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菲本以为这些充满火药味的发言最终会被栏目方剪掉，没想到却被原样播放出来了。安迪欧阳的意见和态度得到了许多企业的共鸣，并引起了一系列后续的口水战，在各种线下和网络媒体中都吵得火热。

    于茉更是以一篇《安迪欧阳说：天合不欢迎野蛮人！》为题写出一篇爆款的文章，导致连续数天，安迪欧阳反对敌意收购这个信息都盘踞在各大热搜榜首，燎原资本则作为“野蛮人”的代表受到了诸多质疑和责难。

    还有一个附带的影响，就是安迪欧阳的怼人场面居然又为他圈粉无数，甚至被网友炮制成了数个版本的表情包，配上“滚，野蛮人”、“礼貌且不失怼人的微笑”、“帅逼凝视”之类的文字在网上流传。

    在这种社会氛围下，燎原资本并没有按他们所宣称的一样在一周之内完成第三次举牌，也没有正面回应舆论对他们的苛责，突然就陷入了沉寂。

    安迪欧阳和禹菲却觉得问题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他们又开始各自忙碌，为随时可能来临的更严酷挑战做准备。

    这一天上午，禹菲来到了京州市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区中一座非常气派的写字楼，走进了这里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只见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服饰体面、气质不俗的男女，大多胸前还别着印着天平的律师徽章，举止间充满了笃定自信，甚是神气。

    禹菲一进门，前台的女孩立刻站起身来，非常有礼貌地问道：“欢迎，请问您找哪位？”

    “我找杨博威律师。”禹菲说。

    “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姓禹。”

    “禹女士您请坐稍等。”女孩向前台旁的一组沙发上一指，接着就拨了一个电话。回头还倒了一杯咖啡走过来说：“我已经叫杨律师出来了，请喝点咖啡稍等一下。”

    结果还没等禹菲喝上一口，就见有个人从后面的办公区飞也似地跑出来，一见禹菲有点发愣，又见前台女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随即说道：“菲……啊，禹女士，请跟我来……”接着给禹菲引路，进了一间会议室。

    一进入这间宽敞亮堂、装修十分考究的会议室，禹菲就感叹道：“啊，你这里环境还真是很不错啊！”

    杨博威回身把会议室门关上，才急切地问：“怎么了？找我有事？”

    “嗯，”禹菲转过身面向他说道，“我想委托你调查一些事情。”

    “调查事情，那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呗？干嘛还专门跑来？”杨博威觉得很奇怪。

    “因为我是‘委托’你调查一些事情啊！”禹菲笑道。

    “你的意思是……”

    禹菲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杨博威说：“公对公。”

    杨博威接过名片一看，是灰色的丝绵纸上印着两行字：“流萤投资，禹菲。”背景上还有几点淡淡的金色光影效果，十分别致。

    “你出来开公司啦？”杨博威恍然大悟。

    “嗯，现在是我做的第一个项目，需要专业人士帮手。”禹菲笑道，“既然是正式委托，我当然要上门拜访一下，走一下正式的流程。”

    “这……当然可以，但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你就是这么接待客户的吗？”禹菲故意一板脸，把手往身后一背说。

    “啊，好好好！你先坐，等一下！”杨博威无奈地说。

    之后他叫来了自己团队的资深律师前辈，说有客户要委托案件。前辈律师听了还有些意外，这新人来了自己团队才不过月余，居然就能拉到案源了么？自然是庆幸加好奇，匆匆赶来和禹菲见了一下。

    客套寒暄过后，禹菲表示，在双方正式合作之前，需要先签署保密协议。于是杨博威又跑去办理签协议的手续，一通忙活。

    一切准备就绪，禹菲才介入正题：“我想委托贵所帮我调查燎原资本收购天合集团的资金来源，并且需要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进行。”

    这位前辈律师名为石聪，一听到这个主题顿时眼睛就是一亮！

    谁不知道现在燎原收购天合是圈内最热门的大事件，但凡对投融资业务有涉猎的律所谁不想插上一脚？得不得利姑且不论，就这关注度就足以让一家所扬名立万了！

    但是他马上问：“不知贵公司和天合集团的关系是？”

    “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我流萤投资的单方行为。”禹菲说。这话也并不是刻意有所保留。从前她是天合的员工，很难以自身的名义行动，但现在，她已经完全独立，虽然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协助安迪欧阳，但具体行动的确只是她单方的想法和行为，并不是安迪欧阳的指示，更没有天合的委托。若声称和天合有什么关系，反倒是欺世盗名了。

