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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长白云岛

    “卖货嘞卖货嘞....”

    “货郎等一下,我要买东西。”

    “好嘞。”

    货郎挑着担子回到茅屋前,低矮的茅屋里很快钻出一名妇人。“小妹妹要什么?”

    出来的妇人不由为货郎的容貌侧目。“好俊的货郎,小妹妹?你看上去与我儿差不多,该叫我婶。”

    你父母加起来都未必比我年长,图南心中腹诽。“客人要什么?”

    “有盐或咸鱼吗?”

    “有。”

    图南打开自己挑着的担子,从货物的最底层取出一只罐子,用勺子挖出些许盐粒,再从另一只筐里取出用粽叶包裹的咸鱼。“这是盐,这是咸鱼,客人要哪样?”

    客人被货郎拿出来的货物质量惊住了。“你这盐和鱼可真好,很贵吧?”

    说到最后客人十分犹豫且小声。

    “不贵,盐一斤只要二十贝钱,咸鱼便宜些,一斤五贝钱,没有贝钱也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

    “这么便宜?”

    “这是我从鲛人那里拿的货,你不知道,鲛人那里盐和鱼可便宜了。”

    “鲛人那里拿的货?”客人茫然。“鲛人不是在海里吗?”

    图南:“....”她错了,海国征服陆地最大的困扰不是怎么获取资源,而是怎么建立统治。

    长白云岛由三个主要岛屿与若干小岛组成的群岛,面积第二与第三的岛屿本就是海国治下,靠近瀛洲这边也是群岛中最大的岛屿则刚打下来,但打下来也快三个月,却有一半以上的村落不知已改朝换代。

    话说,为什么这些不宜居的荒山野岭有这么多村落?

    虽然我知道苛政猛于虎,知道荒山野岭没有官吏没有税吏,山民生活得更轻松——相对于平原上要承受苛捐杂税的农人轻松——但这个轻松是相对的,都不是啥好日子,都穷苦、食不果腹。

    可我真的没想到这些山里会有这么多人口,平原上的统治者究竟有多不做人?

    图南露出爽朗的笑容。“鲛人前不久打败了大王,我们现在都是鲛人统治,鲛人生活在海里,盐与鱼对他们而言是俯拾皆是的东西,所以他们统治这里后,盐与鱼的价格就下去了。”

    客人闻言平淡的哦了声。

    图南也不气馁,干了一个月货郎,足够她认清楚一件事。

    穷山恶水出刁民。

    于刁民而言,上头说往东,他们一定会往西,但刁民能活下来就是因为他们选择了阳奉阴违,上头说往东就往东的良民都被淘汰了。

    盐与鱼的价格降了,是好事,但山民也不会为此觉得,啊,新统治者听上去是个好人——山民又不是土里长出来的,大多是平原地区逃跑的奴隶与流民,都清楚贵人们什么德行,鱼盐价格下降不等于氓庶日子能过得比以前好。

    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的信任,若满分是十分,图南怀疑这些山民对统治者的信任是负无穷。

    虽然统治者换人了,但负无穷的信任并不会因为统治者换了一个就恢复到满分,人生又不是游戏,尤其是这些底层的氓,选错一次是要死全家的,这种情况下,注定他们的短视与对所有统治者的不信任。

    信任度能从负无穷升到负一万都算便宜的鱼盐给力。

    图南问:“您要哪一样?”

    妇人犹豫片刻,选择了咸鱼,但她没贝钱。

    陆地生物使用的钱都是铜钱,贝钱是海国专属,若是在平原上,农人说不定能拿出贝钱——虽然贝钱的材质不如铜钱,但折丹将乎民赶下台后还是要解决国库空得可以跑马的问题,她的解决方式是将贝钱与鲛绡捆绑,只有贝钱才能购买鲛绡。于是十洲大地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贝钱比铜钱值钱,又因为贝钱更值钱,陆地上的人们更喜欢贝钱——但山里就别想了,这些人穷得铜钱都拿不出来,何况比铜钱更值钱的贝钱。

