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进到电梯,她扯散头发,低着头,怕人看见她停不住的眼泪。仓皇的逃离远道,回到家,扑到床上抱着自己的大兔子哭了一阵,呆呆的坐起来,木偶一样换衣服卸妆。她努力的让自己像平时一样生活,可是做饭的时候会想到教靳沉煮云吞,吃饭的时候想到跟他一起分吃蛋糕,躺在床上想起靠在他膝盖上打盹。

    在她一个人大半夜还空洞的盯着天花板的时候,江畔风尘仆仆的进门。江月从卧室光脚跑出来,看到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等到了家长,忍不住冲过去抱着他大声哭起来。不过她本来就哭了一天,现在也就是干嚎嚎,没一会就消停了。

    江月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拖着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忍不住戳她脑袋。“你现在出息了,还大闹远道呢,你咋不把天给我捅个窟窿。”“啊啊啊,你还说我,我失恋了这么难过,你还说我。”“你失的哪门子恋,人跟你有啥关系。”

    “那天□□夕相处的,跟谈恋爱也没啥两样了。”“那谁知道人家是不是利用你顺便跟你玩玩呢。”“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个刚化形的小狐狸觉得人家千年老妖是好人是吧。”“他从来没有要我做这些,是我自己想帮他的。”“高级的pua都是让你觉得所有的决定都是自己做的。算了,反正都断了。长痛不如短痛。”“我知道,刚失恋嘛,都这样的,谁离了谁活不了啊,日子怎么都会过下去的。”

    看着她这副蔫哒哒的样子,对靳沉更是气不打从一出来。他从她让人鉴定录音的时候就跟远道辖区的同事打了招呼,所以他们接到报案去处理的事他也都听说了。尽管分局同事都说靳沉很维护她,但他还是对他有很深怀疑,毕竟获益最大的是他。

    江月走后,靳沉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他恨她没有心,自己对她的情意她能轻飘飘的全当作他利用她的筹码。恨她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誓要与他一刀两断的。恨她什么狠话都说,生怕自己不死心一般。

    可是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像她希望的一样,就此陌路,再无瓜葛吗?他知道他做不到,面对她,他不过是只扑火的飞蛾。遇见她之前,他觉得自己像是深海,别人敬畏他的深邃,害怕他可以颠覆海域的力量。他承担着太多的人的命运,不能妄动,不能任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但江月就像一缕光照进了他常年幽深的世界,又像是一缕风,吹起了很久都没有波澜的心。她彷佛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她说她是唐僧肉,除了指他是所有人相争的香饽饽,还指他是无欲无求的高僧。她说对了,又没说对,这是没遇见她之前的他,遇见她之后,她变成了他唯一的欲求。他怎么舍得放下,怎么放的下。

    靳董商讨完来找靳沉,听小林描述了他们后面的争吵,十分担心的推开门。冬日的天,早早的便日暮西斜,靳沉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也不开灯,一动不动。靳董坐在儿子身边,最后的一点夕阳余晖落下,外面城市的灯光陆陆续续点亮,唯独他们仍旧身处黑暗,好像人间灯火独独抛下了他们。

    他看着靳沉这样既心疼又自责。都怪自己当年一心事业,不顾靳沉爷爷的劝说,非要跟他妈妈家联姻。婚后与他妈妈完全合不来,又总在外面奔波,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靳沉已经在那个疯女人的教养下成了个完美的假人,后面跟老爷子呆的那几年才把他往正常人的方向带了带,但无奈老爷子过世后,他就又像是一口古井,再无波澜。

    江月出现的时候他特别开心,虽然他今天才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再此之前对她并无了解。但是她能让自己的儿子有了想念,担心,幸福等等常人的七情六欲,不再是完美而又无欲无求的样子。他都打心眼里感谢她,希望有她的陪伴能够弥补靳沉的缺失。

    今天这一出,别人或许以为是靳沉利用江月断掉对手派系的一臂。可他知道,靳沉不可能利用她,那么只可能是这个女孩自己的手腕。靳董想到这,心里禁不住一声叹息。这个女孩聪明,冷静,能隐而不发,又能出其不意。好谋善断,却又不欺暗室。帮他的时候奋不顾身,离开他的时候又破釜沉舟。

    “靳沉。”靳董缓缓的拍拍儿子的肩,小心翼翼的问“你和她谈的怎么样?”过了好一阵子,就在靳董以为他不想回答时,靳沉嘶哑的声音几不可闻,“爸,她不要我了。”靳董心里一抽,看着儿子这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好。半晌,只能重重的捏捏他的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再想想办法。刚才董事会已经决定辞退邱雅若并向江小姐讨论赔偿。可能事缓则圆,还有机会。”

    江月第二天被江畔按着敷了眼睛消了肿,陪了她一天,看着她虽然干什么都兴致不高,但是也没再像昨天那样嚎啕大哭。他本就借调在外地查案,昨天听说她情况不对,急急忙忙的请假回来。看她尚有理智在,也只能先回去,毕竟他们家的孩子虽然都宝贝,但也都是会让他们自己出去经历风雨的。她这个年纪,这一关也是迟早的,谁都帮不了,只能自己慢慢的疗伤。

