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怒气冲冲走得干脆，一到五条悟的视线盲区，明日奈就立刻换了一副脸色。隔着一堵墙，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但她是无论如何都演不下去了。

    侧耳听了一会，他没有跟上来。明日奈松了口气，按按眉心，靠在墙边发呆。

    突然被扣上一顶“杀手”的帽子，说完全不生气是假的。既然能查到奥他利非，查到孤儿院，为什么不能顺便也查一查她在过去几年的丰功伟绩。她为了捉住杀手留下的蛛丝马迹一次次进“帐”时，可是听说堂堂五条先生一直在享受生活呢！

    还有伏黑甚尔……提到这个名字，他竟然能做到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和其他名字混在一起，甚至听不出什么区别。

    真是奇怪的人。

    只是不知道，刚刚在他面前的表现算不算过关。

    没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用失态来洗清嫌疑。

    明日奈站着想了一会，逐渐平静下来，近乎冷漠地想：怀疑外人总比怀疑身边的同伴来得简单。

    试探外人，也比试探同伴简单。

    五条悟这样随意地在她伤口上撒盐，总不可能用同样的招数对自己的学生。

    学生。

    明日奈想起教学任务时，狗卷棘对井上和彦一行人超乎寻常的严苛要求；想起他指着后备箱里的东西，问自己那是什么。

    手机又响一声，在楼梯间里格外清晰。明日奈理所当然听见了，当下却并不想去看。

    明知五条悟是在诈自己，她还是上了心。

    寻找线索，追查真凶，送回总部迎接审判——这是她的工作。工作不需要感情，也无所谓信任，她应该像一台机器一样不断向前推进，不用理会旁人的只言片语。

    但她总是不断想起来，狗卷棘状似不经意地问她，“那是什么”。

    他那时没有开口，她却总觉得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棒球棍。

    她这样回答。

    因为不想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撒谎太明显，他什么都没有再问。

    手机又响一声。明日奈开始觉得烦躁，解开锁屏想关上消息提醒。

    最上方挂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弹窗。

    狗卷棘：巧克力，还是草莓？

    狗卷棘：薰帮你选了巧克力。

    最新一条是：五条老师和你说了什么？

    明日奈撑着脑袋无言地想，你亲爱的五条老师问，想在你头上开个洞的人是不是我。

    五条老师。

    狗卷同学。

    早川明日奈。

    他甚至不愿意称呼一句“奈奈酱”。

    明日奈感觉自己应该是气糊涂了，不知道在吃哪里的飞醋。虽然根本不喜欢吃蛋糕，但还是忍不住想：那么多口味，他竟然只留了一块给她。

    于是愤愤将手机塞起来。

    塞到一半，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

    是狗卷棘。

    明日奈安静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忽然感觉被五条悟激出来的委屈有了发泄的地方。

    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说会保护你时，你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只是在虚与委蛇？

    和我一起来高专，是因为担心我，还是担心我伤害你看重的学生？

    明日奈忽然发现，绕了一大圈，她还是会计较他的真心。

    但她其实，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狗卷棘看出她的表情不大对劲，再度问道：【五条老师找你做什么？】

    明日奈“啊”了一声。

    “……你看到了？”

    狗卷棘点头。

    他这么郑重其事，明日奈倒慢慢放松下来。

    “你有没有怀疑过我？”

    原来这么容易问出口。

    “直到五条老师问起我才发现，我才是最有作案动机，也最有作案条件的人。”

    明日奈笑笑：“毕竟我的后备箱里，是真的有一把枪。”

    说罢，等着狗卷棘质疑，或者发作。

    但他都没有，只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打手势告诉她：【猜到了。】

    想了想，补充道：【看形状其实很明显。】

    没有被隐瞒的恼怒，甚至还隐约带着一丝笑意。

    明日奈完全不觉得好笑，甚至莫名有些心脏发疼。手不由伸进口袋去摸药瓶，想要紧紧握住换取一些安全感。

    然后另一只手覆了上来。

    口袋顿时显得格外拥挤。他的手指修长，顺着她的指缝将药瓶推到了一边，不知怎么就全然落在他的掌控里。等明日奈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像树袋熊一样贴在他身上，他的双臂夹住她两只胳膊，环在她身后，听声音是在打字。

    明日奈对这个神奇的姿势感到困惑。

    像名为拥抱的逮捕方式。

    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告一段落，狗卷棘一脸正直地将手机拿给她看：

    【无论五条老师和你说了什么】

    【都不必放在心上】

    【因为五条老师】

    【是超级无敌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