    但没关系,货郎售卖货物也不是只收钱——主要是客户群实在拿不出钱——更多的是以物易物,鸡蛋、土布、粮食、肉干、皮草、草药....只要有价值,什么都可以。

    妇人拿了两匹土布出来,图南与妇人就土布能换多少咸鱼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期间村寨里其她人也知道了寨里来了个鱼盐非常便宜的货郎,纷纷抱着土产来换鱼盐,甚至因为图南带来的鱼盐太少,不够所有人分,为了抢货几乎打起来,没打起来还是因为寨主及时赶到喝止了众人。

    “着什么急,货郎也不是只来这一次,咱们这里这么多人要买,他之后肯定会再来,每家都买一点,够用到货郎下次来就够了,托货郎下次多带点。”

    寨主喝止众人时,图南也在打量她。

    这位寨主外表鸡皮鹤发,头上四只角厚重发白,瞧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实际年龄肯定没那么离谱。

    倒不是活不到。

    夫诸族不是长生种,但在短生种里也不算短了,理论上能活到百五十岁,但都说了理论,实际肯定是另一回事。

    平民能活到四十岁就是喜丧,贵族对喜丧标准严苛点,六十岁。

    山民债主怎么都不可能活到八十,最大可能是衰老得太快,这也是氓庶间的普遍现像,身体摄入肉类太少,劳作太累,未老先衰。

    但即便是未老先衰,在山民里能活到这把年纪也不容易。

    山里可是真有吃人的猛兽,图南干货郎这一个月光虎就干掉了两头。

    阻止了村民的混乱,分配好货郎带来的货物,寨主这才看向图南。

    “小兄弟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图南摇头。“怎么会,我是生意人,货能卖出去就行。”

    寨主闻言笑道:“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小兄弟喝口水吃点东西再走吧。”

    图南点头。“好啊。”

    寨主让人给图南准备的吃食很丰盛,吃食中有肉,喝的是自酿的酒,在社树下边吃边聊。

    “哦哦,原来外面的大王换成了海里来的鲛人。”

    那不是大王,但....

    图南点头:“是的。”

    寨主若有所思的看着图南,长长的头巾包住了脑袋与耳朵,又浓又长的刘海遮着眼睛,这副打扮乍看没什么,山里要防蚊虫也没条件打理卫生,但是....

    有村人奇道:“可鲛人不是鱼吗?鱼怎么会上岸?”

    “也不是所有的鲛人都不能上岸,鲛人习武或术法到第四境便可化出双腿短时间行走在陆地上,还有的鲛人,生来就能化出双腿,只是比较稀少。而且海国治下除了鲛人还有很多陆地生物,击败大王的便是能上岸的鲛人与陆地生物共同组成的军队,说来我向海国的军队售卖过货物,他们吃得可好了,每天都有肉吃,要不是我年岁不合适,达不到门槛,我当时就想加入。”图南一脸遗憾。

    “每天都有肉吃?你说的是贵人吧?”

    “不是贵人,是军卒,有男有女,衣着并非贵人。”

    “有男有女?怎么可能?军营中怎么可能有女人?莫不是女支....”

    图南一拍大腿。“巧了,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们说不是,她们有的人大部分是后勤兵,小部分是战兵,营中没有女支。”

    众人皆回以戏谑反应。

    图南如同每个被质疑的普通人般红着脸辩解:“真是这样,不信你们可以找人去看看,或者等别的货郎过来时问他们。”

    “好啦,别打趣小兄弟了。”债主阻止了众人的调笑。“小兄弟看起来去过很多地方,可否跟我们说一些外面的事?”

    “你们想听什么?”

    “随便什么,只要是我们不知道的就行。”

    “那我跟你们说说海国的海洋牧场吧,你们自己也放牧,只是放牧的是羊豚,但你们一定不知道放牧鱼群,数以万万计的鱼群像牛羊一样被驱赶到海藻林中以浮游生物为食....”

