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倒

    背着药箱赶来的川爷一看,怎么又是这小姑娘!

    苍老的手指搭在脉上,眉头就没松过。

    不怕医生骂,就怕医生不说话。

    卓愈见川爷严阵以待,又迟迟不开口,心咯噔咯噔噔,不受控制地往坏处想。

    川爷默默收起药箱,卓愈刚要开口问,老爷子径直走到门外。

    这下卓愈更慌了,只剩下在心中默念,‘牛肉饼千万不要有事啊!’

    川爷来到客厅见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这才将诊断结果告之。

    “风寒。”

    “唉?风寒感冒,川爷你想吓死我!”卓愈差点没把魂吓出来,一听到原来是...紧绷的心还没松,意识到出处。

    “不对,感冒怎么可能昏倒?”

    川爷进一步说明。“发烧,体力不支,情绪激动,再加上这小姑娘本来身体就虚。”

    “我说什么来着,体虚就要大补,还得吃我熬的药膳。”平姨乐呵呵地说着自己的看家本事。

    川爷听这话炸了锅,生平最容不得不懂装懂,特别是涉及到中医范畴上。

    “怪不得,那丫头的脉象不对劲儿!”

    “厨子就安心做你的饭,不懂药理就乱补,补个球?药膳是能随便吃的吗?是要辨寒热性,要忌口的,这里头的学问多了去。”

    平姨在这个家够威风,却也不敢在川爷面前造次,况且自己还理亏,只得默默地听着。

    老人家骂过平姨,又骂君哥湘湘姐。

    “还有你们俩,做为一家之主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一个只知道埋头搞设计,另一个永远长不大。”

    川爷再指着肖择骂,“这里头就你能稳住事,还玩上离家出走小孩儿那套,不长进。”

    卓愈自知剩不下,当属全场被骂最惨。

    “问题最多的就是你个小崽子,人家小姑娘是看上你哪儿了?这还没怎么着就出两档子事儿,你是命硬天生克妻?”

    “你小子要是不上心,就赶紧放人家一条生路,别死在你们全家手里。”

    “一群不长心的东西,要是卓兄还在,也非得让你们活活气死不可!”

    全家无差别,一骂一个不吱声,谁让川爷是卓老爷子的故交,临终前把全家都托付给这位异姓兄弟。

    卓愈看着床上的人,应该是鼻塞嘴巴微张着,呼吸用力身体起伏明显,看着她睡得不安稳的样子,他心中一阵难受。

    平姨填鸭式的喂法他是知道的,没有阻止是想让瘦弱的她吃胖些,却忽略了她的体质能否受得了。

    卓愈带着懊悔看着窗外,无星无月黑压压一片,他咒骂着。

    这TM沉闷的夜...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卓愈一个,站在阳台上的肖择也身有同感,如同儿时那年...

    那年他十岁被叔叔接到城里,他不知有多高兴,比过年还要高兴,终于可以跟叔叔团圆,再也不用每天算着日子,到村口等叔叔出现,每天都可以见到他。

    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大楼,这么多的车,这么多花花绿绿的店铺,这是个令他眼花缭乱的新世界,哪儿都充满着新奇未知,自己的眼睛完全不够用。

    以前他觉得县城就已经很好了,这里比小县城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叔叔带着他玩,去游乐园,看电影,下馆子,还买了很多新衣服,他幸福到要死了。

    过了几天,叔叔带他来到一处别墅。

    他以为是来串门,没想到又是被寄宿,区别是比村长家气派很多,在他眼中却没有区别。

    他眼中含泪哀求着,“叔叔不要抛下我,我会做饭了保证不会夹生,炒菜也不会糊,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阿择,叔叔怎么会抛弃你。我工作太忙,经常出差。这位卓叔叔是我的好友,他们一家会替我照顾你。”

    他逞强地说,“我会照顾自己,把我留在你出租屋就行。”

    “阿择你还太小,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把你接到城里来,我希望你能接受更好的教育,长大帮叔叔一臂之力。”

    正是叔叔的殷切期望让他留在卓家,陌生的环境曾一度让他局促不安,神情紧崩又少言寡语,生怕做错事而遭到打骂。

    君叔湘姨对他很好,却没能让他放下寄人篱下的芥蒂,村长老婆的擀面杖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抢着干活儿得到平姨的夸奖,才会心安。

    这家人很奇怪,君叔严禁他做一切杂活,蹲下身对他说。

    “阿择,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需要做这些就能拥有同样的待遇。”

    这家小少爷更是奇怪,总是拿不同的东西塞给他,有时是玩具小火车,小恐龙,还有他没见过没吃的小零食。

    村长儿子有好吃的总是搂在怀里跟他炫耀,不仅明目张胆地抢叔叔买给他的饼干,还背地里偷拿。

    他懵了...