    送走江畔,她努力的不让自己闲下来,依旧去上舞蹈课,只是也提不起精神,再不像以前一样叽叽喳喳。靳沉在家冷静了一个晚上,忍不住让付师傅换了辆车到江月练舞的教室外。看见她完全失了以往的活泛,走路低着头,慢慢吞吞,对周边的一切都没有了兴趣。下了课也不再是第一个出来,而是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坐在换鞋的凳子上呆呆的。老师跟她说话她也一言不发,只是点点头。

    坐了好一会,又慢吞吞的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出来站在路边,呆呆的打开瓶子,看着打开的瓶子,又重新盖上,然后又用左手打开。然后愣愣看着打开的水瓶,然后圆圆的眼睛便堆满了泪水,忍了半天像是也没忍住,拿手抹了把眼泪,把瓶子拧紧放进包里,没有再喝。又低着头乌龟一样的往回家走。

    连付师傅看见她左右手开水瓶的动作都想起来了她之前在车上给靳沉表演开瓶盖的事,靳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看着她这样,心里的气也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心疼。她对自己确实不是没有感情,可是她宁愿忍受着痛苦也要坚持自己做出的理性选择。那他该拿她怎么办?

    远道的法务联系到她,告诉她远道会辞退邱雅若,但是会由她提出辞呈,对内外都只会说是她个人的职业选择,否则她以后会前程尽毁。希望江月能给她个机会,她同意了,对于赔偿的金额更是没有任何意见。于是他们一起去派出所销案,一切尘埃落定时,邱雅若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赶尽杀绝。

    江月认真的看着她,“你知道蒋小姐在我们第一次开会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知道,但你不在乎,你觉得是她无能所以活该。那如果用这个逻辑的话,你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不应该是你无能你活该吗?你为什么要觉得委屈?你看,人就是这样,自己成功了就觉得都是自己的努力,别人失败了都是别人的愚蠢。你至今不服气我,不过是因为觉得我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借了靳沉的势。是的,这是我的幸运,但你也比大多数人幸运,聪明,有能力,有机会深造,也同样遇到了靳沉的赏识。这不是你我的本事,不是你我应得的,这是命运的眷顾,别人没有不是因为别人愚蠢不思进取,只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儿戏。所以我们不能滥用上天的眷顾去欺负没有这份幸运的人。”

    “所以你不是为了帮靳沉,而是在伸张正义吗?”邱雅若感到不可思议。

    “我确实是为了帮助靳沉,但是我不是你,不会为了击败你就什么手段都用,君子慎独,不欺暗室。”邱雅若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但是我听说你和靳沉吵了一架,也分道扬镳了,是他利用了你吗?”

    “他没有利用我,他不知道我有录音,也没想到我会报警。我跟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一开始对你说的就是真话,他是我消受不起的唐僧肉,我从不敢妄想。“

    “可是他对你是真心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说起来你和他真的有些本质的东西很像,你们都是磊落的人,从不屑用阴谋诡计。”

    “可是面对现实,人是很有限的,一时的感情是真,漫长的现实也是真。所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邱雅若忍不住苦笑,“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又奇怪又特别,而我居然没法讨厌你了。”

    江月真诚的看着她,希望她离开的不留遗憾“靳沉跟我讲过一点跟你的相识。你是个好强的人,这个让你努力学习,拼命事业,取得了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成就。可是你在华尔街的经历成了你的心结,你一直放不下这个屈辱,所以你坚持的很多决策真的没有一点想要扬眉吐气的私心吗?人有有限性,你要承认你的有限性就是你不是那样吃人喝血的狠人。你狠又不够狠,你的狠在好人里可以所向披靡,在吸血鬼那里不过是他们的开胃小菜。你用他们的游戏规则是赢不了他们的,你十年前会输,十年后二十年后还是会输。这是靳沉一直想告诉你的。”

    “可是我听不进去,所以他就要把我踢出远道吗?”邱雅若有些落寞。

    “成年人的世界里本来就只有选择没有教育。你合适就选择你,你不合适就选个合适的人。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要自己抓紧一切机会学习,学会了就能抓住机会,学不会机会就不是你的。而他给了你无数的机会让你学习,大仁不仁,大善不惠。这是他的仁和善,可惜总是被误解。”想到靳沉,她有些心疼他。

    “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到这些,看来你还有句话说对了,我和他确实是白头如新,你们也确实是倾盖如故。”

    两人分别的时候,江月重拾笑容,跟她说“你知道吗,我觉得邱小姐这个称呼比邱副总厉害多了。”邱雅若一脸不解。“邱小姐是我国第一枚原子弹的名字,她不需要发射,她的存在就是我们不被人欺负的底气。我希望你也是,藏而不露,隐而不发,才能行稳致远。”

    邱雅若看着她离开,很久很久回不过神。最后思虑再三,还是去见了靳沉,告诉了他,他们今天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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