    图南饶有兴趣的同众人说起海洋中的生产模式。

    海里无法像陆地一样种植粮食,虽然可以种植海藻,但根本不顶饿,因此鲛人的生产模式更接近陆地草原上的游牧文明,这也是海皇无法向鲛人收农业税的两大原因之一——另一大原因是民风淳朴。

    但海里的条件终究比陆地草原好点,陆地草原的上限被锁死了,海洋里还能努力挣扎,从追逐洋流游牧到一半继续追逐洋流放牧一半在洋流交汇之处半牧半饲。

    渔业产量从海若王时期到如今翻了几十倍。

    酒足饭饱时图南也将海国的基本科普说完,抿了一小口酒,唏嘘道:“你们酿的酒真好喝,若能贩到海国一定能赚很多钱,可惜山路难行,无法大宗的运货,量少了又赚不到钱。”

    山路难行才能挡住收税的官吏与兵燹,寨主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不解。“鲛人很喜欢饮酒?”

    图南用力点头。“是啊,尤其是生活在亚寒带与寒带的鲛人,虽然冷水鱼脂肪更肥美,但在那里也更冷,鲛人必须每日饮酒取暖。”

    她在南浩瀚洋生活时也需要喝酒御寒,但每次一碗倒,苦练几十年也不过从一碗倒变成三碗倒,久而久之便戒酒了。

    图南示意了下自己粗糙的陶碗。“这样一碗酒,运到寒冷海域,大概能换八十斤鱼。”

    寨主看了眼图南手里的陶碗,一碗酒最多一斤,酿一斤酒需要三四斤粮食,他们平时酿酒也是为了冬日御寒与招待贵客,根本不敢随便喝。

    可哪怕算最高的四斤粮食一斤酒,换下来也是四斤粮食换八十斤鱼,即一斤粮食换二十斤鱼,够吃很久。

    何况那可是鱼,鱼肉也是肉,二十斤肉啊。

    寨主不淡定了。

    山路怎么就这么难行呢?

    无法大量运酒出去,就吃不到这份好处。

    寨主扼腕不已。

    图南仿佛没看出寨主眼神中的扼腕,转而同稚童们说起天马行空的故事。

    “在长洲的无尽沙海,在那里有一座城....无尽沙海是什么?无尽沙海就是一片大沙漠,干旱缺水,连草都不长。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生活?因为沙漠里也不全是沙子,也有一些地方有水源,围绕着这些水源会形成绿洲,我要说的故事便发生在一片绿洲里....”

    “兄长出门经商,人与货都没能回来,豆蔻少女成为了新的家主,耗费数载保住家业,再次组建商队踏上沙海商道,既是经商也是试图寻找兄长的遗体....未曾想,踏入千颜城第一日便见到失踪已久的兄长在街头听故事,而路人皆称之为城主。千颜城主拥有易容之术,容貌千变万化,男女老幼高矮胖瘦皆可,且性情怪异,为往来商旅提供水源,却不收钱,而是要求给他讲故事,讲的故事让他满意才能得到水源。”

    “所有人都告诉她,当是城主见过她的兄长,所以做了一张相同的脸,这只是个巧合,最多就是城主用别人的脸不道德,但人是城主,他的地盘他做主。少女却始终不信,寻了个机会,扒了城主的衣服。”

    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发展的众人:“啊?”

    图南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她当初从献那里听这个故事时也是这个反应。“脸可以易容,那其它的呢?扒光衣服后,城主身上的伤疤、胎记与她兄长皆如出一辙,然城主仍旧咬死自己并非她兄长....”

    一名村人疑惑。“为何不相认?失散的亲人有缘重逢,这不是好事吗?”

    “少女也不理解,所以她以为是对方有苦衷或是失忆了,一直缠着对方,但随着时间流逝,她陷入了困惑,明明伤疤、胎记、容貌皆如出一辙,但失忆会令一个人的性情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吗?不待她解开疑惑,城主发生意外死了....”

    啊这,众人懵了,少女也太倒霉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亲人还没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亲人居然死了。

    图南继续道:“少女很难过,决定为对方守灵,守灵期间新城主上任,她惊奇的发现,虽然容貌不同,性别不同,但新城主与前城主的性情喜好如出一辙。”

    一名村人:“城主会易容,莫不是根本没死?”

    “少女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挖了前城主的坟,打开棺材,里头有尸体,根据尸体身上的特征判断,没被掉包。”

    个别村民不由自主的搓了搓皮肤上的鸡皮疙瘩。

    “....少女偷偷潜入了城主的秘密冰窖,惊讶的发现,冰窖里层层叠叠尽是冰封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当少女回神时,震惊的发现城主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笑吟吟问,我的衣橱如何?”

