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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块油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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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尘上前把这些东西全捡了起来。

    礼枝:“他居然是式神。”

    晴尘将那根木头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弯腰将它塞进了正殿的一个空洞处,正好填平。

    “本体是之江本殿的建材,所以才会散发出熟悉的气味。”

    是式神,就一定会有制作者。所以柚木的背后另有其人。

    礼枝:“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的制作者?”

    “能把式神的气息伪装到无法察觉的程度,制作者一定不是人类。”晴尘拿着木头、纸片和松针弓着腰进了本殿,“古往今来,只有神才能有此种能力。”

    言下之意,是很难找的意思了。

    “我这是在哪里?”门外,被摔晕了的明莉挣扎着爬了起来。

    多亏了礼枝前些天和晴尘把地面修整好了,她摔到了松软的泥土上,这才没摔出个好歹。

    礼枝和晴尘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明莉揉着腰,欲语泪先流。

    礼枝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这个国家虽然出生率在降低但是男人还没有死绝,天涯何处无芳草。

    明莉连续被两人拒绝,心态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听完礼枝一通声情并茂的安慰,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礼枝被她哭得烦躁不安,想一走了之。

    “啪”。

    一张符咒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明莉立马就不哭了,礼貌地和礼枝告别,说自己要先回家,下次再见。

    礼枝目送她走出了神社,回头问晴尘,“那是什么咒?”

    “一个最简单的指令咒,让她去地铁站。”晴尘手里捻着柚木身上化成的松针,说道。

    院子里响着空荡荡的风声。

    进展好像陷入了僵局。

    柚木没了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因为他就是个傀儡而已。

    “慢着,”晴尘忽然收手,将那松针握紧,“是傀儡的话,可以让他为我们所用。”

    礼枝:“诶?你的意思是?”

    晴尘把刚填回去的木头又拿了出来,道:“把他变成我的式神。”

    这也能行?!

    晴尘说完,一秒都没耽搁,就地堆放好材料。

    仪式过后,柚木重新被带回了人间。

    不过他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双眼无神。

    式神的初始状态都是这样。

    然而晴尘没耐心等他醒过来,抬手在他额间一点,柚木就像是被激活了过来,盯住了眼前的晴尘。

    在经过晴尘的召唤后,他目光柔顺,被治理得服服帖帖,和从前比完全变了个人。

    “我是你的制作者。”晴尘念咒似地说,“从此时此刻起,你就只听命于我一人。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不能质疑、不能违抗、不能僭越,否则,死。”

    礼枝看得目瞪口呆。

    好强大的气场。

    想起自己把晴尘救回来的时候,多么的卑微,甚至还要被他反手欺负。

    顾礼枝啊顾礼枝,你好窝囊一女的!

    柚木像是中了邪一样盯着晴尘,除了点头只有点头。

    看见礼枝眼里的吃惊,晴尘换了副更柔和的表情,“式神只是工具,倾注了感情,就会让它不可控。”

    礼枝:“那你不可控是因为……”

    晴尘走过来轻轻在她耳边说:“你知道,你喜欢我。”

    礼枝气得耳朵冒烟。

    “你知道你还!”

    晴尘欠欠地躲开,重新回到了柚木的面前。

    “我要你好好地待在之江稻荷神社,一步也不许踏出。”

    柚木屈膝领命。

    晴尘对礼枝招招手让她过来,然后带着她就往外走。

    礼枝一步一回头,见柚木定定杵在院子中央,笔直得像棵树,止不住地疑问:“这有什么作用?”

    “柚木背后的人驱使不了他,必然会循着那根木头的气息四处寻找他。我已经为之江布下了结界,只要那人出现,我就会感应到能量的波动。”

    两人出了神社,迎面走来一位年老的女性。

    她花白的头发精致地汤成了卷,后背微微佝偻着,戴着一副太阳镜,手提爱马仕稀有皮birkin,气质不俗。她的身旁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她留着一头金棕色的长发,高鼻梁白皮肤,看起来是个混血。

    礼枝和晴尘同时站住了。

    老太太正回过头和年轻人讲话,没注意到他俩。

    “我母亲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她1902年出生在之江,二十一岁那年随同我父亲离开了日本,旅居欧洲。关东大地震发生的时候,整个家族的人都遇难了,只有我母亲幸免。她的画框里始终放着她和家人的合影。小时候我常问她,这是哪里。她说,那是叫做之江稻荷神社的地方。之江的大家都非常信仰之江的稻荷大明神,每每有重要的事,都要举家来参拜、许愿。她说,就算是离开故乡数十年,每每回忆起童年,总是会想起和父母一起来神社的光景。她总说,只要信仰那位神明,无论走多远,都会被庇佑。”

