辨明事实,后得知卫姑娘无罪,便当场放人了。”

    宣帝问:“当日可有人在场见证?”

    赵渊面上一动,上前道:“当日我亦在大理寺。”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郑谋,雪上加霜道:“郑大人确实未差仵作仔细验尸,卫姑娘之罪,是自己为自己辩明,杨理中毒之事,也是卫姑娘亲自揭示。”

    卫纨望向赵渊,远远对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复又垂下视线,含笑道:“若非我验明杨理中毒,那日被当作主谋抓了的,便会是我了。郑大人于审判一事,只认定自己心中的事实,却对真相视而不见。”

    郑谋弯腰低头,一言不发。

    卫纨又道:“根据靖昌断狱之法,毒害他人,伤及性命者,为死刑罪。而执政长官对死刑犯应囚禁而不囚禁,应笞四十或杖六十,对依法无罪者收禁问罪,滥加囚禁,则应杖六十。”

    “郑大人对那真正的主谋并未收监,而对臣女却命人捉拿问罪,可是已经触犯了官员应遵从之律法?”

    郑谋哪里肯认,仍心存侥幸,出言道:“对于卫姑娘之事,臣只是暂时拿错了人,事已澄清,也未曾造成错囚。而对于那死者,并非被人谋杀,实是他自己误食白果,为意外致死。又怎能判我,断案失职?”

    卫纨今日是有备而来,郑谋这无力的辩解,只会将自己引向另一个深渊。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刑部尚书郑彦听得已是脑仁发痛,索性闭上了眼睛。

    宣帝复又看向阿梅,淡淡道:“你便是那死者,杨理之妻?”

    阿梅深吸口气,低眉弯腰一礼,缓缓道:“回圣上,臣妇便是杨理之妻。”

    “案发当日,夫君彻夜未归,臣妇次日便出门寻他,却听闻他已身死,而那罪人正在大理寺受审。臣妇便慌忙赶去,在大理寺外听闻了卫姑娘之言,又得知夫君确系中毒而死,便知害人者另有他人。可还未待臣妇陈明诉求,大理寺便闭门谢客,只将夫君之尸身还之于臣妇。”

    “那大理寺官兵之言,此案已解,臣妇夫君实是因白果之毒而死。可臣妇与夫君成亲多年,他从不食白果,即使有人相劝,也不会一朝误食良多,中毒致死。”

    “臣妇此后找寻郎中相看,可其人皆不通验尸之道,仍是辨不清夫君身中何毒。但皆道,不似果实之毒。”

    “臣妇心中不安,便想要探求真相,几次三番去大理寺相告,皆是被赶了出来。这才不得已,找上卫姑娘为臣妇主持公道……”

    一番话说毕,阿梅已是泪盈于睫,声音带泣。

    卫纨接过话头,又向着郑谋,字正腔圆道:“依照律法,大理寺官员无故不受诉状,则笞四十。郑大人,你可认同自己的罪过?”

    郑谋只觉头皮发麻,仍梗着脖子道:“我已道明,此案当日便盖棺定论。若是成日有人来大理寺要求一事再理,那新发之案,又如何能腾出时间审理?”

    卫纨未置可否,转身步伐微动,看向郑彦道:“郑尚书,大理寺对此案的定论,刑部可认同?”

    按照靖昌律法,对于大理寺结案的案件,刑部有过问之权。

    郑彦狐狸一般的眸子僵了僵,背在身后的双手攥得紧了,半晌沙哑道:“此案,未达刑部。”

    观这架势,他真不知今日郑家还要折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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