    石聪律师一听显然有点失望。刚才已经偷偷用手机查过这家流萤投资，明明就是家刚成立的小机构，如果没有背靠天合集团这样的大树，能成什么大事呢？但谨慎起见还是打起精神继续问：“那不知道贵司要拿这次的调查结果做什么用呢？”

    “怎么这一点必须事先披露么？”

    “您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想过问贵司的业务，只是在执行的时候，需要根据目的的不同而进行取舍和筛选，以最大程度地匹配您的需求。”石聪急忙解释道。

    “不需要取舍和筛选，把查到的所有的线索和信息都如实反馈给我就可以。”禹菲说。

    石律师一听，心里也有数了，看来这位客户是铁了心不想告诉他们太多详情了。在投融资这个与风险相伴的领域，往往一个决策可能影响巨大，甚至于经常会不得已采取一些游走于法律边缘的行动，即使签订了保密协议，把真实目的彻底隐藏起来当然还是最安全的。他望着禹菲那年轻但神情淡定的脸，觉得越发好奇，但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那我们这次的服务范围就仅限于调查，最终成果是全部的调查资料，不包含分析报告。后续如需要进一步法律行动另行商议。这样您看可以么？”石聪开始了正式的商业套路。

    “没问题！”

    “不知道时间上有什么要求吗？”

    “越快越好！”

    “呃，如果时间要求比较紧的话，可能我们投入的人数和工时数会上升……”意思就是要加钱。

    “哦，我忘了说了，人员上就杨律师一人就可以了。”禹菲打断石聪说。

    石聪立刻把眼光投向他们这个新来的年轻小律师，脑筋转了一下，瞬间明白了。看来这个客户和这个小杨同学关系不一般啊！但他也完全不介意成全，当即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于是如同签订了卖身契一般，双方又在报价问题上讨论了一番，杨博威律师就这么被卖给禹菲，被她带着出了律所。

    “你要带我去哪？”杨博威糊里糊涂地被禹菲带上出租车，不知就里地问着。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禹菲说。

    “其实你真的可以直接联系我的。”杨博威说。

    “难道你想跳过所里接私活儿？”

    “我哪有！”

    “那就是了，你现在正是攒资历的时候，不能只想着赚钱！”禹菲又开启了老气横秋模式，教育杨博威说。

    “谁说要赚钱了，我可以免费帮你……”杨博威嗫嚅着。

    “傻瓜，那你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价值有多大，和上次性质完全不同！”

    “哦？难道燎……”杨博威刚要说，突然想起是在出租车上，赶紧说，“那些人问题很大吗？”

    禹菲没有回答他，目光炯炯地向前方望着。

    没一会儿出租车停下了，禹菲带着杨博威穿街走巷，走到一处破旧的商务楼前停下，杨博威下意识地读着楼房墙角摆着的一块破牌子：“老曲侦探事务所”。

    来到二楼推开门一看，出乎杨博威的意料，屋内居然十分整洁干净。正中的一张书桌后坐着一位大叔，正翻看着一本什么书，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只笔记本电脑，但也并没有在使用的样子，因为键盘上头正伏着一只英短，惬意地舔着爪子，圆滚滚的身体把屏幕挡了个严严实实。

    “嗨，老曲！”禹菲唤着走了过去，顺便伸出手去抓了抓那猫咪的后背，补充道，“嗨，丁点儿！”

    上次从奉州回来，她本来来过老曲这里想接回丁点儿，结果一进屋，发现这里和从前相比简直大变样！据老曲说，是怕猫咪误食什么东西，不得已才只好收拾了一下。再一看这个人和猫咪互动时那副宠溺的模样，顿时让禹菲决定让丁点儿留下给这个老单身汉作伴儿了！

    “嗯。”老曲听到禹菲叫他，也不抬头，还是在盯着手上的书看。禹菲弯下腰窥视了一下书的封皮，居然叫《老年人电脑入门》。

    “这书名字取得不好！”她皱了皱鼻子说，“入门就入门呗，还分什么人群呢？难道年轻人就天生会用电脑吗？我看现在的年轻人手机用得太多，对电脑一窍不通的也多着呢！”

    “嗯……菲儿，介绍一下？”背后的杨博威尴尬地说。

    禹菲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赶紧把杨博威拉过来，对老曲说：“对了，这次来是给你找了个徒弟，他叫杨博威。”

    “徒弟？”杨博威感到莫名其妙。

    讲真看到楼下的侦探事务所的牌子时他心里就产生一些排斥感。谁都知道在国内侦探这一行大部分都是做一些找猫狗抓小三之类的事，再不就是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奇葩案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现在禹菲居然让他给这样的人当什么徒弟，他当然是不服气的。

    结果居然是老曲先开口说：“走吧，我不收徒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