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坐于席中,看牌者的手轻轻摇动手里倒扣的瓷碗,看客们纷纷扒着眼睛看,林归宁的心不由得攥紧,已经连续输了两局了。

    “大,贾老板胜一筹。”

    林归宁:6啊,50%的概率都能连输三把。

    她摸了摸兜里的银子,已经输光了,再这么下去,别说救人,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留在这。

    贾老板扬言可以借给林归宁,可她比谁都清楚,这就是个无底洞,这样下去,非得把棺材本都赔进去。

    可想到原主娘的遭遇,心中似乎同她有所共情,这世上能帮女子的,也唯有女子。这场赌局不能输。

    此时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斗鸡的场子,灵机一动。

    林归宁提议换成斗鸡,贾老板兴致盎然,只不过却是带自己去了里屋的场子,大门紧锁,连自己带来的武夫也不让进。

    林归宁无奈答应,刚进去还在疑惑,直到看到一排的拴着铁链、蓬头垢面的孩子被扔进了场子里。

    观看的大多是豪门的浪荡子,他们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是看热闹。

    “这可比斗鸡有趣,不如同我赌一赌,看谁能走出这场子?”贾老板戏谑道。

    “贾老板,我来此地不是为了赌,只是为了赎人,您开个价吧。”林归宁坚定道。

    贾老板摇头拒绝,声称自己最不缺钱,就是缺乐子,让林归宁陪他赌一局。

    林归宁坚决不以人命作赌,这时老板拿出娘常带的木簪子,表示若不赌,便撕票!

    听到“撕票”,林归宁被人拿捏住了软肋,只能配合,被迫要求在这群小孩中挑选一位迎战。

    她走近后打量,排尾的一个男孩引起他的注意,看起来怯懦无力,眼巴巴地看着林归宁。

    “公子第一次来吧,你面前那厮,名小五,是所有玩意中最没用的,从未胜过,自然也没被人选中过,按规矩这次若还上不了场,应该被打死才对。”身后传来一阵嬉笑声。

    听闻这种规矩,林归宁看着浑身是伤的孩子,决心选他上场,与其不明不白地被打死,不如上场让他再搏一次。

    回头与刚才说话的人不经意对视,是那日在欢乐楼看戏的男子,她急忙转回头,装作不认识。

    可那一眼终究还是暴露了身份,男子拍手叫好,大肆宣扬自己女子的身份,众人纷纷聚焦在自己身上。

    林归宁努力镇定下来,告诉诸位女子又如何,照样能在男人场子上大杀四方,引得众人嗤之哄笑。

    遭到如此嘲讽,林归宁决定选择最不被人看好的小五,她不确定小五是否能赢,可她不能看着小五因未上场被打死。

    上场前,她蹲下看着那小孩,悄然同他直言,已入穷巷,若想活着,便拼了命也要搏一搏。

    两个小孩上场后,看客纷纷下注,一边倒地全部给了小四。老板声称没有人给小五下注,他依旧没有上场的机会。

    小五这时被打手揪住拉扯,可他死活拽着栏勾不肯下场。

    这会兜比脸都干净,可如何是好。

    “不就点银子的事嘛,我押了,何苦为难美人呢。”突然身后传来轻佻的声线。

    “国舅爷,这是护上了?”

    还未转头,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周遭是浓厚的酒精味儿,刺激着林归宁的神经。

    微微暼过,竟是那熟悉的面容,不过表情倒是与往日不同,浪荡勾人。

    林归宁又被他当众调戏,下意识推开他,身子往后挪了几步,这时小厮搬来了一张长椅,二人挨着坐下,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呦,国舅爷也有吃瘪的时候啊。”身后一阵笑声。

    “美人嘛,难免有点脾气,这才有趣,不是吗?”沈君尧提起酒壶,灌了一壶酒。

    一声令下,场子瞬间热了起来,小五和小四相视而立,蓄势待发。

    “对面那位是小四,里面最强的一位,我在他身上押的注次次赚个几番。”沈君尧开口。

    “以人命为乐趣,丧尽天良。”林归宁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大声说。

    “上场他们才有价值,上不了场才真是死路一条。”沈君尧答。

    这句话他说的倒是不错,可律法恢恢,这些官爵子弟却如此毫无顾忌,今天她倒是开了眼了。

    开始后,她的眼神一刻都不敢从小五身上离开,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掉了牙齿,满口鲜血地倒在地上,迎来的却是一阵欢呼声。

    小四揪起地上的孩子,举起又摔下,眼睛像匹饿狼,与之前碰到的临疯子有的一拼。

    见小五就要被摔死,林归宁想起系统,想用回血功能,可却没有丝毫反应,无奈下,她准备喊停。

    刚要起身,却被男人一声咳嗽喝止,无奈又坐下,此刻拳头的攥紧了,心揪成一团。

    直到被一幕惊到:小五突然睁眼,双腿死死夹住小四的脖子,用力后倒,二人齐齐摔下,荡起一片尘土,小四昏倒在地,小五却站了起来。

    林归宁激动地冲旁边男人抱了满怀,兴奋地掉下眼泪,嘴里炫耀着小五的胜利,随后撞上男人愣住的眼神,才意识不妥,急忙躲开。

    “这怎么可能!”众人瞠目结舌,连贾老板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小五赢了比赛,却也没有继续对昏死的小四下狠手,这就是格局,林归宁第一次对一个小孩如此敬佩。

