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诺万·01

    从威震天和声波总是待在报应号主控室这一事来看那里某种意义上其实可以看作是他们俩的办公室——而且甚至还是他们俩和一群流动人员合用的办公室。

    这在我看来实在是一件叫人难以置信的事,因为按照他们俩的地位来说独立办公室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待遇。

    虽说打造亲民的形象对于组织的领袖和骨干来说有利无害,但在特定场合之外还是应该和其余人员保持应有距离的,再说了,只看他们的工作内容就能够得出具有具备足够私密性的办公环境对他们来说是相当有必要的结论。

    以让组织内所有成员都能够在已有规范的约束下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的合理层级设计与运作体系是组织正常运行的必要保障,不同成员间清晰分明的界限无疑是确保组织长久运行的必要条件,这份界限是不应该被混淆的。

    威震天无疑在这一方面做得非常不到位,而且就我看来他本人其实也根本没什么打造自身亲民形象的意愿,当然,这种事对他来说也不存在什么必要性就是了。

    至于霸天虎的层级结构……呵呵,还是直接当它不存在吧。这种我每次想起都会觉得一塌糊涂到让人根本看不下去地步的混乱和层级结构间完全构不成任何意义上的联系。

    说真的,我实在难以想象以声波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在那里待下去还一路混到后来的位置的,就像我实在难以理解他为什么要一直和威震天待在报应号主控室一样——他到底为什么那么爱待在那种地方、为什么那么爱开飞船啊?

    甚至到了即便离开报应号上了我的船也仍对控制中心这地方情有独钟的地步。

    在进入控制中心前我抽了今天最后一口雾化器,感受着烟雾逐渐沁入机体置换系统的过程后才缓缓将这令人上瘾的东西吐出来轻轻挥散。

    然后我才打开了存在号控制中心的舱门。

    ……

    我得说实话,在看到这里景象的第一瞬间我就产生了难怪声波总会待在这里的想法,也理解了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因为连我自己也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虽然在建造这里前就已经有了详细的规划设计没错但果然还是要亲身到访这里才能有着真切实际的感受。

    以甲基丙烯酸甲酯为主要成分的舷窗在有着极佳耐冲击性能的同时在光学性能方面的表现也极其优秀,隔着这层透明度极高的防护罩能够通过舷窗近270°的广阔视野毫无阻隔地看到外界的茫茫宇宙。

    即便这场景对我来说绝不算陌生,此时时刻我也还是忍不住沉浸在这幅景象中许久。

    暗沉的浓黑中闪着此起彼伏渺远的光,它们无知无觉地穿越了无比漫长的距离才能照进途经生物的眼中,隔着和距离同样久远的时间——那是它们一点一滴亲身度过的。

    时间。空间。宇宙。这三者对于科学家来说是堪称永恒的研究命题,它们引得无数向往科学之人前赴后继、堪称狂热地不懈探索。

    不同的人面对未知会产生不同的反应,我无意也无权置喙别人的选择,只是过分追逐这些东西在我看来无疑是极为狂妄且傲慢的行为,因为那意味着无尽且不可知的危机。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问题找到我头上扰了我清净的时候我会选择忍让退缩——毕竟我其实一直不是、也不愿做个遇事逃避的人,那没有意义,那解决不了问题,那会让我觉得不爽。

    “咱们得暂时换个目的地了,”我仍旧盯着窗外的宇宙,头也没回地对声波说,“有个地方我要去一下。”

    存在号有着非常便利且智能的自动驾驶功能,也有着极为庞大的手动操作设备组,完全可以满足不同偏好的驾驶人员的需求——有人总是以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原则迎接生活,有人则爱凡事亲力亲为,这之间没什么优劣高下之分,只是不同的选择罢了。

    如今一想,我似乎没来得及把存在号的安全操作规范和驾驶指南写给声波就失去了意识,不过从他仿佛长在第一操作台前的架势和将存在号开得飞快的现状来看驾驶存在号对他来说完全称得上得心应手了。

    这倒也是理所应当的结果,毕竟从我睡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算不上短暂的时间,声波绝不至于无能到这么久的时间里连掌握一艘飞船的驾驶方式都办不到——真那样的话会让我很看不起他的。

    再说了,把两只触手也算进去的话他一共有着两长两短共计四只手——那意味着他起码能够承担四人份的工作——驾驶存在号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更不用说存在号的绝大多是功能都处于休眠状态了。

    “是个满是沙子的行星,”于是我话语理所当然没怎么停顿地直接对声波说道,“就在这附近,最大的那个,非常明显,很容易就能找到。”

