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睡梦惺忪的商藤慢慢睁开了眼,发现身边没人,坐了起来,懒懒打了个哈欠,觉得口渴,起身下床,踏着鞋子去找水喝。

    商藤找不到灯在何处,摸着黑走,听“哐当”一声,不知踩翻了哪来的水盆。

    水打湿了寝衣下边,凉感浇上全身,让她彻底清醒。

    寻了半圈,一杯水也没找到,只好去衣柜里拿了件新寝衣换上,被打湿这件只好往盥洗室里放。

    商藤终于找到一盏灯,将它点亮,有了丝光明,她抱着寝衣向盥洗室走去,推开门。

    一道光反射出来,晃了商藤的眼,眨眼后才能看清。

    屏风后一道修长的身影,屏风旁一面足有人高的长镜,长镜里是他的光着身子的模样,单薄的脊背上纵横交错仗脊所留下的条疤。

    他拿着雪帕,正擦拭着那个部位。

    也正是他擦拭着,商藤没能看见那一处残缺。

    魏郢猛地转头,只听见木门被合上的声音,愣了一下,眸光冷冽起来,却又渐渐散了那抹凶恶,只剩下晦暗翻涌。

    商藤吓得瘫坐在门口,捂着狂跳的心脏,不知是天儿太热,还是害怕的,额头起了一层薄汗。

    她紧攥着被打湿的寝衣,凝重起神色。

    她从前踢到过那地儿一次,魏郢就把她赶走了,好久好久都不理她。

    那这次呢……?

    商藤不敢想。

    不仅是他忌惮,她也忌惮。

    害怕靠近到他不可触碰的禁忌之处。

    商藤喘着气,缓了许久才镇定下来,起身要走,背后一空,抬起头,魏郢已经穿上衣服了,微光扬上他脸,并不能看清表情,只觉得周身气压很低。

    魏郢说:“怎么不睡觉。”

    商藤赶紧站起来,支支吾吾说:“渴了,起来找水,不小心踩到水盆,衣服打湿了,要过来放衣服的。”

    魏郢淡淡“嗯”了声取过她手中的寝衣,随手将寝衣放进了换洗盆中,好似一切未曾发生。

    魏郢躺上床榻,同商藤背对而眠。

    商藤眼巴巴看着不吭声。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一根针,细细麻麻地扎进商藤的心肺,她不知说什么,也不知做什么,是不是要把心挖出来,捧在手里,放到他面前,流着泪嘶吼,他才会懂,她真的从来未在乎过他的残缺。

    商藤觉得自己的美人计很可笑。

    她缓缓伸手,从背后抱住魏郢,依旧不开口,知道他肯定没睡着。

    这么长的相处,商藤多少是了解魏郢一些的,那样长的镜子摆在那儿,擦身子需要镜子么?即便是擦那处残缺,也不需要镜子吧。

    他是在看自己的伤。

    都可以欣赏自己的残缺了,又如此抗拒被她瞧见,不难想,他是慌张了。

    思此,商藤得到了一点自我安慰。

    至少,他是在意她的。

    魏郢彻夜未眠,听着枕边人从乱乱的呼吸,到逐渐平稳,确认她真的很困很困,睡着了,才覆上她的手。

    她的手纤细柔软,因为入了夏,也不再冰凉,带着暖意。

    枕边人感受到魏郢手上的冰感,微拧了眉,嗫嚅着表达不满,可又觉得凉快,舒展了眉,将他抱得更紧。

    魏郢神思游离。

    他觉得她一定很累吧,先前想方设法来讨好他,如今做什么也都要看他脸色,方方面面都无微不至地依他的情绪做事。

    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肯定不要放手,永远也不要。

    .

    北阳行宫。

    皇帝的车马队伍行了长达一月多,总算是在幽州落了脚,浩浩汤汤的车马部队抵达。

    烈日曝晒,气候干热。

    众人都高兴,一路风尘总算是行到了地儿,能安安稳稳待着了。

    可两个人不太高兴。

    小梨紧张兮兮地戳了戳棠梨的手,“棠梨姐姐,你说公主……她在马车里边儿吗?”

    要是不在,那她们俩也可以不在这个人世了!