    赢后,林归宁找老板要娘的下落,可谁知老板脸色骤变,一刀捅在自己腰上。

    林归宁:玩背刺啊……

    她痛的冒出冷汗,却无奈被老板的打手摁下,随后屋中所有人拔出了剑,指着沈君尧一人。

    “国舅爷,让你围着赌坊的手下撤,否则我就杀了她!”贾老板恼怒。

    “沈君尧啊沈君尧,你自以为我在扬州没有靠山,将我引到此处,不就是为了今日围攻于我吗?”之前在欢乐楼看戏的男人站出来说,原来他就是与盐商勾结的侍郎大人。

    沈君尧冷静地有些可怕:“你们还不算太蠢,不过你算错了,这美人天下居多,这个你想杀便杀了吧。”

    林归宁听了瞪大了双眼,心想:沈君尧这狗又要像莲花村抓主簿那次一样,为了计划选择背刺我。

    “沈君尧,别装作无事了,你若真不在乎她,又怎会为了她越界办案在宫中挨板子受罚。”

    “还有,顾风那蠢盐商带人去白日寨寻那私盐,可只有你知道货在哪,他利用这姑娘逼你现身,你若不在乎,怎会心甘情愿跳进这圈套。”

    林归宁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君尧,男人只是轻轻抿一唇笑,这些事他从未提起过。

    她的手捂着腰上的伤口,脸色逐渐煞白,意识也开始恍惚,隐约看到沈君尧扔下手中的刀,向自己走来,她摇头拒绝。

    直至贾老板被赤手空拳打得屁滚尿流,自己倒在他的怀里,她才松了口气,果然他留有后招。

    再醒来时,腰上的伤口被包扎好,娘正泪眼婆娑地盯着自己看。

    问过后才得知,娘前几日就被沈君尧花钱赎了回来,一直安全地待在宅子中。赌坊也被封了,里面的孩子们也都被救了出来。

    不知是何种冲动,问过沈君尧的消息后,林归宁来不及穿外袍,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直至看到从外面回来的沈君尧,手提糕饼袋,嘴里喝一口热酒,一脸惊愕地盯着自己。

    随后自己被他用斗篷包裹地严严实实,二人相视几秒。

    “要去哪?”男人问起。

    林归宁直球言:“我要寻你,想问问你为何几次冒险救我?”

    男人愣了一下:“职务之需罢了,昨日他们的话你不必当真,我从不会因任何人打乱自己的计划。”

    看到沈君尧漠然的神态,林归宁感觉心脏刺痛一下,她意识到自己约莫是看上他了。

    得到回答后,她把斗篷扔了回去,回到屋中便收拾行囊,准备回汴京。

    她被娘劝解,自己刚刚受过伤,理应在此地多多休养几日再回去,可林归宁只觉得生气,想离开这个地方。

    这时小五跑来找自己,拉着自己想去看灯会,就在今夜。

    听小五的意思,之后都会在沈君尧手下做事,在他几番厮磨下,林归宁决定多呆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发。

    夜里,扬州城街上热闹非凡,千盏明灯漂在桥洞的湖水上,光华璀璨,往前走几步,随着天空炸出焰火,欢呼声不断。

    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拥挤的人流让她差点摔倒,却被身旁的男人护住,不着痕迹地将其他人流排挤在侧,林归宁这才站稳。

    刚才跟着自己的小五不知去了哪里,再见到他时,手里提着一对花灯,扬言沈君尧要的兔子样的没有了,只有鸿雁。

    见沈君尧递给自己,林归宁一开始不收,可见他神情落寞,自己又心软收下,二人一同坐船赏色。

    船上。

    “扬州的灯会一年只一次,十分难得,既然来了自然别错过。”身旁的男人开口。

    林归宁阴阳怪气:“是啊,所以小五才拦着我不让我走,只是风景不论多美,未有佳人相伴,也是无趣。”

    男人思索一会:“的确如此,若于怀书在,你约莫会高兴些。”

    这番话一出,林归宁的直觉是他在吃醋,可白日试探他时,他看起来对自己未有情意。

    男人真是难懂……

    在花海中赏色,船夫一边划船,一边吆喝着当地的曲子,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安逸自在,可身旁的男人却一脸苦涩。

    突然天空炸起烟花,林归宁属实惊喜万分,嘴角扯出笑容,不经意撞上沈君尧的眼神,冷漠转而炙热。

    “林归宁,于怀书真有那般好吗?在你眼中,我与他有何不同?”男人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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