    我们现在已经到达了α星系C星附近。

    这是赛博坦人对这颗恒星的命名,地球人给这个除他们所在星系的太阳外离他们最近的恒星起了个更加形象易懂的名字——他们叫它比邻星。

    这份距离还在以非常可观的速度持续缩短,只要再过不消三万年,它和地球所在星系恒星的距离就将缩短到三光年以内,这份距离放到宇宙里来衡量的话四舍五入可以看作零。

    真真正正的比邻而居。

    这颗因渺小的体积和黯淡的光芒而存在感甚至比不过赛博坦两颗卫星的红矮星有着三颗行星,都和它自己一样不起眼。

    距离它最近的是比邻星d,它格外轻小,近乎紧贴着主星的距离使得它在潮汐锁定的作用下永远只能有一个面面对着比邻星,这让这颗行星表面不可避免存在着的巨大温差。

    ……说是这么说,但这份温差其实也没有很——毕竟比邻星的光照是如此微弱暗淡,即便贴得再近比邻星d的最高温度也不过刚刚超过300开尔文,也就勉强超过地球人类体温的地步,温差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然而即便放出的光和热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的地步,比邻星却是一颗货真价实的耀星——那意味着它的耀斑活动非常剧烈,极为强大的恒星风暴会在瞬间吹散所经处的任何大气层,让星球直接光秃秃地置身于宇宙中,等同真空。

    只有距离主星最远的那颗行星能从中幸免,仅这从这一点来说,低到几十开尔文的地表温度也变得根本无关紧要了。

    虽然还是比不过赛博坦,但这颗有着巨大星环的行星也有着比比邻星另外两颗行星大得多的质量和体积,那意味着它有着更大的重力,也意味着这里如果存在生物的话也会是更大的体型。

    然而这里并不具备诞生生物的条件。

    这颗星球所处环境是动荡的,组成成分是单一的,水和大气是没有的,能量来源是匮乏的,温度是接近绝对零度的——这样的星球怎么可能诞生得了生命呢?

    它不过是——也注定永远只能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荒凉又死寂的星球罢了。

    ……

    ……

    ……

    原本该是这样的。

    这颗星球的名字叫做比邻星c,它曾经有过一个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名字,叫多诺万——这个本意是深棕色的词对于一个地表满是流沙的行星来说是一个勉强算得上恰当的名字。

    但这个名字已经不符合它所指代的星球的现状了。

    在我对声波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广域雷达就在他的操纵下将探测信号传回了存在号,经过解析后形成的图像显呈现出一颗通体淡青色星球的模样。

    荒星多诺万,它仍然处在原来的位置,但已经有了光,有了热,有了水,有了大气,有了陆地,有了海洋,除了星环仍在外它的一切都和以前不再一样了——它上面连一粒沙子也没有了。

    它上面甚至还有着生命活动的迹象——它已经进化出了生命——活的生命。

    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的。

    我盯着画面看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

    然而声波的声音倒是很快响了起来。

    【“…是个满是沙子的星球…”】

    “不许笑话我。”我很不高兴地转向他,一字一顿地把这句话对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许,笑,话,我。”

    【“…满是沙子…”】

    “见鬼的这地方以前明明就全是沙子——流沙差点把我给埋了!我怎么知道才几百万年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沙子…”】

    ……

    我试着平复情绪。我试着让自己别发火。我试了。我真的试了。只是我到底还是没能没成功。

    我噌的一下就火了。

    “你没完了是吧!都说了不许笑话我你没听见吗?自己不说话就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懂了?你笑我多少回了真当我忘了是不是?!你狂什么啊?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有本事你再来这套试试啊?我告诉你我绝对要你好看!”

    【“…玩玩而已…你怎么急啦?”】

    ……

    ……

    ……

    我受不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急急急,急你个流水线急!谁跟你玩了?我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你没有自己的话、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你不会思考、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条电路吗?你就只会放我的话和我交流吗?你的脑模块只是用来给你增加重量的吗?你的运行程序是要交给别人来编写设计吗?你到底什么毛病啊?不搞这出你是会死吗?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会在乎你说不说话啊?你在这儿虚空示威给谁看啊?你犯蠢够了没啊?碰到点不顺心的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幅看上去要死不活的倒霉德行——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顺风顺水走过来的家伙都是一点儿挫折都受不了的心理脆弱得可怜的废物!一天天的我真是见你这样就烦!亏你还是个个头那么大的赛博坦人呢——你简直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子!把噬铁虫那小得可怜的脑模块塞到你头里它都能表现得比你更理智!你简直是个处理器连破螺栓头都比不过的劣质残次品!废料都比你头脑清醒!炉渣都比你看上去讨人喜欢!它们起码还有被回收再利用的价值,你就只会杵在这儿给我添堵!”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大骂着和他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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