    棠梨露出进宫数年来头一个焦灼神情,“我、我也不知道。”

    小梨鼓足勇气,擦了一头汗,拉开了车厢门。

    公主一身单薄的浅蓝襦裙,探出了脑袋,她道:“扶我。”

    棠梨小梨挂上笑脸,应是,连忙上来递轿凳,搀她下马车。

    金光轮照,商藤抬手挡住了阳光,得以睁眼。

    北阳行宫壮观华丽,水山融为一体,雕梁玉砌,尽是说不上的辉煌威严。

    皇帝妃嫔都着宫装,是把皇家威仪展现到了极致。

    商藤找了一圈,目光落在皇帝身边。

    魏郢朱红蟒袍在身,戴上了乌纱帽,寒意四散,小臂扶着皇帝,不时虚拍着胸口,眼神游离,面色不是很好,不知在想什么,只令人觉得漆黑,难以捉摸,

    他果然还是介意。

    商藤叹了口气,在棠梨小梨的搀扶下随着众人一同入宫。

    让商藤吃惊的是,皇帝竟然专门为她新建了一所灯萤楼,陈设布局大差不差,多了许多从前未有的新家具,都是一个个量着打造的,檀木造的家具散着浅浅木香,且没了那阴森的侧殿。

    什么时候,皇帝这么喜欢她了!?

    这里边还单独设了遗怨阁,同京城那处阁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地牢,足见皇帝对魏郢的重视。

    只可惜,这俩建筑不在一条道上了,而是面对面相隔,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

    商藤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很苦恼。

    “商藤!”昭平郡主大摇大摆进来,身后一群奴仆弯腰跟随,“可算等到你到了,你就该和我一起,和圣上分开走,早到地儿了!”

    商藤有气无力地“哦”着,绝望地看天,没头没脑指着天说:“你看云,好像酥山。”

    昭平郡主单纯的眼展露大大的质疑,可她去看那天空里的云彩,还真像是酥山,她的脑回路总是能够清奇地理解商藤那些无厘头的话。

    她问:“你是不是想吃酥山?”

    商藤怔了一会儿,呆呆摇头,又迟疑点头,“也许吧。”

    昭平郡主揪过商藤的毛绒小簪花,将她脑袋拉起来,头皮吃痛,果真让她回神,她哎呦哎呦捂着头,骂道:“放了本公主!!”

    昭平郡主松手,叉腰灿笑,“今晚别去宫宴了,本郡主带了厨子,保准让你吃上好的。”

    昭平郡主可不是自夸自擂,是不习惯这边的饮食,真带了好几个厨子来,恰好灯萤楼里置了小厨房,食材都齐全。

    皇帝得知商藤不来参宴,不开心了一会儿,最终随她,魏郢就不太能作罢。

    他觉得公主是躲着她,一场宴中,没给任何人好脸色看。

    昭平郡主的厨子实在是手艺杠杠,什么酥山、冷元子、冰镇米酒,消暑的一大堆,还以为进了三伏天。

    除却这些,还有些小菜炒肉什么的。

    昭平郡主气高趾傲:“商藤,折服于本郡主的手下吧!”

    商藤趴在桌上,焉了吧唧点头。

    她坚信酒能消愁,于是坚定了语气说:“本公主要喝酒。”

    想了想,又说:“不要白的,我要果酒,要冰的!”

    昭平郡主傲气哼声,吩咐厨子:“去,弄上来。”

    不多时,厨子又呈上来一大桶果酒。

    昭平郡主睁大眼睛,盯着她一杯又一杯下肚,夹了些菜给她:“你傻的么,光喝酒不吃菜呀!”

    商藤眯了眯眼,同意她的话,吃了口菜,继续喝酒。

    昭平郡主实在没想到,她连喝果酒也能醉,嫌弃她一身酒味,叫人收拾了餐盘,扶着她进寝殿,只骂了她几句。

    商藤呜呜哭起来,把昭平郡主搞懵了。

    昭平郡主手忙脚乱,“你哭什么!本郡主、本郡主没骂你骂得很过分吧!”

    商藤埋进她怀中,含糊不清地说,“生气了。”

    “谁生气了?”昭平郡主的手滞在空中,想去抚一抚她的背,思来想去也没抚她,又耐着性子问一遍,“谁生气了?”

    “有人生气了。”

    昭平郡主又急又慌。

    到底什么意思嘛!

    “你不说,本、本郡主就走了!赖着本郡主是什么意思!”

    没等到商藤回答,站在门外的鸢花先开口:“郡主,咱们得走了,太晚的话,老爷要生气的。”

    她说的老爷,是璟亲王。

    商藤吸了吸鼻子,觉得鼻头好酸,眼前好多水,看都看不清,脑袋也晕晕的,泛红的脸持续发烫,努力镇定意识后,知道眼前的是昭平郡主,吃力地从她身上离开,说:“你回去吧,谢谢你。”

    昭平郡主犹豫不决,试探她:“真的走了?你不打紧吧?”

    商藤甩头。

    昭平郡主哎呀着说,“行了你,别待会失足掉水坑里了,本郡主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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