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_忆写于2023.12

    这个约莫十一二平米的小屋内，空间紧凑，一进门，一盘通炕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大半，地面上并没有摆放桌椅。在右侧炕的东墙边，三个小木箱子整齐地排列着。作为新成员，赵小美的木箱被放置在最外面，紧贴着炕沿。

    这个木头箱子还是小美父亲连夜赶工，用十几块精心挑选的木板钉装而成的。箱子里面整齐地叠放着赵小美过冬所需的棉衣棉裤以及几件换洗衣物，就这已经装得满满当当。小美母亲告诉她，等过年回家时再把春天和夏天的衣服带到乡下。不过现在看来，除非将冬天的衣物暂时送回家腾出空间，否则确实没有地方再放其他衣物了。

    在北面的炕头上，三床被褥整齐地叠放在一起。赵小美的被褥在最西边，与在家时一样。只是靠墙少了大姐的陪伴。丁晓的被褥位于中间，而李洁的则紧挨着木箱子，位于最东侧。这个位置不仅方便阅读和书写，而且视野极佳。

    赵小美有时睡醒一觉，见房间的小灯泡还亮着，李洁则伏在她的小木箱上奋笔写着东西，她的箱子是整体结构，刷着暗黄的油漆，虽然有些地方已经脱皮，但比起她和丁晓的普气多了，而且上面很光滑，和小书桌一样，一点都不磨手臂。

    “听说咱们知青点来了一位新女知青？”

    她们三人正围坐在炕沿上，享受着面条的美味。这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青年推门而入，脸上洋溢着喜悦，大声地说道，脸上带着些许兴奋。

    “童金泉，你是被这面条的香味吸引来的吧？我们做了不少，快去拿你的饭盒过来一起分享。”李洁端着大碗边吃边笑着对他说道。

    “我看他是冲着赵小美来的吧？”

    丁晓眼皮都没撩，谐谑的说。

    童金泉瞥了一眼丁晓，带着一丝不满说: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知青点来了新成员，我这个知青队长不得过来打个招呼？”说完看着赵小美，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手来热情地说道:

    “哦，你叫赵小美啊，欢迎加入我们知青队伍！哈哈，知青点又多一位女同胞，真是太好了！”

    见状，赵小美赶紧将手中的饭盒放在炕上，有些慌乱地从炕上跳了下来。有些拘谨地也伸出手，与童金泉轻轻地握了一下。这一刻，她心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好啦，别吓着孩子了，你快回屋拿饭盒去吧，面条放久了会坨掉就不好吃了。”李洁一边关切地提醒道。

    “大奎正在屋里炖粉条烩菜呢，等做好了一起端过来，正好也能给赵小美同学接风洗尘。”

    “那行，你赶紧去吧。你屋里的王新生还没回来吗？”李洁顺口问了一句。

    “他和马舒阳他们几个在后面，估计快回来了。我让大奎特意做了一大锅，加了不少白菜土豆，量足够咱们和其他房间回来的人一起享用。”

    “这么多人，看来只能在外面吃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你找个人到西屋去找一块能用的木板，咱们用砖头垒个临时饭桌。”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丁晓喝完最后一口汤面，抬头笑着表示赞同。

    “瞧你这架势，怕是已经连下两碗了吧，一会儿还能吃得下吗？”童金泉半开玩笑地对丁晓说。

    “还不赶紧去西边屋取木板？我们李副队长说的话都不好使了吗？”丁晓瞪圆了眼睛，佯装严肃地催促着。

    “好好好，不劳您动手，我这就立刻立刻。”童金泉见状，乐呵呵地离开了房间准备去了。

    赵小美吃完饭盒里的面条，原本还想再去锅里盛点，但想到不久之后就能品尝到令她垂涎的白菜土豆炖粉条，便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之前她效仿丁晓，在面条中加入了一些醋，没想到这醋的加入为面条增添了一番特别的口感。在家那会儿她和姐妹们从未有过在面条中放醋的习惯，但今日看到丁晓倒进去不少醋，她决定也尝试一下。又挖了一勺从家里带来的黄豆肉丁炸酱。一尝之下，味道竟出奇地好，令人难以抗拒。

    当然，赵小美并没有忘记与两位姐姐分享炸酱，给她们各自的碗里都挖了一大勺。毕竟今后三人要在这个屋共同生活，哪还需要分什么你我呢？

    “小美，记住了，待会儿别把这瓶肉酱拿出去。”正当赵小美犹豫是否要把这瓶珍贵的炸酱拿出来与广大知青们共享时，丁晓的话适时打断了她的纠结，“就这一小瓶，还不够外面那群‘饿狼’分的，咱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这句话让赵小美瞬间打消了疑虑。确实，这瓶炸酱若留给她们三人，足够吃上几天，若是拿到外面给男知青们分享，恐怕一顿饭工夫就见底了。

    十月的天气尚未完全转凉，赵小美的母亲为她准备肉酱时，特意多添加了一些豆瓣酱和盐分，期望这样能让肉酱在一段时间内得以保存。她原本以为这瓶肉酱只会由女儿一人享用。

    午饭后大家还得赶去地里挖土豆。因此，一大锅烩菜与一屉荞麦面馒头，很快就被男知青们争抢一空。至于女知青锅中剩余的面条，也仅仅够童金泉和王新生每人一碗。而同他们住在一起的大奎，都没能尝上一口。