    众人抱成一团哆嗦。

    图南轻咳了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一名听得津津有味的稚童闻言痛恨得扑到图南身上摇图南。“你怎么能这样?把故事说完啊,城主是不是鬼?”

    一童上,众童皆上,图南很快被一群幼崽压在身下。

    图南挣扎道:“救命,我说,我说,城主不是鬼,但祂也不是人,祂是一种被元洲人族称之为神子的特殊存在,生而神异。因为生而神异,神子被一个叫修的恶神觊觎,修想得到神子的力量,便抓了很多神子做实验,城主是其中之一。祂被修永远封印在沙漠中,除非有人愿意为祂去死,且心甘情愿,心中没有一丝不甘不情愿,祂才能重获自由。”

    显然没想到故事后半截还能这么展开,众人皆懵住。

    “听起来有点像甜水神的故事。”寨主道。

    图南道:“瀛洲神话里的甜水神吗?我听说过,犯下大错,被罚永囚沙漠中的甜水神只要有人愿意为祂而死才能重获自由,因此甜水神向每一个遇到的人询问,可愿为自己而死,只要愿意,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有人答应,有人拒绝,拒绝的人没什么事,而答应的人,神满足了他们的愿望,然后杀了他们,但不知为何,祂始终没有自由,而是寻找下一个受害对像。虽然都是与沙漠与水有关的神祇,但这俩的风格差异很大。”

    初步推测是同一个神话的演变,只不知是瀛洲的神话传到长洲,还是长洲的神话传到瀛洲。

    “不过甜水神与无尽沙海的水神同源的话,沙海水神要温情许多。”

    有人不解。“怎么说?”

    图南答:“沙海水神一开始便放弃自由的希望,若有人愿意为我而死,且心甘情愿,心中无一丝不甘不情愿,我怎舍得她死去?恶神给予的自由希望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而且,恶神喜爱玩弄人性,有人向恶神乞求解决家乡千里泽国的困苦,恶神许愿,然后,祈愿者变成了獙,走到哪,哪里便干旱成沙漠。沙海水神认为,恶神会给自己的自由一定得非所愿,与其相信恶神,不由在监狱里自娱自乐。”

    一名村人道:“啊,这位沙海水神真是与众不同。”

    图南赞同。“是啊,太清醒了,恶神的话怎么能相信呢?都是恶神了,祂说会给,就一定会兑现吗?万一不兑现呢?万一兑现了,但要东给西呢?”

    寨主想了想,问:“神们被囚了多久?”

    “大概万载,也可能不止万载。”

    寨主道:“有时相信恶神的许诺不一定是相信恶神的许诺,而是因为绝望与疯狂,万载囚徒,谁能不疯?”

    图南想像了下,发现自己想像不了万载囚徒,遂退而求其次,想像了下千载囚徒。“明白了。”

    沙海水神心态好,自娱自乐调节心态,保持了良好的精神状态。

    而甜水神,大概率已疯。

    图南唏嘘道:“得亏这是神话故事,世上并无神,不然神也太惨了。但惨成这样,估计这神话的源头是瀛洲,只有瀛洲的神话里才有这种神倒大霉的故事,我记得以前还听过一个神灵坠入人间,被垂涎其美貌的凡人女王囚禁于高塔之上的神话。”

    虽然献告诉她,这个故事不是纯粹的瞎编,有原型,神灵是不是神不好说,但他确实是起死回生的存在,女王囚禁他也不是因为美貌,真正光艳夺目的人是女王。

    而是女王目睹了死者复生,却讽刺的发现,人皆爱其美貌,却无人看到叔父杀兄娶嫂子继承王位后,日渐年长也愈发美貌的先王之女的处境,唯有起死回生的妖孽看到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俗套的,圣父对泥沼中的小可怜施以援手,然后好人没好报的故事。

    但最后能演变成凡人女王觊觎神灵美貌囚禁神灵于高塔之上的神话,可见瀛洲这地方的水土何等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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