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这声音平淡又冷静,见到来人,胤霆的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慌乱。

    他下意识松开了余娇娇的手,余娇娇眼神一滞,并不说什么,内心却涌上一股酸涩。

    “阿远?”胤霆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夜幕降临,宁远站在一片阴影里,黑夜使得宁远的表情模糊不清,远远地瞧不真切。

    被撞破的刹那间,胤霆如同一个偷吃糖糕被发现的孩子,心怀愧疚,于是只好用近乎无耻般的浑然不觉来掩盖慌乱。

    可下一瞬,他却又愣了片刻,随即拉住了余娇娇的手。

    余娇娇呆了呆,随即满面笑容,在宁远面前,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她满心得意,像是要在宁远面前炫耀一般,得意地笑开。

    殊不知,她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是得利者,是这场爱情游戏里独一无二的赢家。

    可,胤霆之所以坚定地握住余娇娇的手,并不是爱她胜过了宁远、胜过了一切。,

    只是关乎帝王的尊严。

    他是至高无上的皇上,主掌生杀,自然有蔑视一切、控制一切的权力。

    他不该为了妃子牵动自己的情绪。

    胤霆握住余娇娇的手,是想要证明,他拥有一切,不需要愧疚,更不需要追悔。

    方才被宁远撞破那一瞬的惊讶、无措、羞愧......就好像生命华袍上的一个破洞,令这件举世无双的完美之物上出现的瑕疵,胤霆想以这种方式,来修复漏洞。

    他凝视着宁远的脸,下一瞬间,他不再是阿胤,而是再次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

    胤霆又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宁远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

    她强令自己的鼻息平静下来,对着胤霆淡淡道:

    “皇上,臣妾此番来见,是有要事相求。”

    这番言语间生疏有礼,她也不再唤他阿霆。

    胤霆的心蓦然被刺痛了一下,他隐隐知道,宁远虽然体弱,可是确实个很倔很倔的女子,这番以后,两人之间的裂缝怕是难以修补,沟壑难填了。

    随即,胤霆却又自嘲地想道:“胤霆啊胤霆,一国之君,怎可被儿女情长左右想法?”

    他道:“什么事?”

    顿了顿,又咳嗽了一声,道,

    “阿远,朕是不是太惯着你了?纵观寰宇,哪一君主不娶妻,哪位君主不纳妾?纵然英明如舜帝,也有娥皇、女英两位妻子。你对我的希求太过理想,朕做不到。”

    宁远平静地说:“您这话说的不对。明孝宗朱祐樘,就只有马皇后一位妻子,此生终不纳妾。还有,皇上,臣妾并没有要求您什么,也不希图什么。”

    本以为宁远会大哭大闹一场,可眼前这个苍白的女子竟如此冷静,她温顺而恭敬,叫人瞧不出一丝的妒愤。好像只是在旁观一场别人的戏剧。

    不知为何,见到她这幅无欲无求的模样,胤霆竟无端有些恼火起来。

    她居然不在意?

    她怎么能不在意!

    “更何况,臣妾所求的,不是这个。”宁远又道。

    胤霆面露惊讶,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那你所求,所谓何事?”

    宁远答:“还请皇上下令将后宫中的那些江湖术士驱逐出去。”

    “就算是为了......”

    想了想,宁远压下舌尖那句“为了我”,而是垂眸道,“......为了皇后娘娘,也要将他们赶走,一个不留。”

    听到“江湖术士”四个字,余娇娇悄悄拽住了胤霆的衣袖。

    这个动作映入宁远眸中,宁远静静地盯着余娇娇,心中已有了答案。

    而胤霆却顾不得这些,原来她来求他,竟是为了那个坐在虚位上的皇后——为了别的女人。

    胤霆沉默了一下,说:“不可。”

    接着,他骤然跃下树梢,大步走到宁远面前,咬牙切齿道:

    “在你心里,那群疯女人就那么重要么?她们的份量,竟敌得过你的夫君,真的是这样吗?宁远,你分明知道朕对她们厌恶至极,那次柳妃撒泼,疯言疯语,朕看在你的面子上,虽明面上将她打入冷宫,可却仍旧派人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已经是朕的底线了,你却为何要为了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朕的意志!?”