    不过大奎并未上前与他俩争夺面条。对他而言，肥肉片炖白菜粉条土豆才是他的心头好。但在为自己盛饭之前，他不忘先给新来的女知青赵小美满满盛了一盒烩菜。这举动让赵小美对大奎顿生好感。毕竟她自己特别喜爱吃大烩菜，只是不好意思跟一群男知青抢夺食物。

    李洁见男知青们都围着大奎，纷纷用筷子敲击着碗底催促，便说自己已经吃饱了，回屋看书了。丁晓本想让大奎给自己留些烩菜，但看到那锅烩菜实在不够分配，正打算跟在李洁后面回屋时，听到大奎特地招呼赵小美过去盛烩菜，不禁半开玩笑地冲他喊道：

    “大奎，你这是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啊。”

    “就是，你这么做可有点区别对待的意思，太不公平了吧。”一名男知青跟着起哄，嬉笑着说。

    “马舒阳，这是我们屋自己做的，你他喵一分钱不出来蹭饭，居然还好意思讲公平？难不成这就是你说的公平吗？”大奎还没来得及回应，童金泉就已经冲着刚刚说话的那位知青笑骂起来。

    这引得周围的其他知青也都跟着大笑起来，现场气氛顿时活跃欢乐起来。王新生和童金泉没有吃到烩菜，两人端着面条去了女知青的房间。早前童金泉就闻到了炸肉酱的香气，只不过当时碍于情面没好意思询问。

    赵小美没有吝啬，给两人各挖了两大勺。看着丁晓在一旁眼馋得几乎要从她手中夺过罐头瓶去，但想到这是别人从家里带来的，只能忍住冲动。

    接着，赵小美将自己饭盒里的烩菜分了一些给两人的碗里。毕竟这是人家家里做的，总不能让人家一口都没吃吧？剩下的半饭盒则由她和丁晓两人享用，而李洁表示自己并不想吃。

    这时，大奎又送来了三个荞麦面馒头，让她们当晚饭吃。

    丁晓边嚼着馒头边对赵小美说：“你第一年吃国家供应粮，第二年就得像我们一样挣工分了。”

    赵小美关心地问：“那工分怎么换粮食呢？”虽然距离下一年还有些时间，但关系到生存的大事，她还是想提前了解清楚。

    经过几人的解释，赵小美逐渐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兑换的具体操作要等到确定了粮食总量后，村里会根据每个人所获得的工分总数来计算出每个工分可以兑换多少粮食。另外，兑换比例通常是固定的，但有时也会根据当年的粮食收成情况进行适当的调整。

    大家还告诉她，知识青年下乡第一年的口粮和生活费都由国家供给。具体来说，每人可以获得8元的生活费和18公斤的口粮。

    赵小美急切地问道：“那第二年呢？怎么用工分兑换？几月开始？”

    王新生把手里的大碗放在炉子上，圆圆的脸上泛着红光，对赵小美腼腆地笑了笑，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

    兑换比例一旦确定，村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工分数到公社粮站领取相应的粮食。通常，分粮会在秋收后的几个月内进行，以确保农民在冬季有足够的粮食储备。

    对于那些家庭人口多、劳动力少或者因各种原因无法参加劳动的农民家庭，村里会根据实际情况给予一定的照顾和补助，确保他们的基本生活得到满足。

    “谢谢你啊。”赵小美对王新生表示感谢，她没想到自己随便问问，他能解释得这么清楚。从之前在院子里的举动来看，王新生是这群知青中最沉默、不爱说话的人。

    “小美同学，王新生可是咱们这群知青中的万事通。他在学校时的成绩就非常出色。以后如果你有任何不明白的事情，找他问就对了。好了，你们也赶紧歇歇，一会儿又得去地里挖山药蛋了。”童金泉对赵小美说完后，又和李洁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拿起两人的大碗，拉着王新生出了门。

    “丁姐，你们每天能挣多少工分啊?”赵小美躺在炕上问身边的丁晓。

    “男女是不同的。每个人的工分是根据年龄、性别、体力等因素来确定的。像童金泉他们这些壮年劳动力，每天大概能得到10个工分。而我们女知青和村里妇女以及老年劳动力每天只能得到8个工分。”丁晓回答说。

    “工分是怎么计算的呢?”赵小美继续问道。

    李洁见丁晓一时答不上来，便替她回答说：“工分的计算方法是将每天的工分数乘以天数，再乘以每10个工分的价值，这样就能得到一个月的总工分价值。”

    “就算他们挣了10工分，也才不到一块钱。”丁晓放下手中的书，闭上了眼睛。赵小美也觉得不好意思再问她什么了。她看到李洁还在看书，便直起身小声对她说：“李姐，我下午能跟你们去地里干活吗？”

    李洁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答说：“当然可以，工分是按日算的，去劳动一天就有一天的工分。”

    “好的，那我下午和你们一起去。”赵小美心中暗自高兴，她想：去劳动一天就能得到8个工分，按照一天能赚6毛钱来算，她一个月还能有十几元的零花钱呢！加上每月的8元生活费，她也成了家里挣钱的老三了。

    虽然下一年国家就不发生活费了，一切全靠自己下地劳作赚钱，但这让赵小美兴奋得睡不着觉。等过年回家时，她也能买些小吃，和哥哥一样，再不用从母亲手里讨那点可怜的生活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