    “奶奶,我们真的没有走错吗?从照片来看,明明是一座很大很宏伟的神社啊。”女孩儿抬头,浅色的眼睛向鸟居看去。

    然后,站在鸟居下面的礼枝和晴尘就被看见了。

    “不好意思,请问——”女孩儿虽然是混血,日语却没有口音,十分标准,“这里是之江稻荷神社吗?”

    礼枝和晴尘一起点头。

    女孩儿向神社内探了探头,“这……这里为什么这么破败?”

    礼枝双手无处安放,想解释一下情况,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思来想去,还是默默把准备给她比划的手给放下了。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跟进来,换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看神社内倒塌的本殿,难以置信地举起了手中的照片。

    礼枝趁机瞄了一眼。

    黑白的老照片经过一百多年岁月的洗礼,已经又黄又模糊,但可以看出来保存得很用心,背面没有一点污渍。

    画面里,是身穿正装和服一家四口,父母和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年龄相差不大,一个端庄,一个俏丽,能轻易分辨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四个人都带着幸福的微笑。

    在他们的背后,正是之江稻荷神社的鸟居。

    如果这张照片有色彩,该会是多么漂亮多么鲜明啊。

    老太太反复地对比照片,声音略带哽咽:“一百多年了,时间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能够摧毁,也能够塑造。”

    礼枝眼眶微湿。

    见到礼枝和晴尘站在边上不走,老太太问道:“你们常来这里吗?”

    礼枝:“常来。”

    老太太摘下眼镜,“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母亲的故乡。她去世前,说想要自由,让我们把她撒进大海。所以最终我也没有带她回到这里。前不久我确诊了癌症晚期,就想要在过完这一生之前,来看看曾经的我母亲的家。”

    旁边的女孩儿低头落泪,“奶奶。”

    礼枝沉默地站着。

    此刻似乎任何言辞都是不恰当、不足够的。

    老太太拿着照片,将上面的人一一指给礼枝和晴尘看:“这是我的外祖父,他是S大的教授,和我外祖母青梅竹马。左边的是我的母亲,右边是我母亲的妹妹绫子。”

    “绫子?”

    剩余三人都看向晴尘。

    晴尘目光久久停留在照片上那个女子的脸上。

    虽然画面已经非常模糊,可他还是能看出来她的大致五官,小巧的瓜子脸,头发整齐地梳着,头发里插着紫阳花。

    “我见过她……”晴尘喃喃说道,“我分明是见过的。”

    1923年9月1日,带着女儿来神社感谢他保佑她起死回生的夫妇,正是照片里的两位。

    那时,绫子没有参拜,也没有说任何感谢神明的话语,只是呆呆看着主祭神所在的位置。

    地震发生之后,她被掩埋在了倒塌的本殿下,死在了燃起的大火里。

    老太太则笑了出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爱开玩笑。那可是一百年前,你今年才多大?正是青春的二十多岁吧?”

    晴尘心想我已经一千多岁了。

    但老太太是个人类,他说了她也不可能信。

    晴尘闭口不言语,心里却颇不安宁。

    一百年了,每一天,每一天,他都清楚地告诉自己,这片土地被关东大地震摧毁,生灵涂炭。那些信徒,死的死,搬走的搬走,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会回到这里。

    时代的洪流声势浩大地滚滚向前,吞没一切事物,不止不歇。

    他固执地停留此地,不愿离开,可他最终也只是被水淹没,化作沉底的顽固石头。

    不用再奢望还有人记得之江,知晓过他的存在。

    可是,在第一百零一年的春天,有人从大洋彼岸风尘仆仆地来到这里,提起了他的名姓。

    “神社倒塌,可以再建。可被人遗忘了,就再也不能挽回。”老太太拉着孙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Cecilia,我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所以我带着你来这里,希望你能够传承下去我母亲的记忆。”

    风将她苍老的声音吹得模糊。

    礼枝的耳边,却清晰地回荡着她的话。

    “只要信仰那位神明,无论走多远,都会被庇佑。”

    一百年的时光悠悠然从身旁溜走,飞鸟掠过鸟居之上,投身向了遥远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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