    过了几天,湘姨拿来校服说,已经联系好了学校。

    跟这家小姐同校,同龄,却不同级。她四年级,而他二年级。

    他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课堂上完全听不懂老师讲什么,特别是英语。

    自己在村里语文数学次次双百,年年得奖状第一名,来到这中考却倒数第一。

    好强的他经受不住这样的失败,离家出走,在电话亭跟叔叔告别。

    “叔叔,我要回村里去。”

    “就因为一次成绩就否定自己,就这样低头认输了?你只甘于做村里的第一吗?”

    小小的他被质问的词穷。

    “如果是,那你就回去。我需要的是出类拔萃的助手,不是鼠目寸光好逸恶劳的侄子。”

    严厉的批评让小小年纪的他倍受委屈,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否定自己,一路走到黑。

    他让叔叔失望了...

    自己真没用...

    不配做叔叔的亲人...

    叔叔不要他了...

    他又成了孤儿...

    眼中的雾聚集成泪,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叔叔曾说过,好男儿有泪不轻弹。

    忽地他被拥入怀,是湘姨。

    她大哭地叫着。“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丢了...再能见到你真好...”

    “天这么黑,一定吓坏了我的宝贝!”

    那声宝贝震荡着他的心,眼中的泪被震落,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惧怕嚎啕大哭。

    那个温暖的怀抱,那安抚他摩挲后背的手,那担心的眼神,暖心的话语,让他想起梦中的妈妈。

    从此他成为卓家的义子,有了干爸干妈。

    卓愈成天跟在他屁股后择哥择哥地叫着,他终于再次体会到家的味道,那几年是他人生中最平静惬意的时光。

    认真说起来的小遗憾,那位大小姐却从没叫过他哥...

    肖择眼眸中是回忆的甜,看向家的方向,希望正处于自知是外人的小妹妹,能早日领悟到身在其中的幸福。

    知妍醒来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与他四目相对,昨晚的事慢慢回笼,让她避开那灼灼的眼神。

    卓愈正要开口,响起的敲门声完美打断。

    一家之主夫妇进来,湘湘姐满是歉疚地说。

    “对不起小妍,都是我不好,只顾着自己没为你着想。我保证今后再不勉强你做任何事,包括不碰你一根头发。”

    君哥也深表歉意地表态。“做为主人对客人照顾不周是我们最大的失职,请原谅。”

    知妍不知该说什么,长辈这么直接的向自己道歉,她还是头一次遇到,一时语塞。

    “老公,要不把我们儿子宰掉,给小妍赔罪?”湘湘姐处在尬的风暴中心,打趣缓解低气压。

    “我看行。”君哥忙附和。

    卓愈服了这对搞怪成年人,一点不好笑的冷笑话反倒更尬。

    他揽过亲父母,将俩人带到门口赶人。“拜托你们能不能等她好一点再来,她在生病中,没听川爷说嘛要少打扰。”

    “小妍你好好养病,等你康复我们再聊啊...”湘湘姐极力留下最后一句,便被关上的门挡个没声儿。

    房间又变成最初的他们两个,卓愈臊眉耷眼地挪到床边,低下罪恶的头,很是诚恳地赔罪。

    “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任凭寒三小姐发落。只要你想要的,我保证能做到。”

    知妍盯着窗外摇曳的树枝,问。“我想要离开呢?”

    轻浅的话如同房檐上厚厚的积雪,承受不住最后一丝风力,啪嗒嗒掉落在地,让卓愈心头一紧。

    她是不想再给他改错的机会吗?也对,要是换做自己早闹翻了。

    虽理解她的心情,卓愈横下心固守立场。

    “呃...你在卓家生病就这样把你送回去,那我们更失礼了...”

    卓愈心里憋得慌,却出言保证。“你实在不想呆在这里也再忍耐几天,快快好起来,到时我送你离开。”

    知妍看他落寞的身影走出房间,小心地关上房门,想起刚才做的梦。

    自己像是要溺毙在悲伤沉积的河很久很久,不知冲向何处,就这么随波逐流...

    河水冰冷她知道的,默默地忍着。

    她看到河中星星点点,是沙砾吗?

    仔细看去是倒影,湛蓝的星空似乎在指引她一路向前。

    直至醒来看到那双独一无二,盛满焦急忧虑的蓝色眼眸。

    窗外的风大了些,树枝摇摆不定亦如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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