    宁远愣了愣神,心如死灰。

    她淡淡地总结:“皇上,您多虑了。”

    胤霆暴跳如雷:“朕多虑了?多虑在哪里?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就是和疯子在一起,才会变得和她们一样疯。”

    宁远吃了一惊,随即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年。

    不知为何,他就站在她对面,宁远却觉得他骤然远了。

    霎时,她竟觉得有些可笑。

    明明对方地位显赫,宁远却有种一眼看穿他的荒谬。

    方才的哀伤与绝望霎时间烟消云散。

    她只觉得可笑。

    宁远勾了勾嘴角,毫不留情地开口,拆穿了胤霆的内心:

    “所以皇上,此情此景下,您既不愿让臣妾阻止您朝三暮四,又因为臣妾冷眼旁观您的不忠,因而暴跳如雷?”

    “很可惜,臣妾不是任您摆弄的木偶,做不到您所期望的那样。”

    “实际上,任何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子,都不可能做到这样。”

    “人是没办法既要又要的,哪怕您贵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是这样啊!”

    说到这儿,宁远言语恳切,言辞凄凉。

    声音回荡在寂寥的树林中,回应它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被戳穿了心中所想,胤霆捏住拳头,青筋暴起:

    “胡说!朕的心思,可是能容得下你加以胡乱揣测的?”

    看着眼前暴怒的帝王,宁远报复式地发泄完了心中的怨气,却想起来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她是为了救枫皇后的。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宁远强压了下情绪,提起裙摆,朝胤霆行了大礼:

    “方才臣妾言辞冒犯,还请皇上赐罪,只是您可不可以放过皇后娘娘?”

    胤霆来回踱步:“又是她,又是她,不是后宫里的这个女子,就是后宫里的那个女子。宁远,你到底有没有把你的夫君,哪怕一点儿,放在心上过?”

    宁远心如死灰,她看着眼前的帝王,默然不语。

    就这样看了他许久,宁远骤然跪伏在地,朝胤霆磕了一个头。

    她静静地道:

    “倘若皇上能驱逐江湖术士,放皇后娘娘一条生路,臣妾愿告老还乡,与皇上老死不相往来,此身再不入宫。”

    说罢,宁远又珍重地磕了一个头,仿佛一个虔诚祈愿的少女。

    胤霆的愤怒被这一跪而浇灭了。

    他低头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少女,第一次感到错愕与羞愧。

    半晌,他说:“你在说什么?”

    宁远又重复了一遍:“倘若皇上能驱逐江湖术士,放皇后娘娘一条生路,臣妾愿......愿告老还乡,与皇上老死不相往来,此身再不入宫。”

    胤霆看着她,眸中依次闪过震撼、惊愕、无奈......

    他颤抖着问:“你......当真?”

    宁远小声答道:

    “当真。”

    然后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片刻,他长叹一口气:

    “宁远,朕一直弄不懂你。”

    宁远垂眸道:“皇上,臣妾想要的一直很简单。”

    胤霆目不转睛地瞧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少女,眸中满是悲痛。

    思附片刻,他又道:

    “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阿远,我从来没有伤害皇后的意思。皇后的情况,你也瞧见了,倘若她再这样中邪下去,置皇室的颜面于何地,又如何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

    宁远再次答道:“皇上,皇后娘娘并没有中邪,她只是生病了。”

    胤霆果断地说:“这世间就没有这样的病!”

    宁远看着他,很久很久,然后静静地说:“皇上,您......您不懂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胤霆突然又没来由的暴怒起来,

    “你想说,我刚愎自用、专断独行?这天下是朕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她没病,她就是没病!”

    宁远满眼失望地看着胤霆,道:“可是您又是听谁说的呢?”

    她指了指站在一旁隔岸观火的余娇娇:“您也是听了她的话,才会按她说的寻那些民间的术士吧?”

    余娇娇弯弯讥讽的嘴角,并没有否认。

    宁远淡淡地笑了:“真可笑啊,皇上,在朝堂上您被大臣利用,在生活中被氏族利用,如今却还被枕边人利用,您却以为您的一切选择都出于自己的意志。您以为他们,还有她,真的是真心钦慕您的?说是钦慕您,倒还不如钦慕您背后的光环。”

    “您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位子,那个可以利用的位子。”

    言外之意,我是那个唯一不会利用您的人。

    可您已经失去我了。

    永远永远。

    胤霆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从来没有人同他如此讲话,他挥起了拳头。

    宁远盯着胤霆,毫不畏惧。

    胤霆咬牙切齿,可却奈何不了宁远,最终他的拳头拐了个弯,一拳砸到树干上。

    树叶纷纷扰扰地飘散下来,恍如下起了一场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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