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奈原本计划来射击馆当贼。

    行动路线非常简单：进门，拿枪，走人。

    甚至没必要真的将枪带走。高专训练用的枪在她眼里跟玩具没什么区别，掂两下摸一摸就能大概清楚主人的水准。现在大部分人集中在餐厅和训练场，即使被发现，她也可以借口说来找人。

    毕竟高专这么大，迷路很正常。

    考虑到整个方案在实现上没有任何难度，明日奈异常放松，甚至逐渐回忆起自己在京都学习的时光。虽然前辈和同期加起来没有几个正常人，总归还是一段幸福的日子。

    如果当时能谈个恋爱就更好了，可惜整个学校从上到下，她只有看流浪小猫最顺眼。

    一边回味一边感慨，明日奈推开射击馆的大门，沿着标识走进场馆中心——

    然后愣住。

    她预想过许多种发展，比如恰好有学生赶在休息时特训，或者后勤人员刚好在这个时间上门，并且针对每种可能做了简单预案。不过目前正在发生的这一种，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没想到就连做贼，都能撞型。

    她进来时，存放枪械的特制柜前已经站了一个人，听见门响仓惶回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对方似乎完全惊呆了。

    最初的意外过后，明日奈倒是率先冷静下来。结合经验理智分析：唔，那好像其实，并不是人。

    是只雄壮的熊猫。

    东京高专确实有只熊猫。

    特点是不喜欢别人将他当作“熊猫”。

    思索一番，明日奈谨慎且礼貌道：“前辈您好，我是新来的枪械维修师。”

    言外之意：您还有事吗，我要开始工作了。

    熊猫前辈手动合上了自己的下巴，“砰”的一声将特制柜的柜门拍回去，复杂的密码锁紧紧咬合，上面的指示灯噼里啪啦亮成一片，最后安静熄灭。

    他若无其事地扭头向一边，含混道：“……这样啊，那你好好加油。”

    甚至开始断断续续吹起口哨。

    明日奈微微欠身将对方让出门，刻意没去关注他的背影，自己走到柜子前。

    果然。

    他并没有离开，正躲在盆栽后面暗中观察。

    明日奈微微叹气：他没有注意到柜门是反光材质，并且刚好正对着玻璃大门吗。

    ……而且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用那么小的一盆花挡住自己。

    背后是对方灼热的视线，明日奈倒并不心急。从口袋拿出一个小型破解仪器贴在密码锁上，不紧不慢地给薰发消息。

    明日奈：过来干活。

    言简意赅。

    薰立刻显示输入中。几秒后，一条感情色彩浓重的回复出现在屏幕上：

    你们欺负我，作弊还不肯承认。

    薰：哼。

    明日奈答非所问：爱你爱你。

    薰：我不信。

    薰：除非你让我也赢他一次。

    薰：哦不，两次，只赢一次算平局，我从来不打平局。

    这回明日奈一手搭在特制柜上认真想了想，半晌回复：不行。

    明日奈：我可以帮你还钱。

    下一秒薰的声音直接在身后炸开：“奈奈！你宁愿牺牲一整年的薪水都不愿意唔唔唔……”

    明日奈直接上手强制闭麦，低声道：“嘘，熊猫在这里。”

    “我还老虎在这里呢！”

    明日奈无语：“熊猫，东京高专的熊猫前辈——夜蛾校长，咒骸，不记得了吗？”

    “……记得。”薰弱下声来，回头张望：“但我来的路上没看到其他人。”

    明日奈耐心教导：“也许他发现你之后躲了起来。”

    “不可能。”薰肯定道，“我进门前黑了这里的监控和红外摄像仪，真的没有人。你担心的话，我还可以黑了咒力波动监测器，不过有被五条悟发现的风险，你觉得有必要吗？”

    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好一堆不知名仪器，似乎只要她点一下头，整个高专的电子眼就能一秒作废。

    她也可以跟着作废了——敢黑咒力监测器，菲涅斯能送她去做总部的地基。

    明日奈拍拍薰的肩膀，感到一阵后生可畏的沉重感，委婉道：“不必，把这个打开就好。”

    薰动作十分迅速，眨眼间柜门弹开，整整齐齐一排枪码在里面。

    只是没有写名字，只写了年级。井上和彦所在的一年级有四名学生，除他以外，还有运动鞋、银项链，外加一直躺在医院里未曾谋面的女孩子。

    四把枪。

    接下来就是她的主场了。薰抱着自己的家当老老实实退到一边：合作多年，什么时候可以添乱，什么时候要尽量降低存在感，她还是很分得清的。譬如如果现在冲上去分辨输赢，明日奈能三个月不理她。

    但是只要这会乖一点，缩在不会打扰到她的角落，找到线索之后，一定能得到些许奖励。她想要的也不多，只要能在那小子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就好。

    明日奈对薰心里的春秋大梦一无所知，甚至微微有一丝烦乱。因为试过这几把枪之后，她得到了一个严重不符合预期的粗略结论：

    一年级的四个学生无一例外，枪法都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差。

    差到她感觉将这种玩具枪分配给他们都是一种浪费的程度。

    不应该呀，杀手的事先放一边，高专的教育事业已经垮塌到这种地步了吗？

    明日奈不信邪，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感出了问题。刚好旁边有现成的靶标，她干脆直接拎了枪过去试。射击距离五十米，标准十环。明日奈右手举枪，单手扣动扳机，没有刻意瞄准，但是料想也不会歪到哪里去。

    枪这种东西，已经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扳机，枪口，靶心。

    没有意外。

    按动的瞬间，她的心跳忽然乱了一拍，射出的子弹砰的一声，弹孔堪堪落进七环。

    明日奈举着枪的手落下，看着远方的靶标，有些出神。

    心跳乱的原因是，刚刚突然有人将一副耳罩扣在了她的头上。

    会做这种多余的事的人，想也知道是谁。

    他就站在不远，依旧没什么表情。不知从靶标上看出了什么，一本正经道：

    【很厉害。】

    明日奈心想：是很厉害，我梦游的时候打也不可能出了九环。

    嘴上却道：“真的吗？我不太会。”

    他有了很明显的跃跃欲试。明日奈将位置让出来，站到狗卷棘身后，看着他起手瞄准，扣动扳机。

    啪。

    脱靶。

    狗卷棘放下枪回头看她，双手一摊，似乎在说：看吧，七环真的很厉害。

    明日奈说不出话，甚至有点想笑。

    看他的姿势，手法，熟练度——脱靶？

    瞄准的本来就是靶标后面的指示牌吧！

    蹲在角落的薰老早就戴好了耳罩，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过来探头探脑。明日奈被脱靶这种高端操作震撼到去一边平复心情，薰就意意思思地蹭到了狗卷棘旁边。

    “那个，我还没有开过枪，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水平的意思啊，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看不起你。就是那个……你可以教教我吗？”

    薰双手端起枪，因为太矮站在凳子上，眼睛闪亮亮：“是这样吗？”

    狗卷棘好像笑了一下。

    是那种，有些精明的笑。

    薰本能有种不好的预感。

    狗卷棘向远处望了望，确认明日奈一时半会不会到这边来，才放心帮薰一起瞄准。

    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按的哪里，就当的一声打了出去。

    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